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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好事 ...

  •   宝玉抬回来,众姑娘们自去看他。熙凤见大家哭眼抹泪的不像样子,便说虽然担心,大家这样守着也是无益,不过时候御医到了,反耽搁看治,安排姑娘们先回去。
      众姑娘们才走,请的御医就到了,一番查看整治之后,答贾母说:“伤口看着吓人,肌理伤得不深,是不大要紧的,哥儿年轻,这样的擦碰伤,几天也就痊愈了。”开了药,便要去。
      宝玉脸上有杏子大的一块乌青,严重些的是腿,皮上拉出一道四五寸长的口子,胖乌青一样,露着一道痕迹,袭人跪在床里,打着凉水替他擦拭,不忍看,边擦边哭。
      贾母守在床边,两手颤巍巍的抚着宝玉腿上的伤疤,也不敢落实了,转头指着熙凤令道:“你只去查明白,究竟是谁,竟这么伤了宝玉,不论是谁,绝不轻饶了!你叫他来见我,我到要问问他,宝玉可是碍着他了,或是我碍着他了,这样狠心毒肠的!”
      熙凤忙擦了眼泪,应了,恨说:“学里也太没个王法,正经主子也伤成这样,是要清理清理了,若再这么送纵着,明儿还不逆反出天去。老太太,太太,我这就叫人传话喊琏二回来,拿住了真凶再来回老太太,太太。”
      贾母道:“还等什么,你,你现在就去!先拿住人,绑了来,我亲自审他。”
      熙凤去了,贾母转而去看宝玉,泪眼朦胧的,哭道:“作孽啊~!我的宝玉啊,伤成这样……”

      黛玉和林明回转院子,黛玉只忧心不已,回来路上也不知回望了多少次。便是到了屋里,坐着时,也不吃茶,只是落泪,站着时,便依着门上,打眼往外面望。
      林明劝她,说:“宝玉那里,上有老太太,太太照应,下有袭人麝月精心伺候,那御医也还没走,留着候在偏厅里,再没有比这更妥当的了,你且安心些吧。”
      黛玉哭道:“他哪曾受过这样的,血肉模糊的,便是谁看了也放心不下的,我又,我又哪里安心得了。”
      林明一叹,不想再劝,她自是不担心宝玉的,彼时在宝玉那里,宝玉屋里的一片哭声忧意,她也难有半点泪珠子,反有些烦躁,此时又看了黛玉的情态,心中竟从平静和可笑之中生出一丝荒凉悲痛来。

      虽也是世家,也是贵门闺阁,但林明和贾府林家这样的小姐又有些根源上的不同。生在武功世家,又是代代在战场上效力的,林明年幼时候,父兄多在战场上,若是回来相聚,那必是带着伤,上峰许了回来将养的。
      林明的儿时记忆里,与父亲的亲昵,也多是坐在父亲怀里,替他拆开绷带,往那刀伤箭洞里喂药的,刀伤剑痕,骨肉俱显的也早瞧得多了。这是一个。
      另一个,几月去往关下赈灾,不计其数的死人,一大片一大片的尸首,死了的,活着的,万般惨象哪一个漏得了看?宝玉此时样子,在林明这样人得眼中,连小刮蹭也是算不上的。

      晴雯看林明眼神飘忽,吓了一跳,心说这人难道也染上了宝玉的怪症了?转身端了茶来唤她。
      “怎么?”林明回过神来,见了晴雯担忧神色,接过茶,摇了摇头,笑道:“我竟入瘴了。罢了,宝玉是从未经过这些的,莫说经过,怕是见也没见过,这一回受伤,伤倒在其次,只怕惊吓还多些。我记得带回来的行李里还余得半瓶儿定气丸,那个最是定神的,你找出来一齐给他送去,另告诉袭人这药定要就热水吃,一次只吃一丸。”
      晴雯道:“可是一个曲脖的木瓶儿装的哪个?上边儿斑斑点点的锈红色,只余得几粒儿了那个?”
      林明笑道:“就是那个了。那药效果奇好的,几粒也尽够了,宝玉也不一定用得完,你快给他送去吧。”
      青杏拿了药出来,交给晴雯,晴雯拿了药便去了。林明劝黛玉道:“你快安心些吧,宝玉那伤我瞧着无碍,御医也说了几天就好的,迷过去必是因为受了惊吓。那药效果极好,他用了药再无妨碍了,保管一会儿就活蹦乱跳的,不一定他好了,要到咱们院子来,比晴雯还快呢。”
      黛玉被逗的破涕为笑,道:“胡说!你那什么药,又不是仙方,哪有那么快的。只是可怜他,好好儿的,怎么就遭了这个灾,脸也青了,腿也肿了,……”

      这边晴雯去送药,回来路上恰好遇见平儿,见平儿正在大路边训丫头,好奇怪,便走过去问她。
      平儿斥退了丫头,拉住晴雯,道:“若真是出了大事,我哪儿还有有空在院子里的。宝玉伤了,老太太大怒,让二奶奶定要严办,二奶奶也只当是大事,一刻不敢耽误,来二爷也等不得回来,风风火火的就往学里去了,结果一看,哈,一屋子的爷们儿,连带着讲学的太爷,个个都是鼻青脸肿,没一个囫囵个儿的。”
      晴雯噗嗤一笑,好歹忍住,奇道:“那岂不是乱成一团了,竟有这样的事儿,那究竟是怎么样呢,二奶奶可查清了?”
      平儿道:“可不是好笑呢,二奶奶一到,还没得说要查,南边儿北边的哥儿便抢到脚下了,说起来也是个顶个的爷们,哭得死了爹娘一样。二奶奶原是来查宝玉受伤的事儿,也不打算与这群没体统的耽误,叫了太爷来问,结果说起缘由到还是宝二爷。”
      晴雯奇道:“宝二爷?宝二爷那样的性子,也打得起来?难不成是弄错了?”
      平儿摇了摇头,道:“倒想着是弄错了呢。原今天上学,一位住在东城根儿也不知道是哪家亲戚的爷,传出个话头来,说皇帝要放征贤令了。放令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早儿也放过机会,只是这次又不一样,说皇帝的话,边关险危,家国不安的,世家贵族该是表率奉国的时候,说要世家里每府里出嫡系的好儿郎来,录在军里,先领郎将的职位。那该死行瘟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大伙儿就信了,便来恭贺宝玉,宝玉还没作声,宝玉身边一个烂了舌头的小子却说,一个郎将,宝玉必是不去的,总要在学里选一个替了去。”
      平儿道:“就是这么句话,那起子人便眼红了,纷纷围着宝玉要讨着差事。宝玉又和软,拒绝和应和得不利索,那些没眼水的便个个只当自己得了,后来争起来动了手,把个学堂也抄了,宝玉和先生去拉帮,一应都波及了,叫桌子砸了腿,在地上滚了两圈,幸而小子们反应快,护着拖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晴雯道:“阿弥陀佛,学里竟是都打乱了。”
      平儿道:“可不正是吗。二奶奶气得不行,只说咱们供着学里,原意也是想着亲戚们来,也省了自家请先生的开销,不想混杂着这些不堪的,为着一个郎将的职位,苍蝇见了烂肉一样,连身份体统也不顾了,倒敢伤了正经主子。”平儿一嗤,哂道:“还说郎将呢,也不打面镜子照照,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呸!”
      晴雯笑道:“他们闹他们的,你倒气成这样。好了,快回去吧,方才我从宝玉那儿来,看样子,一会儿老太太还去时必要过问的,你只回去,免得二奶奶又找你。”
      平儿道:“学里爷们儿都搅合在里面,哪里又能真个动章程伤了亲戚们的体面,不过是先免了学上茶水点心的银子,只让那些充数的没了甜头自己别来了就罢了。那边没我事儿,便出来转转。你往宝玉那儿去,也是送药的?那你快回去罢,也好告诉姑娘们叫别太担心。”
      晴雯应了,回转院子,先迎面碰见已踱到门外的黛玉,先说了宝玉的情况,叫黛玉安心,两人一起回转屋里时,她主子林明已在案头写书了。
      黛玉坐了,急道:“你看林二做什么,快说说宝玉,可好些了?”
      晴雯无法,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就叫黛玉拉住,先说了宝玉的情况,说:“伤上了药,已见好了,就是吃了惊,睡着了也噩梦一样的打颤。袭人伺候他把咱们送过去的丸药吃了一颗,见样子是安稳了些。”有把路上遇见平儿时说的话说了,说是玩闹的,已处置了,叫都别担心。
      黛玉只关心宝玉的伤,什么郎将,什么学里,她只听不见一样的。晴雯道:“不过是个劳什子的郎将,又不是当宰相阁老的大官,也只得抢成这样,还打伤了人,这些亲戚家的爷们也太不体面了些。”
      若是院里丫头,晴雯早“贱蹄子”“眼皮子浅”的骂将出来了,亏得她这回倒收敛,只用了一个“不体面”。林明笑道:“郎将乃是五品,属光禄勋,若从世家出的,惯例上多从六率府,左右备身府,最是前途无量的,且又无需刀兵险事,莫说这时节,任何时候开缺出来都最紧俏,现唾手可得,也难怪他们打破头也要抢的。”
      林明说得起劲,可眼见黛玉不曾答理,晴雯又不甚明白的模样,如同一串小火苗撞上了大冰山,先把喉咙上排着对的压回去,又草草以“打破头都要抢”结束了话题。
      樱桃惊道:“竟是五品这么大的?!月钱也该多少了,难怪他们要抢呢。”
      刺溜一声,林明完全熄灭了,忽怀念起赵先生来,论政说官,在没有一个有他的见解的了。林明换了心情,笑说:“做官的倒不似你们月月拿银子的,我只这么说你们就明白了,现下宁国府的小蓉大爷暂领的七品。只不晓得消息真不真,若真放出的是郎将的职位,想来即便是他们把胳膊腿儿打折了,别人也是替不得宝玉去的。”

      处理了学里,熙凤自然要去回贾母的,可一说了前后,老太太却忽淡了,竟不追究那不知上下的,倒深沉起来。
      熙凤喊了两声,贾母却只点头说你办得也妥当了。熙凤辞了,在走出院子,便瞧见小丫头跑了出来,熙凤拉住一问,却说是老太太急吩咐了请二老爷来,耽搁不得的。当下熙凤也再不停留,吩咐丫头快回去,又问二爷回来了没有。
      熙凤到了家里,贾琏正坐在榻上喝茶。
      熙凤急道:“你倒还有闲心喝茶,方才宝玉在学里出了点事儿,我去办时便觉得不对,平时便饶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动宝玉一根儿汗毛的,今儿却闹成这样。我问你,皇帝要从世家里选郎将的事儿,可是真的?”
      贾琏端着茶盅,抬着脚在熙凤腿上一撩,一笑,道:“你也知道了?”
      熙凤嘶了一声,坐到贾琏身边,把他一推,道:“说正事儿呢,是不是真的?”
      贾琏道:“欸,你急什么,真不真的,还说不准呢。外面是有风声,我也着紧打探了两天,一问,却原来是忠义亲王府传出来的,可信不可信的也拿不实在,总是有也好,没有也罢,急也急不来。”
      熙凤凤眼一波,嘴角一斜,挨紧了贾琏,葱白的指头在他臂上一指,“我就说呢,这样的事儿便是有个眉目,你怎么不找我商量。天上即便是要掉下馅儿饼来,也得先备个簸箕接着,这样的好事儿,既不是没影儿的事儿,咱们也不该只白等着才是。”
      贾琏猛抓住了熙凤的手,软糯糯握了满手,笑道:“难得我和奶奶想得一样。前儿去拜会老丈人,说上面约莫是有这么个意思,不过,却是要填前线刚死了几个将军的缺儿,领了郎将的职,总还要往前线去走一遭的。”
      “哎呀,要死!”熙凤要收手,贾琏又抓紧些,熙凤再挣也不得出脱,只得遂了他。贾琏打眼一望,丫头早推出门外了,便说:“定了的,若是好事,跑不了咱们的,若是不好,也逃不脱,何苦费心。”又问平儿呢。
      熙凤把手一收,笑道:“我的爷,平姑娘在院子里呢,不若我去给你叫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贾琏是个游戏花丛的浪荡子,熙凤是个风情万种的美辣子,这章好像有点荡漾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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