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4、诗社

　　这日一大早，忽听外间喊“宝玉来”，紫鹃奔到门边，撩开门帘一望，便道：“快，你们快打热水来伺候姑娘起床。”

　　丫头们慌忙去了，一个丫头没留意，撞了出来端茶的晴雯，晴雯叫淌出来的茶烫得哎哟一声，菱眼一横，把那丫头吓得好几个哆嗦。

　　晴雯将残茶倒了，又接了一杯，道：“这一大早的，他又来干什么，昨日回去得那样晚，还没玩儿够？”

　　黛玉道：“许是有事也说不定。你别说嘴，快伺候你姑娘起身吧。”

　　晴雯一噘嘴，叫丫头把茶送里间去，自从炉上拿了衣服，“这大冷的天，厨上还没开灶呢，起这么早，热水也没得用的。”

　　林二起了，接过茶喝了一口，却不穿衣，道：“我这里不忙，你起了自去应付他。晴雯，把那帘子放下来，我再眯会儿。”

　　晴雯应是，复又把衣裳烤在炉子上。黛玉自起了梳妆，晴雯把隔间暖阁的帘子放下来，坐在帘子外间做女工。

　　宝玉进来，先问林妹妹起了没有，紫鹃答正洗脸呢，又与他说笑着奉了茶来。

　　宝玉喝了一口，道：“这茶不好，我那里有先儿老太太给的好的，一会儿你去跟袭人说，就说我说的，把那青茶拿一罐子来。”

　　黛玉道：“这一大早竟是来嫌我的茶来的，你要喝便喝，不爱喝且请吧。你那什么青茶，我也不要。”

　　“我几时说不爱喝了，”宝玉忙一口将茶喝了，又问，“林二妹妹呢，怎么不见，该不是还赖在床上没起吧。”

　　黛玉捂嘴笑道，“可不是，请也请不起来，我想着还得宝二爷去，她再给你脸上一拳，保管就清醒了。”

　　宝玉捂脸，赔笑道：“再不敢了，妹妹却别再提了吧。”

　　晴雯闻言，想起那日宝玉也是这样一大早来，听得林二姑娘都没起床，便去玩笑，接过刚一掀开帘子，脸上便挨了一记。晴雯菱花眼光光一觑，轻笑道：“呸，一大早搅得人不轻省，活该挨打。”

　　黛玉听到晴雯声音，一时也笑了，片刻歪头就问宝玉，“你来有什么事儿？”

　　宝玉道：“哦，咱们不是原约好今日开诗社吗，昨夜老爷传话来，说北静王爷新封了西征元帅，不日就要动身，所以叫我赶着今日去贺他去。”

　　“那北静王是谁，他封了元帅，与你何干，喜得你连名儿姓儿也忘了，连衣裳也穿不整齐。过来。”

　　黛玉与宝玉重新束了大氅，宝玉道：“你不认识他，我也不好与你细说，总之一句话，是个顶好的。今日虽说是去贺他，到底是去远征，年里怕是见不着了。”

　　黛玉笑道：“你若舍不得他，何不也跟着去，说不定战场上挣个大名声，到时候衣锦还乡呢？”

　　宝玉正待说自己不喜那名声名利，却听外间丫头来催，说老爷催了，不敢再耽，便辞了去了。

　　林二起了，晴雯自伺候她穿戴梳洗，一时说起北静王，林二要问，丫头们竟谁也说不上来两句，似个雾里的人物一样。

　　晴雯道：“姑娘这话问错了人，我们府里当班的，哪晓得外头的事，莫说是伺候姑娘的丫头，就是伺候太太，老太太的，也不一定清楚。”

　　紫鹃进来取茶壶，听了这话，也道：“是啊，二姑娘这话可别再提了，叫人听了笑话。”

　　林二笑笑，便不再探问。

　　两人起床时不过先吃口热茶，先要去请老太太的安，然后是两个舅母，走一圈，还仍是在老太太那里用早饭。吃饭时听说姑娘们要开诗社，老太太便想起湘云来，让熙凤安排去接来。

　　探春道：“诗社要开三日，今日算是破题，咱们先作几首，叫老老太太先评出个优胜，等明日云妹妹来了，叫她也评，看与老太太评的一样不一样。”

　　贾母笑着把探春一指，“你云妹妹还没来，你倒先用上她了，可见三丫头最鬼。”

　　开诗社，姐妹们围在一起，说是写诗，实是说说笑笑的多，老太太看了两个写得快的，点评了几句，便觉得有些困乏了。

　　“玉儿，怎不见你那妹妹写来？”

　　黛玉笑道：“林二那丫头，自小不爱这个，尤其在咏春上拙手，想是怕在老太太面前丢脸，躲了。”

　　贾母道：“这时节好，也不拘咏春，花儿朵儿，山儿水儿，哪处做不得诗？咏春上拙手，作别的也添兴，林二姑娘在哪儿，去寻了来。”

　　鸳鸯领命去寻，在花园里寻着了，笑道：“林二姑娘和平儿倒在这里舒快，叫我们好找。大家的诗都成了，可就差姑娘了，老太太找呢。”

　　平儿捂脸羞道：“早知老太太要看，我说什么也不和你一组的。”

　　林二笑道：“你我又差多少，原不知道老太太有兴致要看，不然我也不敢来。幸而与你说话时，我已得了两句，不然可要叫人讽我两个呆木，合一块也凑不上四句。”

　　鸳鸯领着林二等去了，老太太让写来。平儿铺了纸，鸳鸯研了磨，林二提笔写了，丫头递给贾母，老太太看了，先不说诗写得如何，倒问说：“平日里看什么书，练的是哪家的笔拓？”

　　林二道：“不曾著意看的什么书，只按着家里的规矩看些，家父家兄亡后，再没心思看什么书。有时写字，不过描摹父兄遗笔。今日写诗，总是不得，好歹请了平儿姑娘帮忙，才得了两句，驽钝至此，叫老太太见笑了。”

　　贾母叹道：“是了，你家是兵武人家，怕是不知这女儿家的教导不可与男儿一样的。只今后你不可再描摹你父兄的字了，那样厉的字，移了你小姑娘的心性可怎么好。”

　　林二笑应了，又多谢贾母的谆谆教导。贾母疲乏了自去，姐妹们又笑闹开了，连午饭也请了令摆在花园里。

　　到了晚间，宝玉又来，说起今日去北静王府，直道无趣得很，叫他原话说：“先生老爷坐了好几席，除满口道喜讨好，个个和泥塑的菩萨没什差别，连个会说话会解闷的都没有，真真无趣。”

　　林二笑道：“你这话说的怪，你们本是去贺他的，不说道喜，难道竟是为着去解闷的？”

　　宝玉道：“说是道喜，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叫我说，当个元帅有什么可喜的，一时去了战场，丢了命也是有的，本没什么喜，偏大家还都要去贺他，你说可笑不可笑。”

　　林二道：“也不定就丢了性命，封侯拜相的也多。”

　　宝玉闻得此言，愤愤然说：“什么封侯拜相，你岂不闻这京里如玉公子已折了多少？”如此战报事实，兵将折损，这般那般的，一一说来，末了道：“便不定要折了性命，谁个是真愿意去的？那粗鄙之地，岂有同道知交，去了那地，整日和些粗野陋莽混在一起，岂不如死了干净。”

　　林二笑着饮了口茶，才道：“竟是我短视了。”

　　宝玉还道：“你不知这些也好，也省了担惊受怕的心烦。那些事儿没什么趣味，也不去说它了。对了，今日你们作成诗了没有，作了几首，可得了好的？快与我看看。”

　　黛玉笑道：“我们又不是宝二爷，作诗讲究个机缘，非好的不要。我们呐，既开了诗社，好坏总是有几首的，不过你既错过了今日，要看也是没有，只等后日闭社总汇再来吧。”

　　宝玉喊着好妹妹腻来腻去的来哄，黛玉到底诵录了给他，宝玉品了几首，也无点评出优劣，忽抚掌道：“险些忘了，方才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说已经使人去接云妹妹来，你听说了没有？”

　　黛玉道：“自是知道的，怎么？”

　　宝玉道：“她二表哥先些时候去了，咱们言语需得宽着她些。明日我也得空，咱们腾了绿云阁出来，好好闹一天，都舒怀舒怀。”

　　林二道：“她二表哥是谁，怎去的？”

　　宝玉道：“云妹妹家里和你差不多，也是武将封侯的后人。他那二表哥是自小养在一起的，前儿征勇皇榜出来，他闹着要报国为家里争光，他祖母劝他不住，去了，不想才没多久些，竟就叫敌人杀了。云妹妹和他自小长大，想来怕是伤碎了心。”

　　宝玉说着说着，想到湘云遭遇，抹起泪来，连带黛玉也湿了眼睛。林二与他二人倒了热茶，劝道：“天也晚了，何苦在这里哭，喝杯热茶，明日见了面还都需坚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