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前很好骗》暝夜鎏光

1、第一章

　　云层重重叠叠挡住了阳光的照耀，这是一个昏暗的日子，而穿过云层的雨丝飘落的地方，是一望无垠的原野，驿道从遥远的地方将它从中切割开来，只留下了道边供人休憩的长亭，以及亭边的枯藤老树，孤独悠远。
　　亭下立着一身湖绿色长裙的少女和她的婢女，少女裙摆上秀丽的柳枝随风飘摇，她手执长笛一端，轻轻的晃动着笛身，低垂着的眉眼，随着笛子左右晃动，看不出她的悲喜。倒是她身边的婢女一直弯着腰站在风口，担忧的看着自家的小姐，但是迫于身份，又不敢开口说出心中忧虑，见者烦忧。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才有马蹄声响，一辆简朴的马车从迷雾散尽的树林里窜出来，它的目标明确，正是这座摇摇欲坠的古老亭子，车夫拉起缰绳，马车稳稳的停在古亭边。
　　少女手中的笛子停止了晃动，她抬起头看向马车，显然里面有她等的人。
　　马车车门被人推开，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病态的色泽在阳光下宛如一滩死肉，见者泛呕。但古亭下的少女只是安静的看着，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直到发现对方的手顿了顿，有低低的咳嗽传出，她才变了神情。
　　“别出来了。”她握住那只手，踩着落地躬身马夫的脊背，堵住了他出来的门，也挡住外面寒冷的风，这时候有大风刮过，吹起少女的裙摆，才发现她身躯虽然娇小，但始终挺立的脊梁，笔直的如一节竹。
　　“你是送我，最后一程吗？”车厢里传来嘶哑的少年嗓音，他的声音透着大病未愈的虚弱，带着强忍的笑意，轻的像这个时节的风，泠泠的。
　　“反正也不会再见面，送送又何妨。”她淡淡的开口，听不出悲喜，随后她松开他的手，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眸子里有迷雾在漂浮，四周风声猎猎，手中的笛子被她不着痕迹的放在马车上的一个角落。
　　“你恨我吗？”少年仰头看着她，沙哑的声音掩藏不住情愫，在空气中酝酿成一股苦涩的味道。
　　“你有资格知道答案吗？”不知是触了什么禁忌，少女喉咙里突然弥漫起低低的笑，有汹涌的戾气在她眼底中翻腾，一涌出来她便要大杀四方，但当她抬头触及对方的瞳孔，所有的情绪仿佛被冰封，戛然而止。她极快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是波澜不惊。她退出马车，站在车前，目光有些迷茫。
　　“风霁月。”少年的声音很低，强压着的嘶哑也难以遮掩里面的意味。
　　车外的少女没有说话，但她显然回神了，她看着车夫。
　　车夫身体微微低了低，并不敢直视她，恭敬的拱了拱手，点了点头。
　　“你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我？”车上有声音传出来，那个声音很清晰，但是也很模糊，清晰的是痛苦万分，模糊的是这个声音真的太轻了。
　　少女也不知听没听清楚，她抬手挥了挥，示意车夫可以走了。
　　车夫拉起了绳索，马儿抬起了前蹄。
　　少女退了一步，她站在老树边上，看着马车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她抬起手，伸出手指点了点远方的小黑点，然后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流下了泪水。
　　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我们各走一方。
　　消失在远方的马车上的小窗被风吹开一条缝隙，露出少年俊美的容颜，青丝纷乱的披散在双肩，幽蓝的眸子里淌满了莫大的痛苦，他掌心握着一块玉，那是一块雕工精美的玉饰，他没来得及送出去。他低低的咳嗽了几声，苍白如纸的脸上因为痛苦有些狰狞，咽喉里有几分喘息：“永无再见之日了......”
　　车行过后宽广的道路上，留下那块幽蓝的玉，安静的躺在泥沼里，风轻云淡的日子里，什么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