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辩佛（二）

　　足足一刻钟，待袁冠充分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后，这才抬手示意大家不必客气多礼了。
　　他微微颔首，目光凝重地轻扫一遍下首的官吏们。
　　今儿过府的这些人，除了一直带着家人远离长安，云游四海的齐王宇文宪外，每一个都是宇文雍足够信任的肱骨权臣。
　　在场众人既见他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起来，心里明白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也纷纷敛去脸上的笑意，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听着。
　　只听袁冠轻缓而肃穆地说道：“在座诸位都是陛下的心腹，而今日袁某递交国策，锐意改革，相必诸位心里亦应当清楚，这些论策观点，都是陛下首肯过后，袁某才敢书写整理，递交上去的。”
　　众人点头。
　　他们又不傻。
　　通过今天的事儿，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陛下不远万里跑去南边，把已经“死”去多年、名冠四海的文武全才袁冠，给从“坟地”里刨了出来，不就是想让他当手里头最锋利的一把刀，替自己起新废旧、大改国制吗？
　　所以当袁冠这么一说时，众人们先后表态，一定会支持并立场坚定地紧跟着袁冠的步伐，为改革大业做出自己的贡献来！
　　袁冠点头，却依旧蹙起那双修长浓密的剑眉来。
　　“虽有诸位相帮，但改革之路历来艰险，稍有不慎既粉身碎骨。前有秦代商鞅变法而被污车裂，后有大汉晁错削藩而获罪腰斩。自古变法之路都是伴着鲜血和杀戮的，随时都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某先问在座的诸位，你们可惧被贬谪打压无有出头之日？可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惧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随着袁冠这番严正相告，众人们闻言神情一凛，将自己脸上最后一丝漫不经心及敷衍了事给全部收了起来。
　　坐在柳敏旁边的柳昂虽之前就在大殿之上听了一遍袁冠所献的国策谏言，当时心中便叹服不已，深觉袁冠此人文采斐然，所谈所论字字珠玑，用意深远。
　　他本身亦是一名锐意进取、励志舍身报国的好儿郎，再加上方才听了袁冠的慷慨之言，不由心中升起一团炙热雄火，烧得他热血沸腾，激越不已！
　　于是，众人便见柳昂一人率先站了起来，理正头上的冠帽，又拍拍身上的衣袍，正了神色，大步从自己的席位上走了出来，面朝着袁冠双手一揖，恭敬地说道：“下官京兆尹柳昂，之前听了大人的高论后，心中大为敬佩！但惭愧的是，没能把所有的建策都牢记于心。下官厚颜，不知大人可存有手稿，能让下官一睹风采？”
　　此话一出，柳昂的父亲大宗伯柳敏微微一眯眼，捋着胡须，隐晦地笑了笑。
　　其他的人互相对了个眼神，亦心照不宣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文城郡公，你哪里是不记得大人的建策啊！你不过就是没能亲眼看见他写的好字，心里痒痒吧？”
　　斛律羡心直口快，一语道破了柳昂心中的那点小九九。
　　柳昂脸一红，不客气地回瞪了斛律羡一眼。
　　袁冠抬手，示意道：“不错！某确实还留有底稿在书房里头。”
　　接着，袁冠便唤出暗卫，让他将书房里的底稿都拿到正厅里。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暗卫拖着一辆小木拖车，上面码好了整整一车扎好的书简，就回到了正厅里头。
　　袁冠端起茶盏，优雅从容地微抿一口清茶，轻言浅笑道：“这车上的竹简都是某亲手所书，足够在场所有的大人们都能看到。”
　　他话音刚落，那暗卫立刻将车上的书简一一发放给在场的所有人，结果每人手里头，都被塞了一个巨沉的厚重书简。
　　在场众人双手抱着无比沉重的书简，表情震惊：“……”
　　原来你早就准备妥当了啊！！
　　众人被袁冠的深沉心机再次刷新了三观，但却也佩服他为了今日这场宴会，真能沉下心来手写这么多书简！
　　此人真是不可小觑啊！
　　众人一边摇头晃脑地感叹着，一边徐徐拉开手中的竹简，结果低头仔细一看，立刻被那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给吸引住了，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两眼紧紧盯着书简上的每一个大字，忘我地默读起来。
　　整整半个时辰，正厅里头安安静静，鸦鹊无声。
　　袁冠在其他人阅读书简之时，自顾自地盘腿闭眼，心平气和地调息打坐起来。
　　最先读完这厚厚书简的，恰巧又是柳昂。
　　他轻轻放下那沉甸甸的书简，亦伸手揉揉眉心，叹息地笑道：“哎呀，我说陛下怎么看完后要使劲揉揉额呢，这么心惊动魄的言论，一口气读完，换谁都要苦恼地揉额啊！”
　　其他人闻言也从书简里抬起头来，跟着他一同苦哈哈地笑道。
　　袁冠就在众人的笑声中，霍然睁眼。
　　他澄清的眼眸里迸射出一股凌冽的锐光，直扫下首的众人，语气清淡地开口问道：“那诸位觉得，某之所言，是对是错？”
　　笑声戛然而止。
　　正厅里重回一片寂静。
　　在这厅堂里，除开袁冠官位最高的永康王高肃，在众人目光的示意下，不得不第一个开口回复他道：“大冢宰用心良苦，一片赤诚之心为国为民，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亦很敬服。然治大国若烹小鲜，很多事情，不是急火猛攻，就能达到目的的……”
　　袁冠听到此处转身，对高肃点点头。
　　但他立刻反击道：“沉珂旧疾，病入膏肓，不下猛药，待何时可医？”
　　高肃一愣，一时间居然还接不上他的话来。
　　独非高肃，其余几人，亦是愣了愣，一时半会也没接上话来。
　　袁冠乘胜追击，继续沉声质问他们道：“诸位身处长安之中，可知就在长安城不远的外郊的农田里，一亩田年产麦粟多少？能喂活多少百姓？而这些年来除原大周国境外，其余地方大修佛寺，广招沙弥，又有多少人还能固守在田地里，为国种粮？”
　　众人听着，脸色隐隐发白。
　　“更别说，原齐国与宋国对待僧人总是格外优待。除开一年年免除一切僧侣沙弥的徭役赋税，还时不时地赏赐佃户土地供养他们！如此，越来越多的百姓宁愿剃发为僧尼或成为寺奴，都不肯安心播种田，辛勤劳作。长此以往，某问各位，粮食从何来？新生人口从何来？国家的税收又从哪里来？”
　　袁冠沉稳威严而隐含怒气的话久久回荡在这偌大的大厅里头，回音嘹亮。
　　这时，在座的诸人都不知不觉羞惭地垂下头去。
　　他们当中，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废佛毁寺，让僧侣们都还俗回归农田，发展生产。
　　可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顾虑，也不过在心里想想罢了，没有一人真的如袁冠这般，能够直率严厉地抓起这问题来！
　　毕竟，这事儿……
　　“某当然清楚，诸多寺庙僧侣与朝中官员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贪污国产，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袁冠微微松了语气，缓缓说道。
　　“要废除现有的佛寺，将僧人全部还俗，不但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亦会触犯诸多朝中官员的利益，让他们团结起来，弹劾对付我们。”
　　“是啊！”
　　“大人说的对！”
　　底下的人听见袁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急忙点头称是。
　　袁冠微笑，用温和的目光示意他们少安毋躁。
　　“但如果，那些僧侣们是自愿还俗呢？”袁冠话锋一转，挑挑眉头，不怀好意地笑道。
　　众人再次愣住。
　　“自愿还俗？谁这么傻，居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自愿还俗呢？”
　　刘松忍不住了，仰着脖子急躁地反问袁冠道。
　　袁冠呵呵。
　　他微微勾唇，悠悠叹道：“做不到佛陀耶所制定的三百比丘戒律，称不上是佛陀耶的弟子，自然不得不还俗，不是吗？”
　　众人闻言，互相交换眼神后，纷纷站起鼓掌叫好！
　　就连裴环及柳敏这样的官场老人也激动地直扯长须，满脸的褶子抖了又抖。
　　在一片称赞和崇敬的话语中，袁冠笑得格外灿烂和煦。
　　“其实某一开始亦是百般苦恼，久久不能下笔。直到内子她替某出了这个注意，某才能想到如此妙招啊！”
　　妻奴袁冠，临到最后，还不忘在众人面前吹捧表扬自家的爱妻阿秀一番。
　　众人看着袁冠提起妻子笑得格外春（yin）风（dang）的脸，鼓着鼓着掌，第三次怔愣住了。
　　刘松简直要给袁冠跪了。
　　他自认为已把自家的小娇妻是宠到极点，真是当宝贝一样悉心呵护着。
　　可一对比袁冠这厮……
　　刘松搔掻头皮，终于承认自己真是比不上这天下第一号的妻奴！
　　妻奴！
　　其余的人，除开与袁冠早就相识的妻弟陈兴外，亦恍然大悟道：
　　他们这心思莫测、文采冠绝的大冢宰，居然还和他们的陛下一样，是个大、妻、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