《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66、第六十六章 落幕

　　“可除了斛律家的事，还有一事朕犹豫不决，如鲠在喉啊！”宇文雍蓦地脸色转阴，眉头紧锁。
　　袁姝想了想，见宇文雍的脸色破天荒地如此这般难看，试探地问他道：“陛下如此忧虑……难道此事与那高纬有关？”
　　宇文雍一听，立即从龙榻上坐起，伸臂将袁姝用力箍在怀中，恶狠狠地说道：“大胆！汝竟敢窥探帝心，该当何罪？”
　　被紧紧按在怀里，动弹不得的袁姝：“……”
　　陛下您是演戏演上瘾了是吧？
　　“唉，枝枝啊！你这般聪颖，仅仅通过察言观色就能猜中朕的所思所想，如果朕不是爱你入骨，朕必定会赐死你的啊！”
　　宇文雍感慨万千，又伸手狠揉了一把袁姝的脑袋，将她满头的青丝揉得乱七八糟，咬着牙，气懑地说道：“你就是朕唯一的弱点！”
　　袁姝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活像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妇。
　　她瞪了宇文雍好久，突然挺身向前，在宇文雍的嘴唇上狠狠一咬，痛地他“嘶嘶”乱叫。
　　“陛下真是太看得起妾身了……您说妾身是您唯一的弱点，那陛下何尝不是妾身的弱点呢？”袁姝轻抚秀发，对着捂嘴震惊的宇文雍妩媚一笑。
　　宇文雍既惊讶于袁姝的大胆放肆，又感动于袁姝的坦白直接，在五味杂陈中，宇文雍只能更加激烈地报复回去，捧着她的脸凶恶地吻咬着她，直到她彻底瘫软在自己的怀抱里。
　　袁姝躺在宇文雍的温暖怀抱里，平息良久后，才嘶哑着嗓子问道：“陛下您还没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宇文雍一边抚摸着她被咬肿的红唇，一边尽量平静地叙述道：“朕欲赐死高纬以及他剩余的五个兄弟、四个儿子，彻底斩草除根。但朝臣们却联合反对，要朕赐他爵位圈禁至死，以示恩德仁厚。”
　　袁姝听罢，忍不住掩袖冷笑起来。
　　“就算您现在饶他一命，过不了多久还得找个理由将他赐死，何必再多此一举呢？”袁姝慢慢敛起笑容，正色道。
　　“朕与众臣们都心知肚明。但……这个过程却是避无可避啊！”宇文雍无奈叹息道。
　　确实，这抓了敌国亡君还不能马上杀掉，还要做做样子昭显仁德，不然就会被世人指着脊背骨骂作“暴君”，这可真是憋屈啊！
　　宇文雍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袁姝却丝毫没把这事当做一件有多么难的事儿，轻松地回答道。
　　“哦？不知朕的皇后有何妙计？”宇文雍惊奇地看着躺在怀中慵懒无力的袁姝，长眉一挑，试探性地询问道。
　　袁姝咯咯笑着，然后才郑重地从他怀里坐起来，严肃认真地说道：“若是民心所向，要求陛下必须处死那昏庸无道的高纬呢？”
　　“民心？！”宇文雍先是一怔，将这两个简单的字含在嘴里反复嚼念着，随即恍然，激动地连声大叫起来：“民心？民心！好一个民心所向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民心更重要的呢？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兴奋地从榻上跃起，在地上来来回回负手踱步，最后脸色一沉，下定决心。
　　“枝枝！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啊！只要朕遇到难题，你总能替朕圆满解决。朕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啊？”宇文雍又快步走回榻旁，深情款款地凝视着袁姝，眼中的爱重都能化成一汪泉水，让袁姝看痴了眼，心甘情愿地溺毙在那满满的爱意里。
　　“陛下无需谬赞。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袁姝满脸幸福的红晕，羞答答地垂下头。
　　没过几天，就有不少“义愤填膺”的庶民群众成群结队地来到京兆尹府前击鼓疾呼，痛诉高纬的种种罪证，强烈要求当今陛下严惩高纬，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
　　这些民众干脆静坐在京兆尹府门前，个个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下血字，并且滴水不进，粒米不入，用绝食以明死志，发誓高纬一日不除，他们就坐地一日不起！
　　不多时，长安城里的庶民百姓们都一涌而出，围在这群“义士”周围，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眼看着这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是越来越多，都将外头围得那是水泄不通，京兆尹柳昂早就在宇文雍的示意下，走到带头示威者的面前，亲自提笔记录下他们控诉高纬的多条罪证，并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们，自己身为京兆尹必定会将他们的诉求直达天颜，请他们先回去，不要在长安京都里引起恐慌混乱。
　　这些“义士”们在柳昂的再三劝阻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京兆尹府门前，临走前还再三叮嘱恳求柳昂，务必要将他们的呈请全部起奏给陛下过目。
　　待柳昂强忍着笑意将这些“义士”都一一送走后，他的神情陡然巨变，目光寒凛地一扫还继续在原地围观的民众们，优雅地一挥衣袖，妍美清俊的面容上威压重重。
　　“都散开！卫兵，都将民众驱赶回去，不然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出了踩踏事情怎么办？”柳昂冷着脸对周身的卫兵下令道，然后转身进了京兆尹府里头。
　　次日，柳昂就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向宇文雍递献了那篇流传千古的绝世名作——“七罪疏”，里头详细记录了高纬及其亲眷所犯下的各种罪恶，并把它们归结为七大条列。
　　宇文雍黑着脸，细细看完这篇辞藻华丽繁复却不失激情昂扬的七罪疏，气得将脚下的玉制踏板都给一脚跺裂开来。
　　“柳昂！你站到朕的身边来，亲自将这七罪疏宣读一遍！！”宇文雍脸色阴沉地可怕，大手一指站在殿中央的柳昂。
　　柳昂躬身长揖，随即轻轻整理了一下头冠衣袍，昂首阔步，翩然若仙鹤般踱步至玉阶之上，双手接过龙椅上宇文雍递来的书简，然后往前走上几步，傲然直立，手轻捧着书简至胸前数寸许，高高地昂起头来，神色肃穆，坦然自若地接受着众人各样的目光洗礼，开始高声朗读道：“臣昂言：臣窃为惟事势，其重中之重者，在于民心相背也。进言者皆曰废帝高氏须招安册封以示帝德，臣独以未可取也……”
　　随着柳昂一声声清晰明朗的词句蹦进殿中朝臣的耳朵里，那些人原本或惊诧、或不解，亦或轻视的表情全部收起，慢慢变得沉痛起来。
　　曾经作为高氏皇族一员中的高肃，体会尤为深刻。
　　他就静立在文官第二位，位于柳敏柳大宗伯之后。
　　当他听见柳昂念道：“其性奸吝，残害手足忠良，弃国抛子，无有人伦……”这一句话时，他一贯冷漠的俊美面庞上，终于出现了丝丝悲凄之色。
　　宇文雍自然没有放过底下群臣们的神情变化。尤其是从齐国归降而来的高肃及斛律羡两人。
　　他见这两人的面色都极为动容，悲愤交加，无可比拟的模样，微微颔首。
　　待柳昂抑扬顿挫、感情悲壮地将那“七罪疏”一口气念完后，宇文雍直接从龙椅上站起，一步一步走下玉阶，来到大殿的中央。
　　“朕征伐高氏，一路便见齐国的城池街巷里人口凋敝，十室九空。农田失肥无耕，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而高氏所居住的晋阳新宫却奢靡腐烂之极，竟是世间未有出其右者！这般昏庸残暴的亡国之君，你们居然要朕赦免他的滔天大罪，还要封他公侯爵位，让他逍遥自在的安享晚年？”
　　宇文雍双手负后，虽神情未变，但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钢刀般，一下又一下深深扎进在场众人的心肺里。
　　他轻轻昂头，遮住面容的十二串东珠冕流苏马上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微微摇晃。
　　“朕且问，朕若饶过那高纬，以示恩德仁厚，那被这高纬欺压残害的天下众生，又该如何自处？朕，又怎么对他们有所交待？你们，谁来给朕释疑？”
　　宇文雍浑厚刚劲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头，虽语气淡淡，但却震得每个人的心头猛颤不止。
　　宇文雍环视一遍在场的众人们，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他锐利的目光下羞惭地垂下头去。
　　这般情形效果，才让他心里彻底满意了。
　　宇文雍转身，又一步一步走回了龙椅前，稳稳坐下。
　　“传朕诏令，为安抚天下百姓，三日后将高纬及其兄弟皇子全部押往长安西接市口斩首示众！”
　　宇文雍面色沉沉，果断下令道。
　　“诺！”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反驳宇文雍的意见，而是齐齐跪地，三呼万岁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日后的清晨，至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何那周帝没按套路出牌，赦免自己的高纬，就被一辆木制囚车拉往长安西市街口，结束了自己二十余岁的年轻生命。
　　他在死前，看着周边愤怒到极点的百姓们不断朝自己投掷石块粪水，以及腐烂的臭鸡蛋菜叶子，心里只觉自己的一生，恍然如梦。
　　一朝君临天下，一朝遗臭万年。
　　“咔——”
　　一队黑鸦飞掠过碧蓝的天空，随后停在一棵百年槐花树上，瞪着晶亮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树下的人群。
　　它们就等着人群散尽后，且能饕餮饱餐一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