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复仇记》雍龍

188、留下活口

　　山的那一头，尘烟仍未消散。
　　杨启昭率领的五千精兵已经在这次山崩中死伤大半，剩下的也纷纷抱头鼠窜，哀鸿遍野，群龙无首，元气大伤。
　　祸不单行，就在此时，一大帮打扮得山贼模样的人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对着这剩下的残兵不由分说就是一阵血腥厮杀。残兵们在刚刚的山崩中几乎丢失了所有的武器，大多数还都负了伤，哪里是这群壮汉匪徒的对手？
　　就像一群羔羊，任由那群匪徒宰杀，一时间，刀光剑影，血光四溅，惨叫连连。不一会儿，残兵就几乎被匪徒们屠戮殆尽，只剩十几个活人，也已浑身是血，遍体鳞伤，苟延残喘，他们拼了命逃窜，终于还是寡不敌众被包围了，匪徒们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一处悬崖上。
　　往悬崖下望去，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浪花卷起层层漩涡，光是高高望着已经令人双腿发颤。十几个周国残兵怒视着面前的匪徒，知道自己已无退路。空气中一片剑拔弩张的氛围。
　　这时，匪徒中走出一个络腮胡，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你们想不想死个明白？”
　　十几个人怒视着他，不语。
　　络腮胡对旁边一个匪徒努努嘴道：“拿出来。”
　　旁边匪徒心领神会，从里衣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络腮胡。络腮胡接过，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念了起来：“父王，小女不肖，远嫁敌国多年，忍辱负重，孝心难表，国耻未忘。近日听闻陈韦二国联合攻打周国，心中甚喜，唯有暗中助一臂之力。杨启昭将带领五千精兵于四日巳时左右行军至长兴隘口，偷袭铜州，父王莫要惊慌，小女已派心腹顺风于长兴隘口埋下炸药，制造山崩，届时定将周军屠戮殆尽，不留片甲。以表孝心。海清敬上。”
　　十几个周兵瞠目结舌。“海清？那不就是北蔡王妃？！”
　　吴氏，小名海清，多年前陈国的和亲公主，嫁于二皇子杨启昭。要知道陈国作为一个小国，每年都要向周国进贡许多宝物，吴氏作为陈国最貌美的一个公主，自然也被列入了“贡品”的范畴。其实早在莲儿的“秦权壶”封侯那日，皇上就把几乎所有那年陈国进贡来的宝物都赐予了莲儿与“钧定侯”，包括那天青釉三足樽承盘、玉蟠龙贯耳瓶、青花缠枝忍冬纹贯耳瓶，还有那两把价值连城的宝剑。这些很多都是原本属于陈国、属于吴氏的宝物。封侯那日，吴氏和当时的太子妃周氏就明确流露出对莲儿、以及对皇上封侯决策的不满，现在，说她要策反，绝无人质疑。
　　十几个周兵震惊得无以复加，如五雷轰顶。
　　“那个顺风，他不就是北蔡王的仆人吗？他什么时候与那吴氏成一伙的？”“依我看，两人一定早就暗中勾搭上了！”“这一对狗男女，竟陷我大周于不义！”“这些年来皇上也待她不薄，难道还没感化她，竟要用如此恶劣的手段坑害周国！”“还记得封侯大典那日，北蔡王突然莫名毒发、不能上战场一事吗？如此说来，那次北蔡王被投毒，也铁定是吴氏所为了！”……
　　十几个人义愤填膺，发泄着对吴氏的怨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在此时，络腮胡咳嗽一声，用眼神示意左右，旁边的匪徒们会意，纷纷拔出了剑。
　　一道道寒光闪在十几个周兵脸上，他们顿时噤声，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在悬崖边，而他们一个个遍体鳞伤，已经被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哪还有时间探讨关于吴氏的事情。
　　脚步一步步往后挪，终于一步也无法再往后挪。悬崖边的碎石被踩落下去，“砰”，落在湍急的河面上，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络腮胡冷笑道：“你们也算死了个明白了！”说罢，手一挥，身旁那伙匪徒持着明晃晃的长剑，步步紧逼过来。
　　他们的脚步并不快，甚至有些慢，也许是为了让悬崖边的这些残兵们多一分等死的绝望，也许是为了享受杀人前的那种快感，也许只是为了再看几眼“猎物”临死前绝望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脚步并不快。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十几个周兵互相使了个眼色，显然已经交换好了讯息——就在匪徒们即将逼近悬崖边时，十几个人毫不犹豫地朝悬崖下面纵身一跃。
　　扑通！悬崖下传来了阵阵落水声，然而瞬息之后就淹没在奔流不息的浪涛中。匪徒们快步追到悬崖边，伸头一望，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剩河水湍急依旧。
　　络腮胡与旁边的匪徒对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再后来，等远处山头的陈国士兵小心翼翼前来此处时，这里只剩一片塌方的岩石，一地零乱的尸体，四处是断肢残垣，场景惨烈无比。
　　由于担心有诈，陈军只派来了少数士兵前来查探。他们显然被这惨烈的场面惊呆了——巨大的山石层层滚落下来，碾压着无数尸体，包括那些被压在下面已经完全看不见的；残垣之上，俨然还有厮杀的痕迹，四处是被刀剑屠戮过的尸体，死状凄惨，能看出，他们是好不容易躲过了山崩的幸存者，正往安全处逃去，就在此时遭遇了这场屠杀。
　　无一例外地，所有的死者都穿着周国的衣服。显然，这是周国的一支秘密队伍，打算从长兴隘口偷袭铜州，却在此遭遇横祸。这个埋伏的人显然也已洞悉周国行军计划，否则不可能做出如此周密的布局，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就把周国的一支队伍尽数歼灭。
　　在场陈军士兵无一人知晓这是何人所为，抓破了脑壳也想不出来，只得面面相觑。
　　角落里一名士兵在地上翻找着，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叫道：“这不是将军的腰牌吗？这下面埋的应该是个将军！”
　　士兵们纷纷凑上前来，只见眼前两块大石下面压着几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上挂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纯银腰牌。众人合力将大石推开，露出下面的几具尸体。尸体都已经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庆幸的是，那将军的面容尚可辨认，然而就在看清楚他的面容的那一刹那，众人纷纷惊呆了——“这不是褚慎言大将军吗？！”
　　褚慎言，就是与李敬亭常年驻守铜州的另一位将军。之前华亭郡失守时，就是褚慎言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禀报的皇上，那时候，李敬亭还活着，还在土国打仗。
　　现在，陈国人还不知道李敬亭已经死了，他们只看到眼前褚慎言的尸体，便瞠目结舌——曾令他们陈国人闻风丧胆的铜州驻守大将军，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眼前了？！
　　士兵们再次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一位士兵又指着一处角落惊呼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原来，刚刚众人移走了两块大石，露出了几具尸体，也露出了另一具尸体的一角。只见那具尸体全身被埋在更深的巨石下，只露出小半个身子，血迹斑斑的衣裳还能看得出是土黄色，再定睛一看，隐约可见上面纹绣的半条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