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25、出子（求收藏）

　　第二日，张府门房打着哈欠起来，取了门闩，才拉开一个小侧门，立时便吓了一跳。

　　原来，在这张府门口，竟蹲着好些人，天又下了薄雾，看着黑压压的一片。

　　“你，你们哪儿来的，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杨大起迎了上去，道：“小的们昨日和林官小姐说好的，今日来领差的。”

　　几个门房听到动静，都出了来。“领什么差，用得了这么多人？”

　　杨大志霍然站了起来，“嘿”了一声，骂道：“辣块妈妈！什么差还需得跟你个小门房报备啊，你赶紧去，去禀告官小姐，耽误了事儿，仔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光灯不要无礼。”杨大起呵道，又说：“事情真的很急得，还请去通报吧。”

　　杨大志是个癞痢头，凑近了看，眼睛恶狗一样，他一出声，又有多少蹲着的跟着站了起来，门房也不好太跋扈。只说：“通报是没问题，林家小姐来不来，我却不管。你们远远的让到一边儿去等着，别挡着门口。”

　　“嘿，你这……”杨大志十分不满这门房的态度，几乎要动手，叫杨大起拦了。

　　杨大起拉住杨大志，招呼着众人往边上去，说：“是咱们太心急了，官小姐是官家的大小姐，没这么早就来见咱们的。”

　　这一行人几十近百，虽老老实实的让到了一边，看上去也不安稳，门房忙使了一个小子，差他快跑去禀告林二小姐。

　　林明醒了，听得外间鸟叫，不由想起黛玉曾养过的一只鹦鹉。那鹦鹉不笨，挂在后院的树上，不但把诗词歌赋学了十来首，连人也认得，见了如海叫“老爷”，见了先生叫“雨村”，见了林明叫“二姑娘”，偏偏只见了黛玉就什么也不叫，把黛玉气得不轻。

　　“姑娘可要起了？这会子还早呢，今天下雾，天也没亮透呢。”丫头听见床上的动静，知道林明醒了，忙撩开帘子帐子走进来伺候。

　　“嗯。”林明自起来，丫头们已备好了热水帕子茶水等，那衣裳也热烘烘等在一边。

　　梳洗罢，喝过早茶，林明便转到书房与如海写信。信未写完，便有丫头跑了禀告，说是外头有一帮子人要求见姑娘，林明知是买粮的灾民来了，忙在信上添了“大事将定，不日即回，叔父安心”几个字，便匆匆落款收了笔。

　　林明将信封了，吩咐人交给管家，让发回苏州，又吩咐人去请赵先生和李管事。

　　林明自往外院门上走，赵伏生在二门处迎了，两人一道往门房去。

　　到了三门，门房迎过，说了大概，领着林明等人往外走，又说老爷刚好回来，遇见了，也正在外面呢。

　　大门一开，门前左侧宽敞的青石板路上，一边是一顶豪奢的青绸蓝缎的饺子，由二十多个配了大刀的粗壮汉子护卫者，一边是近百个精瘦黝黑，眼泛饿光的灾民。看似僵持，却又强弱分明得很。

　　张漕头坐在轿中，轿帘儿拉了起来，正好叫人瞧见他的样子，一袭珠光锦的袍子，面容发饰皆是精致，隐有酒气传来，更添一种潇洒。

　　他见了林明，才从轿子里步了出来，把手上的暖炉往身后一藏，笑说：“我听管事说，你要用人？既到我漕运做客，要用什么人怎么不跟管事的说，这一帮子人能顶什么用。”

　　林明也笑，道：“漕头好意，正要跟漕头借人呢。昨日去见了府上二小姐的施粥铺，颇受感动，想着也为大家做点什么才是。别的目前帮不上，只得拿些小钱来，买米施粥，也效仿二小姐一番。这些人正是我请来协助买米的灾民，正想着再向漕头借一位走惯了上下水运之人，替我带领他们。”

　　“走惯了上下水路的……”这位张漕头，他爹活着时是一点事儿也不管的，要问谁走惯了上下水路他倒约莫知道，只哪个又适合派给这位“官小姐”呢？一时没了头绪，忽打了一个酒嗝，又正好看见李管事，便忙将李管事一指，说：“李管事，就李管事吧。”

　　“是，老爷。”李管事抱拳应了，转身招呼众人往后门处去。赵伏生跟林明行了礼，也追了上去，喊道：“我家主人已替大家备了饭食干粮，大家先随李管事去，吃饱喝足，点齐全人马，分头上路。”

　　杨大起，杨大志几个才走出不远，忽回转跑来，朝着林明直挺挺跪了下来，道：“大恩不言谢，小姐今日救了我等几百条性命，无以为报，今后若有什么用得着得地方，上到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只听小姐一句话！”说罢几个人在青石板上叮叮咚咚得磕了几个响头，才起来跑着追了上去。

　　张漕头离得近，看到石板上的几团血渍，心头有些震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林明早让到了一边，见了张漕头神色，倒笑道：“皇恩浩荡，早令我叔父定要救灾的，我也不过是受叔父差遣，虐尽绵力罢了，倒白受了他们的感谢，惭愧，惭愧。漕头，我这里今日还是往施粥铺上去，告辞了。”

　　林明自乘车往施粥铺上去了，而张漕头，虽与友人喝酒作乐了一夜，已疲累得很，竟也不去休息，急匆匆的派了人去寻他的几个好友，说接来府里有要事商量。

　　张府二堂，分了主客坐了。

　　林明变换了衣服，只做男儿装扮，态度上也少了些软和，只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李管事果然不愧漕头的得力助手，这两日已有采买的米粮源源运来，施粥铺也添设了十几处，灾民们的紧急也算稍解了。哦，漕头今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也是张漕头新上任，还没见过大世面，一来容易被颜色气度之类的外物所影响，二来，他也实在没有如海等人“看灾情，估灾民”的本事，眼见十里八乡，眼所能及之处，灾民都解了急，心里难免有些慌张。

　　再会谈，张漕头便甚好说话，笑道：“灾情得到缓解，灾民不必立即饿死，这是好事。只是，……”

　　“哦，正是呢，我正要与漕头说这个。官府的抚民状贴了出来，言明了朝廷赈灾的政策，米粮也陆续运来了，这是好事，近日，有些百姓也赞漕运顾全大局，放下私怨，帮着运粮，不知漕头听说了没有？”林明笑得温和。

　　说起这个，张漕头便心里有气，当真吃了这一记糖闷亏。

　　“我几时说要开运了？你那几船粮食，不过是我愿意给你和我二丫头一个方便，先父得死，朝廷不给个说法，我是不会开运的！”

　　林明拿茶就饮，叹道：“我自然体谅漕头的。只是百姓们吃着吃着粮，心里还赞漕头开运的义举，若是忽然又不给运了，”

　　“我当你是个和纯儿一样的，你倒和那些当官的一样来算计我！你一边收买民心，一边把朝廷的空口话贴得大街小巷都是，几十个大锅稀粥一熬，先做出个朝廷全力救灾的样子，顺带着让我把顾全大局的名声背住了，再往我背上加石头！我要是不干，百姓只当是我姓张的一家拦着你们救灾，到时候只怕不把我张府拆咯，你安的什么心！你一个丫头家，怎么比那些贪官还奸些！”

　　林明第一次被人评“奸”，手上一抖，茶盖便落在茶碗上，上好白胎青花瓷“叮当”一声，好听又刺耳。

　　“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好在你是个女儿家。”哥哥林继梁的话忽然在脑海响起。

　　林家也是世代为官的，祖上也出过大权臣，也出过大将军，然而这些当官的先祖，总和其他的当官的没什么两样：活着时富贵，死得也早。

　　当年林祖父病逝前，把两个孙儿叫到床前，问两个的志向，兄妹两个异口同声的说“要当大官，名留青史。”祖父夸了他们有志气，又叹气说“官，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时还小，并不懂其中深意，林明还想：当官的前呼后拥，手翻云雨，有什么不好当的。

　　后来，哥哥林继梁弃文从武，跨马征战，伤重不治之时写回遗言，其中便有这句“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好在你是个女儿家。”林明还是不懂其中深意，只恨自己女儿身，不能与兄长并鬃齐驱，献计斩敌。

　　此刻，用区区小计，救了多少百姓，是值的。可为何，心中却愧呢。

　　“漕头，”林明深吸一口气，将茶放了，道：“明此举，其实也是与张家有利的。”

　　“利？利在何处啊？为何我只觉漕运已被人架在火上烤了呢。”

　　“漕头莫急，听我道来。”林明离了坐，朝张漕头一礼，“我以二小姐朋友的身份行了便宜事，漕头心头不舒爽，也是应该，其他不去说，先请漕头体谅吧。数万百姓的生死，叔父的殷切，我是不能不顾的，莫说用些计谋，便是要林明项上头颅，林明也不敢推辞。”

　　林明又拱手一拜，说：“漕头，当今皇帝是图治的明君，盐运重地的灾情，那是必镇的。朝廷对此事久悬不决，不是因为漕头势大，叫明君顾忌了，而实际是什么，漕头必定也知。当下，外患成战，陛下的心思暂在军事上，已御笔发了两道征勇皇榜便是明证。若漕头以为，明君是因为漕运势力掣肘，才搁置救灾的，那才是灭族的祸根。”

　　“此番水灾已近三月，漕头可见朝廷派了哪些重臣来此和义？无。帽儿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巡抚，知州罢了，我叔父是爱民如子，才有心来调和，至于那些人，实权多少，在朝廷上说得上多少话，漕头必定心中有数。”

　　“与漕头角力那位的权势，漕头想来不大清楚，明倒是有所耳闻的。战事如此，圣上多少忧心？而他家二叔，不接皇帝陛下派他出征的旨意，且未获罪，权势便可见一斑。漕头这边耽误救灾，看似和他一人角力，实际上却是和他整个世家角力，即便漕头能与他势均力敌，也得顾及朝廷，顾及圣上的耐心。圣上与他家是亲戚，漕头与圣上可有交情？圣上若烦了这场角力，佛手掌下，漕头以为会按死哪个？”

　　“若漕头听我一言，此处放过，开了运，却是一本万利的好处。漕头独霸水运，已是树大招风，朝廷中自然有好大喜功的想与漕头一较高低，若此时漕头再惹了百姓的众怒，漕头可想过后果？反之，漕头开运，不但是与朝廷解忧，向圣上表忠，更与这十数万百姓有了活命之恩，民心最贵，十万百姓的爱戴，拿个诸侯的爵位也换不来的。”

　　“是两方得罪，自寻死路，还是左右逢源，一本万利，漕头觉得,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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