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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 ...

  •   阿满牵着自己的小白马,无所事事的在苗寨里闲逛。
      她被妈妈带来这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苗寨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刚开始的时候,阿满觉得特别开心,妈妈一改在城市里对她的严加看管,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让阿满出去玩。
      阿满惊喜的跑出小楼,入眼的是一片片高矮不一的木头房子,那时阿满还不知道这叫吊脚楼。
      她随着石头铺成小道蹦蹦跳跳,想找一些好玩东西。
      可这个村子像是被荒废了一般荒凉,除了一些坐在板凳上晒太阳的苗族老婆婆,竟不见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更别说小孩子了。
      苗寨不大,阿满生怕自己一会儿就把苗寨逛完了,她放慢步伐,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停的四处打量着,不愿意错过一丝好玩的东西。
      突然,阿满听见前面传来一些动静,像是什么东西破开了风。
      该不会是电视里演的那些武林高手在练功吧!想着,阿满急急忙忙传来声音的房子里走去。
      苗寨里来往少有生人,大家也都不爱关门。这就方便了阿满,她跑到房子的前厅,怯怯的问:“有人吗?”
      无人应答,她听到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在没有别人同意的情况下,随意进到别人的家里,可是她的好奇心实在太强了。
      她动作迅速的找到后院,原来是一名男子在驯马。
      只见那男人一条长鞭耍的虎虎生威,鞭子打在一匹白色的小马脚下,嘴里还吼叫着要小马走快点。
      那匹白色的小马却充耳不闻,已经不慌不忙的绕着院子一圈一圈的走,偶尔鞭子打到它的身上,它不但没有走快,反而停了下来。
      见鞭子落到小马身上,阿满不忍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可鞭子打到皮肉的声音,就格外响亮了。让阿满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走进一步,大声制止道:“你快别打它了!”
      男人听见声音,诧异的回头,见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有些疑惑。
      【娃仔,你是哪个寨上的?咋个到我家里来了?】
      见男人开口说的是苗语,阿满皱着眉头,她的苗语说的还不是很好,可男人等着她的回答,她也只好磕磕绊绊的用苗语回答他。
      【我跟,阿妈,来】
      男人打量着这个一看就是外乡来的小姑娘,也没多问,只是让她一边去,不要妨碍自己驯马。
      【……你驯马,不要,打它】阿满一字一句的对男人说。
      男人快被阿满气笑了:【小毛仔懂个啥子,我不打,这马就没用了。】
      阿满不服气的说:【可是,打它,不动。】
      男人有些生气,他不理阿满,继续训自己的马。眼见鞭子又要落到小白马身上,阿满连忙冲过去,挡在小白马前面。
      男人吓了一跳,连忙用了个巧劲收回自己的鞭子,大骂道:【你这个毛仔皮的扎实,鞭子打到你我可不负责!】
      阿满见他生气,也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坚定的站在小白马前面,对男人道:【我,买!】她指着小白马【它】

      阿满牵着小白马,带着男人走回妈妈那里。她心里很是忐忑,妈妈会不会骂自己,打自己,会不会给她买下这匹小白马,她都不知道,可是就这样让小马回去,她实在舍不得,她真的很喜欢这匹不比她高上多少的小白马。
      两人很快走到阿满住的那座吊脚楼前,男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阿满:【你是豆阿婆家的娃仔?】
      阿满不知道他说的豆阿婆是谁,于是摇摇头,上前一步,大声冲里面叫着:“妈妈,妈妈,你出来一下!”
      妈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来了来了,怎么了?”阿满见到妈妈的样子眼前一亮,她穿着一身传统苗服,还用了一些蓝色的布,把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抱起来,像是缠着绷带一样,连脚上都换上了一双布鞋。
      阿满觉得这样的妈妈真是漂亮极了。
      妈妈一出来就对阿满旁边的男人打招呼:【田三佬?好久不见呵!】
      田三佬看着妈妈,脸上有一些痴迷,又居然有些羞涩:【……瑶姐,你回来了?】
      妈妈神色漠然:【带我家娃仔回来看看我阿妈。】
      田三佬这才又看看阿满,难怪如此眼熟,原来是瑶姐的娃。
      【怪不得如此水灵……】
      阿满见田三佬越说越跑题,急忙打断他,对自己妈妈说:“妈妈,我们能不能把这匹小白马买下来,这个叔叔老是打它。”
      妈妈皱着眉头看向阿满身边的小白马,正要开口拒绝。
      屋里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阻止了她:【阿瑶,买下吧!】
      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对田三佬点点头,问:【三佬,开个价吧!】
      田三佬连忙摆摆手:【豆阿婆都发话了,那这匹小白马就送你娃仔了吧!反正这马也做不了活儿。】
      妈妈见他不肯开价,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等等,从屋内拿了一口袋牛肉罐头,递给田三佬。
      田三佬惊喜的抱着牛肉罐头,这可是好东西啊,以前吃过一次,就对这个东西念念不忘,现在用一匹不中用小马,换来这么一大袋,真是值了!

      待田三佬走后,妈妈帮着阿满把小马拴在院子里,然后牵着阿满进到屋内,对她说:“阿满,妈妈带你去见外婆,你要用苗语打招呼知道吗?”
      阿满点点头,随着妈妈走了进去。只见内屋厅堂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苍老的老人,正叼着烟枪吞云吐雾。
      她脸上的褶皱足有好几层,眼睛却十分明亮,一点都不像外表那般苍老。
      阿满规规矩矩的跪下给她磕头,恭敬的用苗语叫她:【嘎嘎。】
      外婆把烟枪在椅子上掸了掸,叫阿满:【过来。】
      阿满站起来,走到外婆身前。外婆用她那粗糙的大手,拂过阿满的脸颊,摸着阿满的手,像在查看什么货物似的。
      她放开阿满后,对妈妈说道:【是个苗子,可惜命不好,不足。】
      妈妈脸色一白,刷的一下对外婆跪了下来:【阿母,求求你救救她,她是我的亲女儿,你的亲孙女啊!】
      外婆猛吸了一大口烟,瞪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妈妈:【起来!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她又转头对阿满说:【出去,跟你的小白马玩去。】
      阿满看了一眼妈妈,见妈妈对她点点头,这才撒开腿往外跑去。她疑惑,外婆是怎么知道那是匹小白马的?明明没有看见,她跟妈妈也没说过……

      屋里,妈妈已经站了起来,外婆还在抽自己的大烟枪,说:【这孩子不是不能救,可我要是救了她,她的命可就变了。】
      外婆顿了顿,继续道:【救了她这一次以后,她就必须在我这里待到十八岁,跟我学蛊毒苗术,以后才可自保,你可舍得?】
      妈妈的神色坚定:【只要能让她活下来,舍不得也得舍得!】
      外婆点点头:【她中的蛊无药可解,只能先让蛊发,让蛊虫死在她的体内。】
      妈妈有些紧张,问:【可毒一发,不就……】
      外婆说:【我在她体内再种下一蛊,引她毒发时发梦,在梦中活下来,那就成了。】
      妈妈有些犹豫,外婆却挥挥手,让她自己好好想想,是冒着风险解毒,还是让阿满等死。

      夜晚很快就到了,妈妈给阿满洗过澡后,给她穿上了睡衣。
      阿满好奇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肚兜,问:“妈妈,为什么我要穿这个,我的睡衣呢?”
      妈妈怜爱的摸着阿满的脸,用苗语说:【阿满,我们在苗寨里,就要说苗语,好不好?】
      阿满点点头,妈妈才说:【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很久,要穿苗人的衣服,说苗话,你怕不怕?】
      阿满摇头:【不怕,有妈妈,我不怕!】
      【那妈妈不在呢?就你和外婆住好吗?】
      阿满的眼眶立刻湿润起来,她觉得胸口难受的很:【妈妈,你不要,阿满?】
      妈妈把阿满抱在怀里:【妈妈怎么会不要阿满,只是阿满生病了,这个病只有外婆才能治的好。】
      她拍拍阿满的手:【这个病要治很久,妈妈也舍不得阿满,可是妈妈更想要阿满好好的,不要生病,不要离开妈妈。】
      说着,妈妈已经泪流满面,她的眼泪掉下来,落在阿满脸上,阿满感觉心里像塞了许多棉花,满满的,软软的。
      阿满的小手给妈妈擦了擦眼泪,说:【妈妈,别哭,阿满,治病。】
      妈妈亲了一口阿满:【好,妈妈会陪着阿满把病治好。】

      阿满就这样跟妈妈和外婆住了好几个月,白天被外婆和妈妈泡在一个桶里用各种毒物洗澡,一开始阿满还会害怕的拉着妈妈的手,习惯了以后也就不再害怕了。
      晚上,她就牵着小白马,和苗寨里的孩子们玩耍。原来她来那日,孩子们都去上学啦,所以才不见人呢。

      这天,外婆和妈妈难得白天也没有给她泡澡,反而让她出去玩。可是寨子里的小伙伴们都去上学了,阿满只好跟小四处游荡。
      她坐在小白身上,任由它带她四处玩耍。若是到了小河边,阿满就下了马,去河里玩一玩水,给小白洗个澡。
      若是到了枣树下,她就爬上树,打枣子。她在上面边打边吃,小白就在下面吃。
      一人一马就这样玩到了日落,阿满懒洋洋的趴在小白身上。
      周围的景色好像变得陌生起来,阿满疑惑的抬起头,四处看了看,问小白:【小白,这不是回家的路呀,你带我到哪儿去?】
      小白没有停下,而是带着她往一处山坡上走去。
      当小白停下后,阿满也疑惑的下了马,这片山坡除了一丛丛的矮树杂草外,什么也没有。
      她抱着小白的脖子,问:【小白,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呀?】
      小白当然不会回答她,反而把头钻进一丛矮树里,打了个响鼻。
      阿满好奇小白的动作,也把头钻进矮树里。

      拨开矮树后,阿满看到自己居然身处一片悬崖上。而远处,居然有一个张灯结彩的苗寨。
      苗寨坐落在一条小河边,小河的上面有一个小拱桥,拱桥的右边,是一座蚩尤庙;左边则有一颗五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抱起来的大树;树下放着很多红布包着的桌子。
      这些桌子一直从大树摆放到蚩尤庙前,此时天还没黑,桌子上还没放上宴席,甚至那里连一个人也没有。
      阿满太好奇了,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呀?她很想下去看看,自己所处的这边悬崖,虽然有些陡峭,却不是很高,这给了阿满勇气。
      阿满对另一边矮树里的小白说:【小白,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好不。】
      小白打了个响鼻,像是答应了她一样。
      阿满从矮树里钻进去,又说:【要是我很久没回来,你就先回去吧!我可以让这个寨子里的叔叔阿姨送我回家。】
      小白又打了个响鼻,阿满走过去亲了亲它的鼻子这才悬崖上往下爬。

      爬下悬崖的过程虽然有些艰险,但阿满还是顺利爬了下去。她站在悬崖下面,冲还看着她的小白挥挥手,转身往宴席的方向跑去。
      阿满几步跑到了宴席边,却见这里多了很多人。
      祭祀的菜已经端上了红桌,男人们在蚩尤庙前准备着红蜡香火,女人们忙进忙出的炒菜上菜,小孩子们各种跑来跑去,玩的很开心。
      阿满正兴奋的准备加入他们,又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大喊:【娃仔们过来了!】
      小孩子们都一溜烟的跑到了蚩尤庙前,阿满犹豫着要不要跟去看看,旁边一个胖妇人拉了她一把,叫道:【快去啊,娃仔!给蚩尤公公磕头去!】

      阿满不再犹豫,跟着小孩子们一齐跑到蚩尤庙前。在祭师的指导下,孩子们一人抓了一把糯米饭,捧在手上吃了一口,再把糯米饭均匀的抹到土地上,对着蚩尤像磕三个头,让抹在地上的糯米饭粘在自己的小脑门上。
      随后,小孩子们又一个个的走上前,让祭师给自己系上一根红绳子。
      轮到阿满的时候,只见她一脸白的黄的,笑的很是开心。她抬起手,对祭师说道:【阿公,我已经有了红绳了!】
      祭师没有强求她带上自己的红绳,而是拿出一碗米酒,用手指取出一点,对她洒了三下,说:【去吧!】
      阿满乐呵呵的跑开,找她新认识的小伙伴们玩耍了。
      此时也到了开宴的时间,桌子周围的男女老少都吃的热火朝天。
      可是阿满没有动筷子,她想自己还要回家吃饭呢!如果妈妈做好了饭,她不吃,妈妈不就白做了吗?刚才祭祀的糯米饭,她也没吃,她还记得妈妈告诉过她,看到别的苗寨祭祀时,不能吃他们祭祀用的食物。
      阿满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吃,但是她也很乖的没有违背妈妈的话。
      看着桌子上的食物,阿满吞了吞口水,决定还是去别的地方走走,一会儿再回来找小伙伴们玩耍。
      她走进大树不远处的苗寨,这里的寨子和她住的寨子十分不同。
      她住的寨子里全都是吊脚楼,一户比一户住的高。这里的寨子虽然也是木头的,却不是吊脚楼,大家都住的一样高。
      此时,寨子里的人都到了大树下和蚩尤庙,整个寨子空荡荡的,天又黑了下来,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阿满突然有些想回家了,她还是下次再来这里玩吧。
      正准备往寨口走,突然听到附近传来谈话声。阿满往声音大来源看去,咦?还有一户人家点着蜡烛,没去吃饭呢!
      阿满好奇的往那房子处走,心想如果可以,想让那家大人送自己回去。
      她走到房子附近,隐隐约约听到些什么【孩子……祭祀……】
      阿满感觉有种毛骨悚然,她不由的将脚步掉了一个转,走到房子边上,趴在木头上,仔细听。
      里面有两个老妇人在对话,一人说:【……今年的祭品选好了?】
      另一个人接到:【选好了,一个外乡妹仔。】
      【外乡的?祖宗可会不高兴吧?】
      那老妇人冷笑一声,道:【无事,她嘎是岩子村出了名的老术婆,想来这个娃仔灵气足的很。】
      【你是说豆婆?她本事那么大,怎么把她孙女抓来?】
      【她孙女有一匹形影不离的白马,我让人收买了岩子村的田三佬,让他给那马下了药,今日那马会把她带来。】
      【豆婆本事那么大,会让你给她孙女的马下药?】
      【哼,我自有我的办法。】
      【那我们怎么认出那娃仔?今日祭祀,别寨来了可多人……】
      【那娃仔的额头上有颗红痣,认错不了,今日孩子们吃的糯米里都下了药,等药效发了,我们的事情就好办了!】

      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阿满却吓得腿都软了,她们口中说的祭品不正是她吗?
      那糯米……她摸了摸额头上的糯米,正好挡住她额间鲜红的痣。
      阿满小心翼翼的从房子边离开,她得尽快回家,回到妈妈外婆身边去。
      现在也不敢叫寨子里的大人送她了,更不敢去找小白,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回家的路。

      刚走到路边,就听见旁边一个小孩子叫她:【阿满,你到哪里去了哦?我们去玩呀!】
      阿满有些害怕,不敢答应他,只说:【我有点想拉粑粑。】
      那孩子嫌弃的看着她:【饭没见你吃,粑粑倒是挺多哦。我带你去我屋里拉吧!】
      那孩子拉着她就往寨子里跑,眼见他居然往亮灯的那户人家里跑去,阿满连忙甩开他的手。
      【我不拉了!我们去玩吧!】
      那孩子不依不饶的:【你怎么不拉了!粑粑不能憋的!】
      阿满都快哭出来了,说什么也不往里走了。

      两人正在这里争执着,屋里的走出来一个老妇人。她身形佝偻,面上竟然布满了扭曲的伤疤。
      阿满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老人和孩子对阿满恐惧表现的习以为常。
      老人问那小孩子:【清佬,在这里做什么?】
      清佬指着阿满说:【这个娃仔说她要拉粑粑,我带她来,她又说不拉了!】
      老人拿着油灯的手往下放了放,见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让自己的孙子带着她往屋里去。
      是了,因为每天要泡澡,阿满的妈妈早就剪去了阿满的长发,为了方便她在外面玩耍,穿的又是从邻居家借来的男孩子的苗服,七八岁的孩子,这样一穿倒也看不出是女孩。
      而田三佬告诉老人,豆婆家的娃仔,是个孙女,因此,老人的便没把这个别寨的伢仔放在心上。

      阿满被清佬推进厕所里,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故意在厕所里磨蹭了很久,装出很难受的样子,嘴巴里还在不停的哎哟哎哟的叫着。
      清佬在外面果然有点不耐烦,冲着里面大声叫到:【阿满,你好了没有?】
      阿满心里一喜,嘴上却叫的更大声了:【哎呦……清哥……我肚子疼……你先去玩吧,等我出来了找你们……】
      清佬答道:【那好吧,等你好了,来大树下找我们玩吧!】
      阿满连说好,清佬却没有再说话了。

      阿满趴在厕所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点儿声也没有。她以为是清佬已经走了,于是悄悄打开厕所门往外面看。
      这一看,把她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清佬正直挺挺的站在厕所门口。
      阿满颤颤巍巍的去推他,小声叫:“……清哥……”
      没人回答,阿满把油灯凑近他看了看,这清佬脸色苍白,眼睛紧闭。
      阿满想起那老妇人说的话,给孩子们祭祀的糯米里,下了药,现在应该是药效发挥作用了吧。
      她正要借此机会偷偷离开,却突然瞟见,清佬的眼角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下。
      她仔细一看,是血!
      阿满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清佬流血了!他……他是不是死了?

      阿满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绕过清佬,正要往外走去。忽然听见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那个老妇人!
      【清佬,清佬你还在家不?】
      阿满连忙把灯灭掉,把自己藏在角落里。那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阿满借着月光看见,那老妇人摸索到清佬身边,见清佬站着不动,就去拍他的肩膀。

      清佬被她一拍,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老妇人大骇,摸到清佬的脉搏,嚎啕大哭起来:【我的阿佬啊!你怎么没气了?婆的阿佬啊!你走了让婆一个人怎么活啊!】

      阿满捂住自己的嘴巴,清佬真的死了!
      这时,又从外面跑进来一个男人,大叫道:【毛婆,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孩子们都要不好了!】

      毛婆让男人把清佬也抱出去,收拾好眼泪就要往外走,突然,她想起来什么似的,进到厕所里。
      阿满知道,她这是要去找自己了。
      毛婆走到厕所里时,阿满顺势把厕所门一关,想趁着毛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旁边的柜子推过去,抵住门。
      可是她一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大力气。柜子刚推到一半,门就被毛婆推开了,还没推开多少,就被柜子给卡住了。
      毛婆伸手抓了一把她的脸,刚好露出额头间那颗殷红的小痣。
      【是你!】

      阿满见自己的计划没有成功,急忙撒腿就跑。没有了阿满用力抵住的柜子,还是没能拦到毛婆,她也跟着跑了过去。
      毛婆边跑边喊:【贵大佬,贵二佬,给我抓住那个毛仔!】

      阿满没有往寨口跑,她沿着寨边往外跑,希望能找到别的路离开这里。
      阿满在前头跑,后面两个强壮的汉子在追,那是毛婆叫的贵大佬和贵二佬。毛婆告诉他们,只要抓到这个孩子,别的孩子也就有救了。
      阿满为了躲避两个强壮的男人,一路只往狭小的地方钻。一边钻还一边往外扔东西,让两个男人吃了不少苦头。

      可是阿满对寨子的熟悉程度,没有两人高。两人绕了路,正好一前一后,把阿满堵在一条小巷。
      阿满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进小巷的一个拐角。
      阿满使劲拉扯那只手,拍打着他。那人忙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阿满瞬间没了动作,这人说的居然是汉语。那个人拉着她在小巷里七拐八拐,最后从一个排水坑里爬出来。
      阿满这才借着月色看到了这人的模样,他从头发到皮肤,衣服,都是白色的。只是刚才钻洞的时候弄脏了很多地方。
      “小白!”阿满坚定的叫到。
      那人回过头来,那张十分漂亮的脸上扬着笑:“我就知道你会认出我的!”
      阿满扑过去抱住他,然后又猛的推开他,问:“那个老太婆说你被下药了!”
      小白说:“没有,田三佬拿来的东西我没有吞下去,偷偷吐了。”
      阿满有点委屈,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阿满,你知不知道这里其实是梦!”
      阿满不敢置信:“梦?”
      “是的,你外婆叫我把你带到这个梦里,是为了给你治病。”小白拉着阿满往树林里走去。
      “你的身体中了蛊,蛊发的时候身体会奇痒难忍,三天会活生生痒死。你外婆为了救你,给你种了梦蛊,蛊发的时候,你会进入梦中,就感觉不到身体中的痛苦。但是你必须在梦里活过三天,不然你也会死,所以你外婆就叫我来保护你。”
      两人走到树林深处,随着两人的走动,黑暗渐渐笼罩在他们身上,月光也无法照到他们身上。
      小白紧紧拉着阿满的手,说:“你看到的那个毛婆,就是蛊,如果被他们抓住祭祀了,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满害怕的将身体挨近小白,小白也停了下来,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这个梦境是蛊编出来的,除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是它的眼睛。但这里同时也是梦,只要你在心里默念,你就可以变成任何你想变成的东西,只有一个目的,躲开他们!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阿满感受到小白的体温,点点头,心里想,我要变成一只蝴蝶。
      再睁开眼,阿满和小白不见了,只有两只蝴蝶,怯怯的相依停在花瓣上。
      还不等阿满感觉到欣喜,就感觉他们身下的花瓣,扭曲出一个人脸的形状,桀桀桀的笑着:【找到你们了!】
      说着,花瓣就要包裹住他们,阿满立马变成一只蜜蜂,拉着小白从花瓣里飞出去。
      在空中他们又变成了一只老鹰,飞的又高又快,但是又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打了下来。
      阿满落到地上又变成了一条蚯蚓,钻入地下,却差点被一直公鸡啄起来吃掉。
      就这样阿满拉着小白躲了快三天时间,就在他们第三天快要天亮的时候,阿满突然一个激灵,从鱼变回了人。
      小白也立刻变了回来,问她:“怎么了?”
      阿满边哭边扭动着:“小白,小白,我身上好痒,好像有好多小蚂蚁在身上爬!”
      小白抱住她:“别怕,是梦蛊快死了,你感受到了身体的感觉。”

      小白的声音阿满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爬满了虫子一样,想要把虫子拍掉,小白却一直拉着她不让她动。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脑子里想起:【来吧,阿满,是不是很痒啊?跳进这口油锅里,把虫子都烫死就好了!】
      阿满睁开眼睛,毛婆就在对面,她比三天前要更丑了,整个人瘫在那里,甚至无法动弹。
      而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几根粗长是树藤缠着,他大叫:“阿满,别听她,别看她!阿满!”
      阿满也想不听她,不看她,可是她实在太痒了,脚步不自觉的往毛婆那边走去。
      【快过来,阿满,好娃仔,跳下去,一切就解脱了!】
      跳下去,一切就解脱了!阿满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不顾小白绝望的喊叫,她慢慢站定在油锅前。毛婆还在蛊惑她:【跳吧,跳吧……】
      只见阿满一伸手,猛的把油锅掀翻,滚烫的油倒在毛婆身上,毛婆惨叫一声,化为一缕青烟。
      阿满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还看到小白冲自己跑来。

      一个月后,阿满带着小白站在寨口看着妈妈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委屈,但也不怎么害怕。
      她摸了摸小白的头,抱住它的脖子,小白轻轻顶了顶她。
      脑海里传来外婆的声音:【回来。】
      阿满没有动嘴,声音也传入外婆的脑海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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