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复仇记》雍龍

204、瓮中捉鳖

　　月如钩。还是亭台楼榭，小桥流水的浦王府，四平公主如约而至。这一次，她没有绕着弯子说些废话，而是坐下就开门见山。
　　“李敬亭军队倒戈的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吧？”
　　她以这话作为了开场白。今夜，她中计应邀而来，又是上回那一身黑色斗篷，还加上了一方黑色面罩，只因杨成祖托下人对她百般提醒，一定要乔装得越隐蔽越好。她不知是计，自然就全按杨成祖的交代来打扮，还只当是杨成祖他们经过申王一家的悲惨命运，变得想开了，愿意合作了呢。
　　此时此刻，浦王杨鹏、世子杨成祖、四平公主三人围坐一桌。其他人已经被清退，包括陪同公主的随身丫鬟。屋子里只留下这三人。夜深人静，烛灯明亮，照着三人的脸，公主面色严肃，杨鹏父子愁眉紧锁。
　　“这可如何是好啊！”聊起铜州军队叛变的事情，父子二人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
　　“铜州军队倒戈，导火索不就是李敬亭的‘谋反’吗？可是这谋反罪，是谁在从中栽赃呢？好端端的将军怎么会突然就‘谋反’了呢？是谁在当我们国家的搅屎棍，把好端端的军队非要搅成如今模样呢？是谁一出现，就让所有能打赢的仗都打输呢？是谁一出现就要死成千上万的人？是谁一出现就要有人被陷害？是谁让周国废除了几百年的酷刑重新搬出台面？是谁搅得朝廷上下人人不得安宁，惶惶不可终日？”四平公主眼神充满着锐利的仇恨，狠狠地念出这个名字：“杨启光！”
　　门外，突然有一个脚步停了下来。
　　赵清手里拿着一包调料粉，停下了脚步。今夜，杨成祖吩咐她去厨房亲自做一盅药膳炖蹄膀，若不是有一味料粉落在卧室忘记拿，她至少要在厨房呆上一个时辰的功夫。
　　可就在拿料粉回来的时候，这间门窗紧闭的会客室里传出来的四平公主的声音，实实在在让赵清心中一凛。
　　她知道上回四平公主深夜过来，是为了劝说杨鹏父子谋反，上一回，他们还未避开赵清，还是赵清端茶接待的，这一回，却特地让赵清去做药膳，可不明显就是为了支走她吗？要不是四平公主这一声“杨启光”嗓门大了点，她也完全不会在意这间屋子，更不会知道四平公主又造访了。
　　公主与这父子之间，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赵清心中打着鼓，蹑手蹑脚走向门口，把耳朵凑上去听了起来。
　　“现在，陈韦二国、土濮二国纷纷联攻，东北和西南已经快要失守了，华亭、申崇、梅陇都丢了，你们想想，最近的这些战事，本来是不是都可以赢的呢，为什么杨启光一得势，这些必赢的战事都输了呢？”
　　四平公主还在义愤填膺地说着，杨鹏、杨成祖父子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对她的话不时地点头加以附和。
　　“依我看，杨启光就是这朝中一大祸害，是所有皇子中的害群之马，我们除掉他，也是为民除害！”
　　四平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的设想：“杨启光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土国之战，所有人都中了毒烟，怎么就他刚好没中？”
　　“是呀是呀，真奇怪呢。”杨鹏、杨成祖父子百般附和。
　　四平继续义愤填膺道：“我们这次目的，不能只是将杨启光扳倒，必须直接弄死，否则杨启光很容易报复到我们头上。这个人很可怕，不将他除掉，后患无穷。”
　　“怎么才能除掉呢？”杨成祖故意引导着问。
　　四平公主不知有诈，继续滔滔不绝道：“一来，我们可以在下一场战争里做点手脚，让杨启光也像太子、二皇子那样‘战死’沙场。二来，我们可以伪造一些杨启光害死太子、二皇子的证据。”
　　讲到这里，杨成祖知道，四平公主的罪证已经捏稳了，心中狂喜，又不得不按捺住这股狂喜，继续若无其事，循循善诱：“北蔡王峒山之死，可是以损失五千精兵为代价的；太子之死，更是搭上了六万大军。如果让杨启光也这样‘战死’，岂不是又要搭上一批冤魂？”
　　四平咬牙切齿道：“如果我们不让杨启光死，今后在他手下还不知道要诞生多少冤魂呢！”
　　门口的赵清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四平这些话没有一句不是掉脑袋的，若是让别人听见那还了得？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就在此时，赵清突然发觉不远处，房间窗外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
　　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颤抖着声音喊道：“谁！”
　　她这一声喊，可把里面的几个人吓坏了，三个人猛地站起身，四平公主更是脸色变得煞白，拿着绢子的手紧紧地颤抖。这里可是浦王府，门口怎么会有人偷偷潜入呢？
　　杨鹏、杨成祖也吓了一跳——不是支走这女人去煲汤了吗，怎么突然又出现在门口？
　　门口那人影显然是个身怀功夫的高手，倏忽一跃，便消失不见。赵清知道不妙，忙大喊：“快来人啊！来人啊！”
　　她的声音划破夜空，可喊了好几声，并未有任何人回应。屋子里头杨成祖倒是拉开了门，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珠子瞪着赵清，瞪得她背后冷汗直冒。
　　可怕的寂静笼罩着上空。四平公主望向杨鹏，杨鹏却一声不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公主感到了有些什么不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四下查看，却发现这间屋子没有任何可以离开的通道。
　　杨成祖就这样死死盯着赵清，一会儿，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冷笑，喊道：“来人！”
　　话音未落，一堆人马涌入屋内，个个手持兵器，将几人团团围在了屋子里。
　　四平公主脑中嗡的一下。原来，这一切竟是父子二人设下的局，此刻，在这间房，无异于瓮中捉鳖。
　　赵清也懵了。她这才知道杨鹏父子早已密谋这一切，而她在其中，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门口一众侍卫让开了一条道，一个衣着华贵的身影慢慢走进屋子，那是掌印太监李祥。他带领着几位内侍宦官，慢悠悠来到四平公主面前。
　　看见李祥的脸，四平公主彻底明白过来——杨鹏这一家子早已投靠了杨启光。此刻满屋子围满追兵，刚才所说的话也都是谋反罪证，她深知再也无力回天，面色惨白，瘫倒在地。
　　杨成祖大义凛然似的，指着赵清道：“夫人啊夫人，我如此的信任你，万万没想到你竟会跟四平公主串通一气，帮她放哨！她可是意图谋反之人啊，你怎么可以和她同流合污！”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赵清震惊得一阵晕眩，几乎要呕吐出来。她很想解释她没有“放哨”，可脑中的眩晕让她开不了口。她知道自从赵家倒台，自己在这浦王府已经没有了立锥之地，近些日子，已经如同奴才一般，谨小慎微地生活着，只为讨一口饭吃，没想到杨成祖还不满足，不仅要除掉四平公主，还要顺便除掉自己。
　　赵清终于站不动了，也面色惨白地瘫倒在地。一群官兵围绕着两个瘫倒在地的女人，中间，是表面痛心疾首，眼底却掩饰不住得意的杨成祖。
　　今晚，他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屋子外，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胆怯地从柱子后面露出一个脑袋。十岁的杨勉望着这一切，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底是无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