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复仇记》雍龍

299、莲儿之死

　　杨启光还端坐龙椅，脑筋一时没转过来：莲儿突然问这种问题作甚？
　　大殿里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李志。李志仿佛能感觉到身旁“奇特阵型”的士兵们手伸向剑鞘的动作。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依照何季勋“最后一课”的所授内容，不慌不忙道：“紫砂、紫砂，顾名思义，它是‘砂’，砂性大于泥性，哪怕是泥性较强的朱泥，仍然黏性不足，无法达到拉胚的程度。这与那濮国澳水的‘澳水陶’，看似相同，却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借助模具，来帮助我们相对快捷地制壶呢？”莲儿的下一个问题接连十分迅速。
　　李志也十分对答如流：“当然可以，壶嘴、壶把、盖钮制成后，可以手工打身筒成型，然后借助模具修饰规整，这样的壶，制作效率稍高一些，线条也会更清晰，如‘南瓜’这样的筋纹器，借助模具可以使整体形态更加规整、饱满、协调。”
　　莲儿不再追问下去。低下头，又看了何季勋的人头一眼，吩咐身旁的侍卫将木匣盖起装好，拿开，迈着缓缓的脚步，又向李志走近了两步。
　　她的眸子里是一如往常的深邃，如深沉的潭水，仿佛洞悉一切。与她对视时，先前王春华与他说过的所有王家的事情全都浮上心头。王春华告诉过他，莲儿在王家、在宫中杀过的所有人，他们所有的死法，以及莲儿的狠毒。作为知晓一切的“荆轲”，此时，必须面不改色。
　　身旁的侍卫示意李志拿出地图。李志不慌不忙拿出，展开。
　　这张地图和木匣一样，在进入宫城的时候就被守卫检查过一遍，进入殿内前又检查了一遍，确保里面没有像“荆轲”那样夹带匕首。李志也不会这么傻，从如此有名的历史故事里照搬细节。
　　他捏紧藏在袖管中的一柄小型柳叶形双刃飞刀，暗自下定了决心。这枚暗器小巧玲珑，他先前藏于发髻之中，在所有搜身检查过后，装作无意伸手将它“变”到了袖管中。他毕竟不是曹莺那样的残疾人，操作暗器更灵活，行动也没有像曹莺那样受到监视，这番操作，他私下已经不知练习了多少遍。
　　待地图完全摊开后，莲儿确认地图“安全”，又向李志走近了两步。每走近一步，李志的心跳又加速一分。
　　他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手指着地图中画圈的地点开始介绍。“何季勋说过，‘四国’在京有数十处据点，他平日最常驻扎、走动的约有三处。这些据点都与普通民宅、酒馆戏院、客栈店铺等场所看似无异，尤其是这个药铺，它已经经营了好些年，一般人万万想不到它竟然是‘四国同盟会’的一大据点……”
　　他着重指向地图其中一处，似是要加强说明，脚步也往前微微挪了两寸。见他有所靠近，身旁贴身的那群“陶祯兵马”连忙将手伸向剑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见“陶祯兵马”进入作战状态，外围的“暗兵兵马”也纷纷紧张起来，连忙做出拔剑动作。
　　见下面兵马纷纷进入作战状态，杨启光感到有些慌了。上一回“郑仁施捷案”好歹是在殿外，他听着那些刀光剑影、兵器交响的声音都觉得心惊肉跳，更别说这一回是在殿内。虽然“暗兵兵马”将“陶祯兵马”围堵在内，但若在殿内发生大型战斗，可能会发生怎样的意外，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莲儿的目光迅速扫视那两拨兵马，以观察确认他们是否有行刺倾向。说时迟那时快，趁她还在观察那些兵马时，李志从袖管中熟练地掏出那柄飞刀，毫不犹豫朝侍卫侧后方的莲儿脖颈处掷去。
　　他听杨勉、杨奇说过，阿富阿贵那天去荒山野岭时，对杨勉、杨奇说过孤山的事。阿富阿贵之所以逃过莲儿的第一次暗杀，是因为穿了特制的内甲，这一招，显然很容易被莲儿学会，在今天这样危险的场所，莲儿作为不得不直面危险的“军师”，穿上内甲才是正常心态。
　　他先前就是射击高手，加上这两日的勤学苦练，再加上莲儿已经步入了相当近的射程范围，只刹那功夫，那柄飞刀就不偏不倚，从莲儿侧面的脖颈深深扎进去。
　　莲儿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阵窒息包裹，仿佛有什么东西生生扼住了喉咙。她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捂住脖子，想阻止这一切，可晕厥不由分说地袭来，大股鲜血顺着她的指缝、胳膊和脖颈流了下来。
　　杨启光如当头一棒，骇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四周侍卫纷纷拔剑出鞘，指向李志。李志已经手无寸铁，毫不犹豫地迎上面前的一把剑，猛地一撞，那柄长剑转眼便刺穿了他的胸膛。
　　巨大的痛苦迅速贯穿全身，他再也说不出话，只恨恨地瞪着远处的杨启光。杨启光呆呆地立在龙椅旁，浑身颤抖，与临死前的李志四目相对的那一刹，杨启光脑子一片空白。
　　转眼，李志的身子便瘫软下来，倒在血泊中。莲儿也终于站立不动，软绵绵地倒了下来。她的脖子还在往外汩汩冒血，眼中的惊恐却在慢慢隐退，直到消失。
　　一切为时已晚。杨启光呆立在龙椅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由于李志的突然袭击，下面的“陶祯兵马”与“暗兵兵马”已经乱了阵型，此时，“陶祯兵马”已经具备充足的条件进攻杨启光。若是此时进攻，杨启光必死无疑。
　　但是他们并没有，只是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那里。显然他们并不是施捷那一拨的谋反军，只是真正来护卫的。杨启光恍然意识到，他与莲儿防这防那，防了“郑仁施捷”防陶祯，防了陶祯防五军，一会儿用“诱敌军”一会儿用“暗兵”，竟然从最重要的“荆轲”身上分散了注意。更没有想到的是，真有“荆轲”会大动干戈去刺杀一个郡主而不是皇帝。
　　可是这个郡主并不是普通的郡主，她是“华亭郡主”，是莲儿，是他此生最重要最在乎的人。还有三个多月就要举办封后大典了，他们幸福的生活还没有真正开始，而她，竟应证了曹莺被做成“人彘”前说的最后那句——“你永远都当不成皇后”。
　　将“王志”引荐给杨启光的王厚德昔日旧友秦修在殿下目睹这一切，知道自己与“荆轲刺秦”中的引荐人“蒙嘉”一样难逃一死，吓得冷汗直冒，下意识地拔腿想要悄悄溜走。
　　“站住。”杨启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秦修刚要迈出去的脚步顿在了半空，身如筛糠，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