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复仇记》雍龍

64、确凿证据

　　一阵萧瑟的冷风吹来，吹下了院子中央那棵梧桐的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黄叶。王春华躺在床上，空洞无神的双眼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轻叹着。
　　落了也好，落了也好。省得它悬在枝头，始终摇摇欲坠，提心吊胆，无时不刻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倒不如来它一阵冷风，统统吹落，送它一个痛快，让它与先前早早便凋落的那些黄叶一起，腐烂在泥地里。
　　她被打肿的脸一点也未能好转，却像是感染发炎了，愈发疼痛不已。她曾经无比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如今被羞辱到了极点，竟丝毫也不在乎了。就算已经痊愈又能如何？就算如花似玉又能如何？杨启光昔日的海誓山盟，早已经被他当做了儿戏，早就说好了昨日来看她，最后还不是和莲儿“学习制壶”去了？
　　她已被禁足于此，杨启光又不来看她，她的处境简直和冷宫里的弃妃毫无两样，可怜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就提前尝到了冷宫弃妃的滋味，这真是莫大的笑话！
　　她的嘴角咧起来，似乎想笑，但肿胀的面部让她无法牵动起嘴角，一牵扯就会钻心的疼。她嘴角的肌肉痉挛着，痉挛着，终于还是没能笑出来，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无意识地滚落下来。
　　另一头，王厚德的书房。
　　他又拿起那把小巧精致、珠圆玉润的石铫壶，为自己斟茶，空气中飘散着甘醇浓郁的茶香。他举起那个小小的黑釉油滴盏，望着盏里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汤，眉头微蹙，心事重重。
　　“老爷。”莲儿站在他面前，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恩？”王厚德好像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抬头望了面前的莲儿一眼，“怎么了？”
　　莲儿却显得更紧张了，眼神似乎都在颤抖，好容易才支支吾吾从唇缝里哆嗦出一句：“其实…莲儿没别的，就是来跟老爷汇报一声，其实那个…大夫人她，她已经四天都滴米未进、滴水未进了，就算换作一个壮汉也未必能承受，这样下去，恐怕她很快就要吃不消了啊…”
　　王厚德眉头一皱，“什么？怎么回事？我只说是禁足，又没禁她吃的喝的，怎么可能四天滴米未进呢？”
　　莲儿不安道：“老爷，其实，自从您将大夫人禁足，她便暗自生闷气，不肯吃不肯喝，到根苗来揭露她罪状的那天，她已绝食了两天。根苗一事之后，她又继续绝食，还放话出来说，老爷一日不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她就一日不吃不喝，直至死去。”
　　听着听着，王厚德的眉心已经逐渐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紧捏着茶盏的手几乎要将茶盏捏爆。“本以为将她禁足，她会安分一点，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想到，关起来她还这么嚣张，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她以为我会怕她？笑话！”
　　莲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看，我还是再给她送点吃的去试试看，她毕竟也是骨肉之躯，哪能忍得住饥饿，也许饿得受不了了就会吃上两口呢？”说着，调头就要离去。
　　“不必了！”身后传来王厚德硬邦邦的阻止，他铁青着脸，压着心头的怒火，“她若是真的饿得受不了了自然会找你们要吃的，没必要你这么低声下气地去求她吃，好像我们欠了她什么似的。退一万步说，她就算真的饿死了也与我们无关，完全是她自寻死路！”
　　莲儿咬着嘴唇，一脸为难，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透着浅浅的忧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下人的通报：“老爷，老爷！”
　　王厚德气恼地望向屋外，只见一个仆人风尘仆仆从外头赶来，脸上是紧张凝重的表情，顿时眉头一皱，速速将他召了进来。
　　“福来，你来得正好。”王厚德示意仆人入座，“我们刚好谈论到此事，根苗的身份与他那日所言的真假，你可调查清楚了？”
　　那个叫福来的仆人婉拒了入座，站着就匆匆道：“小的这趟去了城东吴大夫的药铺，打听到了不少线索。”
　　王厚德眼前一亮，伸出手，“速速道来。”莲儿也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福来深吸了口气，匆匆道：“大夫人确实前些日子一直在吴大夫处购买还魂草，每一笔在账簿上都有记账，而且据我所查，笔迹确实是吴大夫的。而且，吴大夫自尽的那日，也刚好就是大夫人找吴大夫来府上治病的那日当夜。”
　　王厚德又是眼前一亮，“这就足以证明赵澧兰是逼死吴大夫的真凶了！”
　　福来点点头，从随身布袋中掏出那厚厚一叠证据，“吴大夫的账簿小的也带来了，事实应该差不多就是老爷所说的这样了…”
　　“不可能！”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喊，王厚德、莲儿、福来三人心中一惊，忙回头一看，原来竟是王春华不知何时从禁足的屋内溜了出来，来到这书房前，不知偷听了多久。
　　“大胆！”王厚德怒视着王春华，“不好好呆在房内反省思过，竟溜到书房门口偷听，胆大妄为！罪该万死！”
　　莲儿嘴巴轻轻一抿，淡淡道：“我看，她是嫌上回掌的嘴还不够响亮吧！”
　　王春华恼羞成怒，一双眼怨毒得要滴出血来，“你不要以为勾搭了成山王，他就会把你捧为正妃，你的骨子里流着奴婢的血，就算披上再多的外衣也遮挡不住恶臭！”
　　莲儿转向王厚德时，害怕而委屈的泪花儿已在晶莹的眸子里打转，她抽了下鼻子，委屈道：“大小姐她始终意识不到，成山王不喜欢她是她自身的问题，她始终以为，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又有一肚子墨水，所有她看上的东西就应该是她的，成山王也必须爱上她才对。她从未反省过自己的错处，如今竟怪罪在莲儿头上，对莲儿进行人身攻击。老爷，您可要为莲儿做主啊。”
　　王厚德火冒三丈，忍无可忍，指着王春华的鼻子，“王春华，莲儿说得一点没错，为何你永远意识不到自身的问题，把一切后果都归咎于别人头上？”
　　泪水顺着王春华肿胀不堪的丑陋面庞止不住的流下，她哽咽着道：“那好，爹，请你告诉我，我自身的问题究竟出在何处呢？请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呢？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竟会惹得成山王宁可跟莲儿学习制壶也不愿看我一眼呢？”
　　王厚德愣住了，王春华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旁的莲儿见状，眼珠一转，指着王春华正色道：“大胆，你还敢狡辩！你目无尊长，顶撞祖母、父亲，已属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再加上今日私自溜出门、偷听之事，只掌你嘴、不要你命已属天大的宽恕，还敢做梦得到成山王的宠爱？”
　　经莲儿这么一提醒，王厚德才恍然反应过来王春华的错在何处，忙附和道：“对对对！你目无尊长、私自溜出门、偷听，难道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来人啊，给我拉下去严加看管，一旦发现有偷溜行为，不需经过我的同意，即刻打断她双腿！”
　　“是！”门口的两个下人听命，立即冲上前来架起了王春华驮着往外走。侧瞄着王春华肿胀不堪的脸，莲儿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
　　王春华拼尽力气挣扎，扭过头对王厚德质问：“爹，你怎么也不亲自看一眼吴大夫账簿上的字迹，它是否千真万确就是吴大夫本人所写呢？！”
　　王厚德一听，愣住了。他这才发现，确实还未曾亲眼看过福来所带来的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