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101、喜离

　　这日，正与众姐妹玩至酣处，外边就有仆从来请，说：“前面跑着来请，说好些贵人来了，要与二姑娘送行，请二姑娘前面去说话呢。”

　　“哦？都有谁？”探春第一个问道。

　　熙凤问道：“可请了东府的大老爷过来了没有，这样说话应承的事儿多一个人总是好的，你快叫人跑着去请。”

　　那传话的说：“回二奶奶，已请了珍大老爷和小蓉大爷过来了，还有几位小爷，只是来的人多，外头实在应承不开。”

　　“都有些什么人？”宝玉问道。

　　“那传话的噼里啪啦的说了，我也记不全。只记得说方才北静王降架来了，这是最要紧的。还有，还有吏部的张老爷，兵部的王大人，还有曹国舅，傅骏马，齐老爷家的三女婿……，前面才传话出来，说叫备四六席面呢，想来实在招架不开了，所以来请二姑娘前去说话。”

　　黛玉踱到林明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裳，林明抬眼把她一望，只见那小脸上欢喜不多，埋怨道是真的。

　　探春笑道：“是了，皇上亲封的昭毅大将军，又是封王旗率军出征，依理是要有几回送行宴的。”她走到林明身边，拉着黛玉的手，“好姐姐，这是二姐姐的大本事，我们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唯有替她欢喜才好呢。今儿咱们也话过了，再腻歪可就耽搁了她的天下大事，不如今儿就散了吧，也好放了她去。”

　　熙凤也过来，道：“是啊。”她也把黛玉拉了，劝道：“打小的姐妹一处，我们也舍不得，只恨不得她不要去，仍天天在家一处玩才好。可恨天下男人没个有本事的能替了她去，唉~！罢了，咱们这些女人家，明儿只怕不能去送你了，唯有在家里供了佛爷，天天烧香，求它保佑你早日回来，咱们再一处说话吧。”

　　熙凤虽是坚强女子，到底忍不住哭了。她想起与贾琏同寝解衣，那贾琏身上新添的伤疤，一则是心疼自家男人，二是贾琏这一回又要跟着大军去她内心不安，另一个却是替这个妹妹难受。

　　她虽不是家里生的，也和家里生的差不了多少的，一样的娇生惯养的小妹妹，如何命运就这样荒诞滑稽，非使得她去承受那些苦厄？

　　那日夫妻帐中话，熙凤心疼贾琏，手指才一搭上贾琏腰上的疤就落起了泪，贾琏安慰她，抚着她的手，叹说：“这算得什么，也值得你红眼睛？我这二指长的伤口，报了上去，换得个将军，这是咱们家的福气，连带你也挣诰命，有什么值得哭的。”

　　熙凤埋怨他不晓得惜命，不会取巧，“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你竟笨得往前头拿刀兵跟人挣？战场不是最讲究任人唯长，各取其用吗，拼力气拼蛮劲儿，自然有庄稼汉去，你好歹学了字又懂得些经营，替军营管管账，算算粮，筹备军用不比拼命作用大些？”

　　贾琏道：“妇人之见。你以为管账算粮的就跟家里的官家一样，连太阳都晒不着了？你有管粮的，敌人就有抢粮的。外城曲部的海大人你还记得吧，他心思也活泛，晓得京城组了子弟营，万托我捎带上他小儿子，送了三千银子求了个马厩管干草的差事，原想着后方没危险，仗一打完回来就领功，而后求他舅舅给安排到宫内侍卫处去。结果呢，呵，敌人偷营了那小子跑得慢些，叫人一刀卸掉大半条胳膊。这仗一打起来，哪儿有安稳的。”

　　“也就是二妹妹了，十几次叫敌人围住落入危境，一战既过，鲜血染透甲胄，都区分不出那血是敌人的，是亲军的，还是她自己的。我贾琏从小至今没服过谁，对她，真是心生敬畏啊。”

　　到底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熙凤虽也佩服林二小小年纪能当将军杀敌，但她到底没见多战场凶恶，因此不如贾琏那般敬畏林二，但姐妹之间的心疼却更真切突出些。

　　十来岁的妹妹，原也是粉雕玉琢的，这一次见着比一次不一样，风姿越凛冽，目光越凌冽，脾气却越随和，这不是经历苦难打磨来的是什么。

　　“你去吧。”只听嘤嘤哭泣之中，一句柔声如此说，“你去吧，少喝些酒，早些回来。”

　　“林妹妹……”熙凤拉住黛玉。黛玉竟没哭了，只是看着却更叫人心疼。

　　林明闻言，站了起来，笑道：“好，我这就去看看。今儿咱们也尽了兴，姐妹们也早些回去安歇吧，我和黛玉先回去了。宝玉，你回去换了衣裳先往前面去，跟舅舅说，我换了衣裳就来。”

　　路上，黛玉和林明并肩而行，却不做声。林明道：“今儿大军开拔，城里该挺热闹的，不如叫舅舅安排安排，你也瞧瞧热闹去？”

　　“我不去。”

　　“如何不愿意去？莫不是担心人多嘈杂？”林明拉了黛玉的手，黛玉虽年长几天，这时候倒比林明矮大半个头了，两人同行，一个穿紫青云纹袍，一个穿着白红梅缎，不像林家两个千金，倒像豹子怪领着一个小梅花精。

　　黛玉不答。

　　林明又道：“哈哈，我晓得了，你定是怕大军开拔，到时候听得满耳朵的哭声。你不要担心，有离之大悲，才有相聚之大喜，我想着往几回你都不曾得能送我，这回皇帝御旨倒是个机会。我早得了消息，明儿安南王妃，许太妃，大长公主等都将往城楼上设座送军，我想着你不如一起，一来看看热闹散散心，二来也真切送我一回。你有了这次经验，下次我凯旋班师回来，你也可和她们一起来迎我。”

　　黛玉仍不答，林明又叹：“不过，这南边的仗着实不好打，这回只怕要久些，三五几年也没个定数，现在说班师也太早了。”

　　“呸！”黛玉把手一甩，“你……，”黛玉想吐一吐心中的悲伤郁气，但一看林明的笑脸，心里的悲伤就像被搅散了一样，虽还在心里堵着，却理不出头绪来表述。

　　“天下的路也太多了，为何你独要选这一样，有志传名的人也多了，你偏要选这刀光剑影的路去走。你一定要去，又要拉着人送你迎你，许不是我们欠着你的，才叫人日夜替你担忧受难不是？”

　　林明闻言，哈哈大笑，“谁叫我林家血脉如此英伟呢，你瞧，我去西边两年不到，一方战事就平了，百姓安居，天下为安，你说我这路选得划算不划算？”她禀手一礼，打了个半躬，“劳你们替我担忧，替我祈祷求佛，才多次使我化险为夷，感谢感谢，依我看来，这昭毅将军的金符宝带，实在也有你的一份功劳，等我来日回来，定好好谢你疼你如何？”

　　“好了，别这么蹙着眉了，虽此样罥烟眉好看动人，可愁坏了岂不叫人心疼，莫叫我远在万里之外打仗还记挂你的身体，不然我输了仗，皇帝问我‘你如何不胜啊’，我就告诉朝廷百官，说‘家里有个妹妹实在放心不下，叫人时时悬心，故才在战场上思虑不周输了的。’到时候看你又怎么样。”

　　“呸呸！”黛玉恼羞，举着帕子要来捏林明的嘴，“贫嘴烂舌的，这样的话也敢说，看我先撕烂你的嘴去去晦气。”

　　黛玉矮些，又生得弱，她垫着脚来闹，林明歪歪身子就让过了，追赶时她两三步抵不上林明一步，终究不是林明对手，直闹到院子叫紫鹃春纤迎住，也未曾得手。

　　林明换了衣裳，临出门，又折回头嘱咐她，“今儿只怕散得晚，你不要等我了，早些睡。明天一早我先要往宫里去，而后从正阳门领军而出，在城外还有半个时辰的誓师，礼数费时着呢，你和舅舅一道出门就是，到了城楼自然有人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