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103、第一百零三章 一统

　　没过几日，刘豫遣特使前往周国大营，答应退位让国。
　　宇文勇由此倒是高看了这年幼皇帝一眼。
　　他坐在御座上，不怒自威地冷眼一扫跪地微颤的宋国特使，眯眼，语气淡淡地说道：“朕知晓了。宋帝可说何时携文武百官出来投降？”
　　宋国特使吸了吸气，强装镇定地回复道：“……陛下 他说，后日辰时，准时出城。”
　　宇文勇垂眸，犀利的目光直刺那特使的鼻目。
　　良久，宇文勇才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被龙威极盛的宇文勇吓出一身冷汗的特使屁滚尿流地跑回了建康皇宫。
　　他一进太极殿，就匍匐着爬到刘豫脚下。
　　刘豫垂首，就见他头冠落地，衣袍凌乱，面色惊惶，似乎是一副饱受蹂躏的悲催模样。
　　刘豫略略扫了他一眼，神色无有变化。
　　“陛下！陛下那周国皇帝，就跟野人一样，那目光实在是……”
　　特使抱怨诋毁的话还未说完，刘豫便冲他一挥衣袖，冷冷地说道：“下去！别让朕再看见你！”
　　那面相刻薄尖酸的特使还没反应过来，在裴环的示意下，几名皇宫禁军便将他拖曳着扔出大殿外了。
　　刘豫转身，缓步走回龙椅之前，再慢慢坐下。
　　他虽年幼，但言行举止已初显帝威，庄重无比。
　　刘豫将一直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玉如意放下，微微抬首看向大殿中，心思各异的众臣们，思忖片刻后，才缓缓启唇：“刚才那人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信。”
　　“若周国皇帝真是那般无礼而野蛮之人，他就不可能一统北方，直逼建康。”
　　刘豫稚嫩的声音听到那些年长而庸碌的百官耳中，却是那么刺耳。
　　不但刺耳，更是刺心。
　　“后日辰时，朕就站在这儿，从这太极殿里走出去。届时，你们，是要跟着朕一起出去投降，还是准备以死明志，都随你们。”
　　他言尽于此，随即直接起身快步离去，徒留那象征着九五帝位的玉如意，静静地躺在那金光闪耀的龙椅上。
　　后日，宣德十六年九月十日，秋高气爽，苍穹之上，祥云点点。
　　宇文勇携全军将领，及袁冠和他的部下，一并站在皇宫北宫门前，等待着刘豫出来。
　　皇宫外，或身着金甲，或身着黑甲并手持红缨长枪的士兵们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密密麻麻地叠在宫门口，神情庄肃。若要是站在高台上遥遥望去，那延绵十数公里的陈列方阵似乎望也望不见尽头。
　　他们身上历经血洗的铠甲擦得蹭亮，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肃杀寒光。
　　宇文勇今儿一身黑金色的龙纹皇帝朝服，头戴冕冠，腰悬宝剑，就独自一人负手站在搭建的高台之上，凝神静望着那一直紧闭的宫门。
　　晨风冷冽而湿润，吹起他面前的东珠细延。
　　随风摇曳的东珠散开，露出细延后宇文勇那张朗逸深邃的面庞。
　　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宇文勇沉思道。
　　历经百年战乱的神州大地，终于在今天，获得了新生。
　　一束金光破开层层浮云，直直打在那紧闭的宫门上。
　　宇文勇目光微闪。
　　那雕刻着腾龙穿云的金漆宫门，忽而一动。
　　“来了。”
　　不知是谁，极轻而极欢喜地叹道。
　　宇文勇抬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小步。
　　那宫门在被推开一条细缝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口气全部轰然打开！
　　一架普通牛车，从宫门里缓缓驶出。
　　牛车后头，则跟着一长串静默垂首，动作迟缓的宋国百官们。
　　守在宫门口的周国士兵们应和着军旗的指令，动作整齐划一地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在无数人的注目下，那牛车很快便使到了高台之下。
　　宇文勇自那牛车出现的那一瞬，便一眼不错地紧盯着它。
　　直到那牛车停下，一身白袍的裴环先出了车门，双脚落地后，宇文勇这才不知不觉地长舒一口气。
　　裴环下车后，直接冲宇文勇一拱手，然后才转身，扶着手捧传国玉玺的刘豫下车。
　　亦是一身麻衣白袍，两手紧抱着传国玉玺的刘豫，在裴环的搀扶下跳下了牛车。
　　宇文勇目光一凝，仔细打量着这与自家皇子，年纪相差无几的小小宋帝。
　　只见他似乎身体并不怎么好，比自己的曹王要瘦小一大圈。
　　但等他站直了身体，微微昂首，目不斜视地直视过来之时……
　　两人目光对接。
　　宇文勇眉头轻轻一动。
　　这孩子，是天生的帝王。
　　他下了这个决断后，唇角不由慢慢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刘豫则是终于目睹了自己早就想亲眼一见的人物。
　　虽这段时间他翻遍史记书册，将有关周帝宇文勇的所有相关事迹全都熟记于心，在心里对这人已有了个初步定论，但等到今日他亲眼所见这周帝的盖世风采后，他才惊觉，自己似乎对这周帝宇文勇，还是低估了许多。
　　这人，乍一看极像他的父亲，可细心一感受，又完全不一样。
　　这个人，比他父亲似乎威压更盛。
　　刘豫紧了紧怀中的玉玺，收敛了自己微微讶异的神色，昂首挺胸地朝高台走去。
　　宇文勇静静地注视着他瘦小单薄的身影，一步一步稳健地踏着层层阶梯，从容不迫地来到自己的面前。
　　刘豫走到距离宇文勇约三步左右的距离后，躬身，平静地对宇文勇说道：“从今天起，大宋就交托与您了。请您善待我大宋百姓，与周国的百姓一般一视同仁。”
　　说完，他又行礼，努力使劲将玉玺高高捧起。
　　就在刘豫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细瘦的胳膊抖得太过厉害之时，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托起了他的稚嫩双臂。
　　刘豫心神一凛，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见宇文勇站在自己面前，稳稳地托着自己。
　　“宋帝年幼，坐下来与朕一起聊聊吧。”宇文勇客气中带着几许微不可觉的同情，让对他人情绪分外敏感的刘豫瞬间就发现了。
　　刘豫顿了顿，直接将玉玺往宇文勇怀里一扔，然后一掀袍角，一屁股就盘腿坐到地上去了。
　　被猝不及防砸了一块沉甸甸玉玺的宇文勇：“！”
　　这孩子年纪小，脾气倒不小啊！
　　宇文勇愣了愣，突然举着玉玺哈哈大笑起来！
　　唉，说到底，还是个小屁孩嘛！
　　他心里彻底放下戒心了，于是也撩起衣摆，麻溜地盘腿坐下，将玉玺往身侧一放，冲台下的袁冠一招手，喊道：“国舅也上来吧！”
　　袁冠闻言，也不推辞忸怩，将身上的虎啸天雀刀解下递给身侧的阿莫后，便抬腿上了高台，走到宇文勇及刘豫的对侧面盘腿坐下。
　　刘豫转头，看着发白如雪却依旧年轻俊美的袁冠，瞪大了眼睛，好奇地上下一打量袁冠，问他道：“你就是袁表叔啊！”
　　袁冠颔首，对着刘豫浅笑道：“正是在下。”
　　刘豫“哦”了一声，没再主动说话了。
　　宇文勇倒是主动问他道：“如今你这般，有什么打算呢？”
　　刘豫笑了笑，异常苍白病弱的脸上，露出愉悦而轻松的微笑来：“不做皇帝了，干点什么都行，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好好陪着母后一天，就成了。”
　　宇文勇知晓这小皇帝生有心疾，随时有可能突然逝去。
　　不过看他这般豁达淡然的模样，不禁让宇文勇又高看他一眼。
　　这个孩子不简单啊！
　　宇文勇感慨道。
　　“百善孝为先。你有如此孝心，真是难能可贵啊！”宇文勇称赞他道。
　　“……其实，是母后她太不让我省心了。自从先帝殡天后，她早已心如死灰，总是寻思着找机会吊脖子殉葬……”
　　刘豫没有隐瞒如今裴姗的情况，略略提及一番后，这才话锋一转，点明来意，恳求宇文勇道：“如今母后身为女眷不便出来与我一同拜见陛下，要我今日在您面前亲口转达她的心愿：母后她希望能削发为尼，自搭草庐于先帝的王陵旁，替他守孝一生。”
　　刘豫起身，对宇文勇深深一揖，又继续说道：“如今只要母后她不再随便寻死觅活，我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愿了，希望您能够恩准。”
　　宇文勇既为裴氏的深情所震惊，又被刘豫的孝顺而感动。
　　他与袁冠对视一眼，袁冠嘴角噙笑，点点头。
　　“善！”宇文勇亦起身，郑重承诺道：“朕会允诺你的所有要求。不到如此，朕还要亲自下诏封你为南贤王，让你后半生安稳无忧。”
　　袁冠亦在此时起身，仰头负手，瞭望碧空，微晃着头，感慨道：“刘林他一生最大的骄傲，不是得了这大好河山，而是得了你们母子二人的真心相待啊！”
　　刘豫听闻了袁冠这般说辞，却慢慢低下头去。
　　半晌后，他才强忍着心酸的泪水，倔犟地回道：“晚了……太晚了！先帝他明白得太晚了！”
　　一只干燥温暖，而略带着麝香香味的大手，轻轻按上他的小脑袋瓜子。
　　刘豫一愣，缓缓抬头。
　　“不晚，只要他能明白，就好。”
　　阳光下，那个俊美如仙人的表叔袁冠，对他温柔一笑。
　　霎时，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