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105、第一百零五章 赎罪（一）

　　没过多久，待宇文勇携袁姝正式拔营，入住建康皇宫后的第二日，袁冠早早地就起了榻，梳洗换装。
　　他命人抬了水，一个人沉在浴桶中，雪白的长发松松绾起，闭目假寐，神色安详。
　　若此刻仔细打量，就会惊艳地发现，他斜长而入鬓角的剑眉浓如黑墨，往下那双眼尾上挑妩媚、轮廓俊秀的时凤眼上，一对卷翘浓密的眼睫毛正微微轻颤着。
　　再往下看，他那高挺的鼻子，他那丰润性感的双唇，还有那修长白皙的脖颈，脖颈下那精致流畅的锁骨……
　　啊，这个男人，真美。
　　而这美，翩然飘逸，恰若仙山琼芝，海池玉树，可远观而不可亵渎焉。
　　可今天，他要自己亲手撕碎这份美。
　　袁冠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陡然发寒。
　　他果断起身，一时水花四溅，泼洒了一地的浴水。
　　没有半分迟疑，他迅速跳出大浴桶，走到木架边，取下一块方巾擦干自己的身子，随手扔下后，又拿起衣架上一件质地粗糙的生麻白衣，仔细穿好。
　　他缓步走到梳妆铜镜前，将簪在头上的玉钗取下，任一头华发散开，垂落背后。
　　他没再看镜中的自己，而是赤着脚，昂首挺胸，从容地伸出干净白皙的大手掀开帐门上的帷帘，就准备走出营帐大门。
　　可当他刚踏出一只脚出了营帐，抬头却看见阿秀亦是一身粗布白衣，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时，顿时呆滞住了。
　　他闭上眼又迅速睁开，反复几次后，才确定自己没有两眼发花，产生错觉。
　　袁冠心里一沉。
　　“阿秀！你怎么会站在这儿？”
　　袁冠急忙快步跑了出来，惊讶地抓住她的肩头，又急又气地喝问她道。
　　阿秀美艳的小脸蛋被自己长长的黑发遮挡了大半部分，让袁冠只能看清她那双大而清澈动人的眼睛里，涌动着无穷无尽的温柔与情意。
　　“芙郎，昨晚的事儿，我都听见了。”
　　“对不起。”
　　阿秀微微勾唇浅笑，委婉地诉说着自己的歉意。
　　她望向袁冠的那双漆黑发亮的眸子里，只倒映着袁冠他一个人修长挺拔的身影。
　　“但我，还是决定，要和你一起去。”
　　阿秀红唇轻绽，轻柔而毅然地说道。
　　“阿秀……”
　　一根如葱削般白嫩水润的食指立刻压上他的双唇。
　　“嘘……别吵醒孩子。”
　　阿秀对袁冠柔柔一笑。
　　“芙郎，我既已愿与你同生共死，又怎么能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呢？芙郎，夫妻本是一体，你若要一人跪地赎罪，我可是万万不依的。”
　　阿秀认真地说道。
　　袁冠却依旧不愿让阿秀同他一道受这份大罪。
　　“阿秀……！”
　　他神色极为恼怒地冲她低吼了一句，正要强行动手点穴，好让阿秀不再坚持跟来，却没料到阿秀猛地扑来，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眉间轻轻一吻。
　　“芙郎。”阿秀吐气如兰，在他耳边哀哀说道：“你难道想让我看着你一人受苦，然后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最后才来到你身边假惺惺地安慰你一场吗？我……是那种人吗？”
　　“你我夫妻多年，你觉得，我真能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吗？”
　　阿秀哀求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哭腔。
　　袁冠心神震动，无力地闭上双眼。
　　他缓缓伸手，回抱住自己的爱妻，阿秀。
　　“芙郎，爱我的话，你就带我一起去吧！带我一起，回建康赎罪！”
　　袁冠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半晌，他再次睁眼，平静地问她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明明，明明他自己为了今天的事，早早就计划好，命人将事宜安排得天衣无缝，昨天还特意找了个由头在军帐里独自睡了一晚冷被窝，就怕阿秀她知道后不管不顾地跟上来，可千小心万回避，阿秀她还是……
　　阿秀微微推开自己的身子，回忆道：“事情，是这样的……”
　　昨夜，在宇文勇及袁姝离开军营之前，特地跑来，邀请袁冠夫妇明日一同入城。
　　但袁冠却婉词拒绝了。
　　袁姝不解，咬着唇蹙眉看他。
　　袁冠也没有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自会入建康城，但不会这般大摇大摆的进去。”
　　袁姝大惑不解，拉住身侧宇文勇的袖袍，哀求道：“陛下，您去劝劝他吧！”
　　宇文勇想了想，倒是猜测到一个可能。
　　他微沉着脸，试探性地问袁冠道：“国舅如今，还不能再使用龙吟枪和虎啸天雀刀吗？”
　　袁冠默然。
　　袁姝不解，看看身侧面露沉思的宇文勇，又望望对面垂首不语的袁冠。
　　“怎么叫不能使用枪呢？阿兄之前不是还拿着枪准备一起攻城的吗……”
　　袁姝的话戛然而止。
　　她突然捂住嘴唇，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袁冠看。
　　“……枝枝，你应该明白的。”袁冠面色黯淡，眸中无光，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从黄连水里刚捞出来一般，直苦到袁姝及身后阿秀的心底深处。
　　“自从阿兄他逝去后……”袁冠才刚开这个头，就痛得发不出声来。
　　大颗的泪珠，在他眼眶里涌而不出，使劲儿打着转转。
　　而与生死相依、他患难与共多年的阿秀，最是明白他这么多年来的悔与痛。
　　她快步上前，扶住袁冠的胳膊，对宇文勇及袁姝抱歉地笑道：“芙郎他如今，真不能跟随你们同去。但他既然承诺了会回建康，那他就一定会回的！你们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好吗？”
　　宇文勇按住身边情绪激动的袁姝，微微颔首，然后拉着袁姝转身就往后头走去。
　　而袁姝一边被牵引着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不住地回头，想要再看看她阿兄脸上的表情。
　　但直到她被宇文勇强塞进马车上，袁冠都始终没有抬头看她。
　　阿秀担心忐忑地看着袁冠，却不料袁冠突然郁郁不乐地对她喊了一声：“今儿我在营帐里睡。”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秀愣了愣，站在原地难过了许久，才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
　　她往自己的寝帐方向走了两步，忽然伸手摸摸头髻，发现从不离身的双雁钗突然不见了！
　　阿秀急了，四处张望，蹲在地上找来找去，半晌无果后，她缩缩鼻子，咧着嘴就要哭了。
　　实际上，她确实急得哭出声来。
　　她无助地坐地捂脸哭泣着，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是刚从袁冠的营帐旁边经过时摔了一下，有可能玉钗就在那时落地了！
　　一想到这，阿秀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提着群摆就匆匆往营帐方向跑去。
　　当她跑到袁冠营帐后头在草丛里摸来摸去时，就突然听见柳循的声音在营帐里头骤然响起：“郎主，这是当年八百守城义士家眷的住所资料。”
　　“不过，您要这东西……是要做什么呢？”
　　阿秀浑身一抖，马上屏气，再一点一点地靠近营帐布壁，想要再多偷听一点里头的动静。
　　结果，她就听见袁冠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明日，我会按着这上头的住所找去，给他们一一下跪请罪。最后，还要跪在义士碑前三日三夜，以次谢罪。否则，我袁冠这一生，无颜再入建康城一步。”
　　阿秀的眼泪，瞬间就喷涌而出。
　　她捂紧自己的口鼻，不让里头的两人，能察觉出自己的存在。
　　但营帐里头的那两人，都是武功一流的高手。
　　就在阿秀强忍眼泪之时，里头的袁冠目光一厉，杀气腾腾地大喝道：“谁？谁在外头！”
　　话音刚落，他就要离开席位，翻身出去就要亲自逮人。
　　柳循主动揽下任务，说道：“这等小事，就让属下来做吧！”
　　接着，柳循身形一闪，就飞出了营帐外头。
　　他刚出营帐大门，就直接往后头奔去，将坐倒在地，埋头痛哭的阿秀给逮个正着。
　　柳循一见是阿秀，立刻收回自己伸出的袖珍刀，往后退了几步。
　　阿秀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比了一个“保密”的手势。
　　柳循蹙眉，但还是接着往后头退去。
　　很快，他转身又回了营帐里头。
　　“郎主，是只过路的野猫罢了。”
　　柳循清冷的声音传来。
　　袁冠一向极信任他的这名得力属下。
　　既然就连柳循都如此说了，那袁冠也就没有起疑，而是摆摆手，让柳循直接退下。
　　阿秀憋了好一会儿气，才四肢着地，以龟速一点一点爬离营帐。
　　她一边爬，一边坚定地想着：自己一定要和袁冠一起，一起跪地赎罪！
　　“所以……所以现在我站在这儿，就是想要和你一起，面对所有一切可能的诘难。芙郎！带我走吧！”
　　阿秀紧握袁冠微微发凉的双手，深情地凝视着他的双眸，哭泣着再次恳求他道。
　　袁冠抬头，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滴落下来。
　　“……你啊，还是太粗心了。”
　　袁冠伸手，温柔地摸摸阿秀的脑袋，边笑，边流着泪，说道：“你那玉钗，早被我拾到收好了。以后……以后你可别再粗心把它弄丢了啊！”
　　阿秀破涕为笑，使劲冲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