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不如狗》猫珺

16、就是很美丽的夏日啊

　　他看起来有些慌乱，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双手成拳，贴在腿侧，但他仍装作毫不畏惧地姿态，面容冷漠，努力抑制住转身就跑的冲动。

　　他的身子在颤抖。

　　这孩子一瞧便知，定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少爷。那白皙的皮肤，粉色的嘴唇，纤细的腰······

　　汪毅忍不住舔舔干燥的唇，绯色的舌头划过森森白牙。

　　对面的小少爷深吸一口气，好歹是站稳了没有跪下。

　　突然，天边的红霞映出一道银光，那道光恰好刺中汪毅的眼睛，他缓缓站起身，然后伏低前身，嘲讽的目光正好对上小少爷的眼睛。

　　两人对峙，空气中渐渐弥漫起紧张的气息。

　　电光火石之间，一人一狗同时动了。

　　“砰——”是汪毅扑进小少爷的怀里。一时间鲜血飞溅，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从纪飞霜的袖中掉到地上。

　　“你是狗？”纪飞霜惊讶地问道。

　　汪毅正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时不时伸出大舌头舔舔他的脸，那条毛尾巴甩到天边。

　　小少爷捧着汪毅的左后腿自责：“都怪我，居然把狗认成狼，还弄伤了你。不过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长的这么像狼的狗，比小灰还像。”

　　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少爷难过的低下头。

　　汪毅惬意的趴在他怀里，心道：“傻孩子，那就是我，不过只是我的一魄，想要去人间玩玩罢了。”

　　“可是小灰被父亲杀掉了。”

　　听到这，汪毅并没当回事，还有些庆幸幸好自己被那老头弄死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啪嗒——”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他脑袋上。

　　是下雨了吗？可是天还是正常的天，并没有突然阴沉下来。那么如果不是雨的话······

　　汪毅仰起头。

　　是小少爷在哭。

　　住在纪府那么久，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无聊还有各位少爷陪玩，汪毅其实是过得相当滋润的，也当然没有见过小少爷哭泣的样子。事实上纪家的这位小少爷不是乖乖待在书房温书就是在学堂习课——如果汪毅自己要过这样的日子，他肯定会疯掉的，但小少爷好像乐在其中。

　　小少爷总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高兴的时候是嘴角上扬冷冰冰；生气的的时候是嘴角下撇的冷冰冰，虽然并不明显，但当他一靠近自己，汪毅就能感受到他今日的心情如何。

　　其实纪老爷子的院子在纪府最西边，小少爷的院子在纪府最东边，照理说两人是不太可能相遇的。但汪毅和一般的狗不可相提并论，连带着小灰和普通的狗也不太一样。

　　小灰喜欢乱跑，而且专门挑偏的远的地方，生怕别人能找着他。那一日他照常趁着纪老爷子午睡翻墙出去玩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就见一雅致的小院子。那院子的门没有关严实，稍稍一碰便开了。进了门是个小池塘。巴掌大点地儿，种了几株白荷花，还有三四尾红鲤鱼慢悠悠的游来游去。绕过池塘种了几排竹子，这竹子生的好，翠绿翠绿的，让人看着心里就高兴。

　　小灰便想着等以后自己有了房子也要种许多竹子。白日梦做完，那弯弯曲曲的小路也终于走完了。映入眼帘的是几间平房。

　　白墙红瓦，漂亮的不得了。

　　最中间的那间房正好有扇窗，窗没关上，小少爷的模样便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小灰眼前。

　　——嗯，以后自己的房子里还要放一个像这样俊的媳妇。

　　小少爷正举着书本发呆，看起来有点疲惫的样子。小灰想了想，欢快的跑到窗前。也许是“哒哒哒”的声音太清晰，小少爷放下书朝外看去。

　　正好看见把两只前爪搭在窗沿吐着舌头求抚摸的大狗。

　　夏日午后的风暖烘烘的，拂过架子上茂盛的葡萄叶，“哗哗”作响。那棵梧桐树挡住酷暑，只剩细碎阳光落在地上，有一些洒在大狗的背上，斑驳跳跃。

　　那是大概是夏日最美的样子。

　　突然心口处传来某种陌生的感觉，有些疼痛有些酸涩，它们未经停留，涌向身体的四面八方。

　　汪毅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解决，只好舔掉小少爷脸上的泪。但他越舔越多，也愈发不知所措。

　　不要哭。

　　“怎么办，你受伤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小灰就不会死，你也不会受伤······都是我不好······”

　　汪毅心急如焚，他甚至想直接用术法治愈伤口，被发现是妖也没有关系。

　　但他不能。

　　自己倒是无妨，但如果小少爷知道这世上有精怪，难以保证他的人生会不会因此脱轨。如今的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用爪爪拍拍小少爷的脸颊，然后蹲下身，试图用唾液止血，只可惜伤口太深，这办法好像不太好用。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落寞······以及凝重，小少爷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你、你的毛都变红了······”

　　——只要你不哭，我可以把它们都拔掉。

　　眼看着眼前这只狗居然开始撕扯受伤部分的皮毛，纪飞霜连哭都忘了，只傻呆呆的盯着大狗看。

　　嗯，这招有用。汪毅撕扯得更来劲了，直把自己的左后腿弄秃一大块。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算一种耍流‘氓的方式。

　　只是这样一来，伤口看得更清楚了。不仅深，还很长。

　　不过小少爷好歹是冷静下来了，他记起自己曾读过《百草书》，凭着记忆在林子附近找到一种止血的草药。

　　虽然新下了场雪，但好在这种草药生命力极其顽强，虽然数量不多，但治疗汪毅的伤还是够的。

　　这草药见效极快，就是苦。但无奈其需要弄碎了敷于伤处。此地当然是找不着工具的，小少爷只好苦着脸嚼碎了，然后用汪毅尖锐的牙齿划开衣服，为他包扎。

　　他不擅长打结，只好勉强系上一个超级丑的死结，这才算处理好伤口。

　　汪毅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在地上翻滚，虽然演技僵硬，却骗过了小少爷。矮矮的小男孩压不住这只成年的大狗，只好整个躺在狗肚子上，用两条小细腿固定汪毅的伤腿。

　　实在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凑近了才发现小少爷身上居然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奶香味。他今年才七岁，却被他的父亲逼成十七岁的样子，实在可怜。若是跟着他，定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他不会逼他念书，逼他科举，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当然，不能养其他的狗。

　　小少爷躺了一会，望着把各种红色搅在一起的天空突然道：“哎，大狗，其实我今天很难过。”

　　“今天一大早，我就听青溪说小灰死了。当时我还不信，以为她们又逗我玩，只是想看看我其他的表情，真没意思。但谁成想这件事是真的。当我······看到那片染血的雪地和小灰的尸体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黑白色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我没有办法，我甚至连抱着他的尸体哭上一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地望着他。说实话，我是真的羡慕我大哥，至少他可以发脾气，可以闹绝食，可以······为了心爱的宠物死去而哭。”

　　“而我只能继续去学堂，不停地学习、温书、学习······背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走父亲想让我走的路。我也想告诉父亲我今天的情绪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能不能稍微调整一下自己？但我不能。当我成为这位‘神童’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纪府的荣华富贵而活着，做纪府的垫脚石。”

　　“更何况姨娘病得很严重，我是真的想在家中照顾她。”

　　“对了大狗，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姨娘放针线的篮子里看到一叠扎好的信，那里头的字迹和父亲的可不太一样，不过信纸已经泛黄了，内容也大概就是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东西，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汪毅在心中偷偷吹了声口哨。

　　“今天就算我这辈子最后的一次任性吧，我想以后我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听了小少爷的话，汪毅又心疼又好笑，这么小的孩子就懂了这么多的事，真不知该如何说他那个爹。

　　突然，只听一声男子粗哑的喊叫：“有只狼······有只狼要吃了小少爷！”

　　尚未反应过来，受伤的后腿就被打了一棍子，血又渗了出来。趁着小少爷抱住那男子的胳膊，汪毅拔腿就跑。跑了几步这才记起自己受伤了，忙又装成一瘸一拐的样子。

　　他看着这山心想：“早晚有一日，这里的所有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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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减肥我要减肥我要减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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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们都不理我……(๑•́ωก̀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