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苏麻麻

12、表白

　　方若琳两年前演一热播古装剧的女配而成名，这两年星辰给的资源很好，加上市场上兼具长相出色和演技还说得过去这两项的女明星也不多，很快就在一二线中徘徊。去年开始，不断有她和陆淮一起吃饭的照片被传上网。绯闻一出，搜索量和关注度急升，眼看要逼近第一梯队。星辰年底做数据统计，发现方若琳是女星里势头最好的，老总遂拍板决定力捧。

　　“我说方大小姐是尝到了跟你一起被拍的甜头了吧，老板，跟你赌一赌今天吃完饭，照片被发上网的时间？”小曹边按下电梯键，边偏头看着他老板笑，一双小眼看上去贼兮兮的。

　　陆淮打了个呵欠，努力撑开了还想紧密拥抱的上下眼皮，懒洋洋说，“懒得跟你赌这个。看不过眼你就多吃点，让她散点财。我刚看定位时瞧见了，人均消费两千，以你的饭量，怎么着也得吃个双倍人均吧。”

　　“嘿嘿，”小曹把头凑到老板跟前，“要不要跟嫂子报备下，不怕晚上回去跪榴莲么？”

　　陆淮眉头略皱了皱，手指点了点小曹的肩膀，把他推开，“这点小事，不至于。”

　　上了二楼，曹豆豆明显感到四周客人和服务员从远近不同方位投来的目光，夹带许多默默掏手机的动作，脚下走快了两步，蹿到了老板前边，回头问，“淮哥，包厢号？”

　　“V3。”被各种目光穿透的长腿帅哥紧跟其后，一步抵前面人两步，还顺便抽出功夫来朝着两边偷看的服务员微笑。

　　方若琳选的这家酒店新落成没多久，堪称城中新贵，装修风格中西合璧，走廊上既有高大椅背的仿明清官帽椅，又在尽头处放置了典型巴洛克式沙发，虽然让人十分看不懂，但主题表达地颇为明确——此处有钱。不过，方若琳挑这里很贴心的是酒店门口有快速路入口，连接机场高速可直达机场。二层餐厅临窗可以望江，很适合在洽谈卡壳时假装抒个情，算得上商务人士的首选。

　　V3包厢景观尤其好，酒店园林和江景一览无遗，放眼望去视线毫无遮挡，以无可匹敌的景观证实着作为VIP包厢的地位。这里现在正坐着一位大美人，棕色大波浪卷发垂肩，皮肤白度几乎赶上白种人，加上眼廓深邃，五官立体，颇有点少数民族的味道。外围服务员大约都知道来了个女明星，包厢外的走道上似乎总有不间断的小声低语，充斥着八卦味。

　　“嘶”，一声地毯被磨蹭到的声音，正在凝神的方若琳转头就看到小曹推门进来，原本被美景烘托至高空的心情过山车般地滑落下来，好在职业性的技能让她的脸色仅仅变化了一秒钟就回复原状。

　　“小曹呀，好久不见了。你是帮师兄拿行李过来的？”方若琳边说边用手指叩了叩餐盘，目光扫过这桌上摆放着的两套餐具，意思不言而喻。

　　熟知小曹十分不知礼节且不要脸皮地坐上了另一张椅子，答非所问道，“哎哟，坐了六个半小时的车，累死了。”

　　后头跟着的陆淮双手插兜地缓步踱进来，冲方若琳灿然一笑，“师妹，晚上赶飞机，小曹跟我们一起混顿饭吃，不介意吧。”

　　方若琳原本想好的迎接语瞬时烟消云散，没好气道，“小曹，你坐了你们老板椅子了。你要没地儿吃饭，我让人外面给你开个桌子。”

　　此时一服务员拖着一张绑着大红蝴蝶结的皮靠背椅进了来，“陆先生，您要加的椅子。”

　　“谢谢哈。”陆淮二话没说，拖着椅子落座，“别破费了，师妹。咱们就一个包厢，挺好的，服务员椅子都拿来了。”

　　方若琳刚要开口，又一服务员拿着一套餐具进了来。“先生，您要加的餐具。”

　　方若琳语势一顿，冲着服务员冷冷道，“你们动作真够快的。”

　　小曹同志不客气接话说，“哎？我要那个鹅肝，VSOP浸的那个？说是你们这招牌？”

　　“鹅肝不健康，还特残忍，小曹，别吃那个。”方若琳语带关切，实际恨不得把这个大电灯泡千刀万剐。

　　“没关系，我又不是公众人物，不怕胖。”小曹给方若琳添堵的决心十分坚定，摊开菜单把上面三排价格最高的画了一个圈，领导人般地对着服务员说，“我要这些。”

　　饶是让他多吃点的陆淮也有点受不了这个架势，咳了一声，暗想这小曹同学是得了张姐密令要杀方若琳个片甲不留么？

　　方若琳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眼前的尴尬局面，以强大的定力和演技忽略了仍在聒噪的小曹，看着陆淮含情脉脉道，“师兄，在山里拍戏，辛苦么？”

　　“怎么不辛苦啊，老板吃了一周泡面呢。”小曹一边不留情面地插嘴，一边眼神四处瞄，仿佛在找藏身的相机，“若琳姐，真是太谢谢你了，给我们改善伙食。”

　　陆淮还没来得及开口，小曹同学又把面前的红酒喝出了冰可乐的气魄，一杯下肚自觉伸手再倒，一瓶红酒瞬时没了一半。

　　陆淮目瞪口呆，对这位助理先生的即兴恶劣表演叹为观止，赶紧递个眼神给曹豆豆，意思是差不多得了。不料曹豆豆十分无所谓地忽视了老板的暗示，手指捻着红酒杯晃悠。

　　这明摆着给难堪，方若琳再好的修养也有点忍受不住，脸色黑下来，竟然也将面前的红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陆淮：“……”

　　曹豆豆和方若琳二人还未上前菜就分别灌了三杯酒，陆淮心知肚明曹豆豆纯粹为了作贱方若琳的钱，但方若琳这是什么情况。

　　“师兄~”方若琳一声叫地小曹这个直男周身一颤，这带着三分迷离，二分爱意，十八分委屈的叫法，必然是要放大招的前兆。

　　陆淮看向方若琳，只见他师妹带着似是而非，亦真亦假的醉意，两根白皙手指拨弄上身上一袭薄外套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露出了一件前后皆是深V的礼服。V字型领口嵌着一溜儿珍珠，白色蕾丝隐隐约约遮着胸口，这分明是比毫无遮挡更引人注目的勾引。

　　方若琳十分潇洒地把外套除了下来，扔出了两米远，包厢里瞬时安静地落针可闻，一身礼服根本是替主人身体力行地表达着欲语还休的意味。红酒的淡香配着上品的美人，名副其实的一出活色生香。

　　摸着良心说，方若琳人美条靓，这会儿从锁骨延展到胸口透着欲盖弥彰的性感，小曹瞬时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放，那方才的嚣张气焰犹如被从头泼了一碗凉水尽数熄灭，直男的劣根性顷刻间打倒了想挑事儿的意志。

　　性取向向来随机的陆淮也顿时有点吃不消，起身走过去脱下身上外套就要往方若琳身上披。

　　“师兄~”方若琳手心盖在了给她披衣的陆淮手背上，抬头看着他，波浪发尾不经意地扫过陆淮手指，“这里没偷拍镜头，瑞姐也没躲在外面。我是真心想约你的，你何必这样。”

　　小曹猛地一怔，心道，这是什么情况，这位姐姐是来真的？要表白？自己是不是应该尿遁？

　　在方若琳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和不管不顾就要表白的勇气夹击下，小曹还没等得及把暂时停止工作的脑子激活，已经没骨气地畏缩了，小声说了句，“那个啥……我去趟洗手间哈。”

　　方若琳装没看到，嘴角却微微扬了下。待小曹三步并作两步地逃离了包间后，手便顺着陆淮的手背往上抚，声音更加勾魂，“师兄，我喜欢你。”

　　陆淮手上一顿，抽开手掌将衣服虚挂在方若琳肩上，退开几步，挑眉看着这位要快用眼神把他剥了的美人道，“你喜欢我？”

　　“是。”方若琳带着多年来被众星捧月的美女才会有的自信直视表白对象，“师兄，和我在一起不掉格吧。”

　　“本人出了名的花心浪荡子，师妹你不知道？”

　　“陆淮，我在圈里也混了几年，新闻是真是假你当我看不出来？蹭你的女明星我可以一个个给你报出来。”

　　陆淮愣了一下，方想起来他这个师妹也是个学霸级的校花，应当不存在智商不在线的情况。

　　“这几年你要么单身，要么有隐秘对象，全拿这些当幌子。要是第一种，你就考虑下我，对你也没损失，要是第二种，你给我句实话，我祝福你。”

　　漂亮，性感，主动，还聪明，随便换个直男来，沦陷的概率都极高。

　　可惜，对方直地不坚定，且不是随便一个人。

　　方若琳表面镇定，却手掌暗暗攥起，等着自己心仪已久的对象的答复。然而等到的是陆淮指了指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我烟在里袋，烦你扔我一支。”

　　方若琳有点懊恼，伸手摸了烟盒连带打火机扔给他。

　　“若琳，”陆淮把点好的烟置在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下部电影女一还没定，你要是真喜欢我，我跟导演推荐你。”

　　方若琳完全没想到等来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气道，“陆淮，你能别装模作样吗？是个男人就直接点。”

　　陆淮嘴角上挑，轻轻地抿了一下唇，“这部戏要吻戏有吻戏，要床戏有床戏，说不定我就假戏真做喜欢上你了呢？这种事儿圈子里概率挺高的，对吧。”

　　方若琳面色一滞，刚刚还十分有侵略性的气场一下就弱了三分。

　　“师妹，你说喜欢我，可是你不愿意和我配戏，你的喜欢还跨越不过迷信的小土沟。你想红，想和我炒绯闻，我已经无限配合了，再想拉上我的真心，可真有点不地道。”

　　“陆淮，你肯定不是单身。”方若琳被彻底拒绝后反而轻松了，把陆淮的上衣扯下来扔给他，自己去捡方才扔掉的外套，笑道，“单身男人，从来没有能拒绝我的。”

　　陆淮轻轻笑了声，递了根烟过去，“师妹谦虚了，就是不单身，能拒绝你的也没几个。”

　　方若琳把衣服披好，扣子却不扣，接过烟，十分挑衅地叼着，将唇凑到陆淮面前，“点个火？还有这个荣幸吧。”

　　陆淮伸出两根手指毫不客气地就把烟尾从方若琳唇间扯了下来，点好火后递给她，“想撩你师兄，嫩了点。”

　　方若琳翻了个白眼，单手把外衣的扣子扣上，靠上椅背，不甘心地吐了口白烟，“到底是什么人啊？能把你给收了？”

　　“无可奉告。”陆淮食指抵在唇间，眼角微弯地打量小师妹，“若琳，小曹同志给你放了点血，那只红酒不便宜，你要不拍可就亏了。”

　　方若琳花了舌尖舔过每一颗牙的时间思考了下，“师兄，这可是你自愿的哈。”

　　“哪次不是我自愿配合你？方若琳，真以为我躲不开你那点套路？”

　　“能别这样么？师兄，你这样我更喜欢你了。情难自已呀。”方若琳双手支上餐桌，两眼直勾勾盯着陆淮，“哪天和你那位分了，考虑下我呗。”

　　“别咒我。”陆淮无奈一笑，“若琳，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是没爱情就不行了的女生，上学的时候就看出来你那事业心了。我欣赏你，对你纯粹是友情。你要我帮忙，一句话，要跟我转变这感情性质，咱俩就没得谈了。”

　　“行了行了，你还真够痴情的。受不了……”方若琳假意做了个起鸡皮的样子，看似活泼，脸上表情却淡了下来，把烟头拧熄在了面前餐盘里，侧脸朝着窗外看。

　　窗外江水被微风吹皱，上下波动起伏。方若琳觉得自己的心沉入了这秋日里的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