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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无冬之城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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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木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等等，您这一本正经，讳莫高深，犀利严苛的神情是怎么回事。面试吗？您是缺徒弟了吗？
啧啧，一把年纪了，想想也挺寂寞挺可怜的。
但对不起了，我不会跟您一起浪迹捡瓶子的。
因为我是个有钱人。
“研究这条路，就是喜欢啊，不过其实呢，我倒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卢木林非常无所谓道，“我在历史古迹这方面的敏感度，还没在数学上来得高。”
老头给了她一个白眼，心想：四年能写几十片论文，还说不行，你想怎么样？
“其实——”卢木林把视线收回，垂眸，落在手里握着的老年机上，“我曾有个宿主，是她，无意将我引导到这条路上的。”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很多事情因为喜欢，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就这么一股脑选定了路，即便步履维艰，满身荆棘，心也不会动摇半分，一切只因一个契机。
“曾？”老头抓住了关键字。
“对，她去世四年了。”卢木林无端地呼吸一滞，轻声道，“欸……好久没提到她，没想到四年了。”
老头：“生病过世？”
卢木林：“不，喜丧。八十多岁，安安静静走的。”
老头心里一紧，下意识摸摸自己为数不多的白发，心想求不聊死亡这个话题，但显然，卢木林要讲的故事，莫名有着极大吸引力，他强忍着没骂人，非常仔细继续听。
“我也挺奇怪的，她那么大年纪，还坚持拖我在身边，还把我从小屁孩弄到成年，得浪费多少精力……我一度觉得这个奶奶有点傻。但后来知道原因，我再不敢说她傻了。说来巧，她也是AQ大的，还当过生物遗传系院长，大半辈子都在做科研，厉害吧~”
“她没亲生子女，但倒挺会自我保养自我照顾，每天精神矍铄，根本不给我半点行孝道的机会啊，哇靠，想想就来气！”卢木林前脚还骄傲着，后脚就愤然了。
“……”老头被吓了一跳，“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卢木林：“那必须。”
老头心道这姑娘挺有意思：“继续。”
卢木林：“马尔克斯说，安然度过生命的秘诀，就是和孤独签定体面的协议。很多老人年纪越大，心里越是空，越是寂，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体面不是件容易事。但格蕾雅她不一样。”
听到“格蕾雅”，老头一愣，但没打断。
“她这人很喜感，喜感到你在她身上绝找不到孤独二字，她有很多喜欢的爱好，几乎几个月换一次，折腾花，折腾虫，折腾我……我严重怀疑把她一个人放海里……海就死了。”
“……”
“显然啊她收我绝非是出于无聊。其实领养我时，她七十多高龄，我一岁多，但我的第一任宿主另有其人。”
不仅是老头，对面两个老阿姨也被卢木林吸引了，悄悄坐了过来，静静倾听。
“在格蕾雅之前，还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常年无子嗣，动了收养的心思，我出生没多久就被接去了。但很快他们后悔了。我那时一岁未满发了烧，他们说我哭得很凶，养我的女主人没经验，也没耐心，不多久就厌烦了我，于是我又被送回A星的收养所，理由是身体素质欠佳，未达领养标准。”
卢木林情绪非常平静，仿佛谈的不是自己。反倒是边上两老阿姨出离了愤怒，忍不住道：“怎么还有这种人呢”“这娃太可怜了……”
卢木林异常冷静：“你们A等人都知道的，若是不合格的C等人，法律上是可以‘退货’的。”
老头沉默半晌，点头。
“退货，毕竟是罕见例子。收养所大费周章刊登了我的事，时时日日，日日月月，我的名字成了二手商品，被挂在微不起眼的新闻页面，无人问津。”卢木林缓慢地用指腹细细滑过漆已掉尽的老机子，“终于，一年后的某天，格蕾雅看到了我，打来电话后她就决定收留我，哈哈，后来听闻当时她没见到我就急得要我了，哈哈哈哈真傻，万一我长成卡西莫多呢。”
老阿姨催她：“然后呢，然后。”
“格蕾雅她学历高，但做料理技术极低，你们能想象吗，她的燕麦松饼硬得能砸死一头野猪，她的粥喝了能拉一个月，然后我就长大了……”
老头冷哼：“这你也长得大？”
老阿姨：“了不得。”
“有次，应该是学龄前吧，我问她，爸爸和妈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别人有，而我没有我。大概我别的不懂，对这事挺上心的，她的回答我记得特别清楚。”
“她说，别急，其实你也有啊，但他两人特殊职业，每天忙着救人，生下你后又去救人了。”
“我说，所以他们是神咯，救人归救人，但也该来看看我吧。”
“她笑着说，你爸妈确实想来看你，但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也会累啊，也要睡觉啊，所以就找个角落抱在一起睡了。因为是神，所以他们睡一觉要好几百年。”
众老年人：“……”
卢木林：“几百年，当时听后就呆了，你们知道我心里阴影有多大吗！我挺不开心，我说，那岂不是见不到了，她说，怎么会见不到，只要你长大了，懂够多东西，出门找到他们，喊醒他们不就得了。他们背着花海躺下，靠了条小溪，枕着五彩石而眠，贼好找。”
老头默不作声叹了气。
听到这，他明白了。
卢木林：“于是，我开始看很多的书，历史的，地质的，遗传的，只要一切很追根溯源的，我都看。我熟记每个星球的每条山脉的形成，熟记每条河流的走向，熟辨每块石头的由来。我想，这样，或许我是不是能找到所谓花海，所谓小溪，所谓的五彩石。我很多都看不懂，但我也逼着自己快点学，因为我一直怕——”
有人问：“怕什么？”
卢木林笑：“我每天害怕，害怕自己长得太快，害怕容貌变得太多。我害怕他们醒来后不认我。”
老阿姨们蓦地眼眶红了，她们感觉什么东西一下子在胸中酸了开来。
卢木林转向老头：“所以，您刚问我喜欢考古是不是受父母影响，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答啊……”
她后来选考古，只因她从小就有就有追根溯源、探究先祖的习惯。当然也是受了格蕾雅的鼓舞和支持。
老头：“后来呢？”
卢木林：“后来？”
老头：“后来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父母。
卢木林听了他半句话，就知道要问是什么了，继续道：“这肯定瞒不住。八岁那年的事，我们住的附近有片上了岁数的城市公园，每个周末她都会带我去玩。可能是我太多次把父母是神的事炫耀出去，有次，一孩子不屑地说我其实是C等人，别说神父母了，我压根没有父母。那孩子还说，我不仅是C等人，还是个被抛弃过的C等人。我原来的名字不叫卢木林，我叫LISA，非常普通的LISA。”
“我没把这件事和她说，但牵着我手回家路上，发现我一直很乖地低着头，她很聪明，就立马猜到了。格蕾雅问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我……我那天大概是有些恨她的，恨她骗了我，让我在别人面前丢了好大的脸。我问她，为什么，也许是我的表情太无助太悲伤，她说，如果你被这件事打败了，那太令我失望了。”
一时间，无人说话。
“我单方面与她冷战，但没两天，我就服软了，毕竟她这么可爱，我也板不起来脸啊。我照着关键词LISA上网查了自己的事，看到事实真相，心里也挺委屈。格蕾雅说，你若是难过，不要忍住眼泪，可以哭出来。”
“我当然没哭。再后来……格蕾雅突然做了件事，挺轰动的，我记得，那些天几个人都来我家劝什么。”
一位老阿姨抹了抹眼泪，问：“她怎么了？”
卢木林：“她竟然辞职去中学当了老师。我到十八岁那年之前一直不能理解，不理解她为何要辞去别人都遥不可及追求一生的职位，放弃她热爱一生至死不渝的研究，而去学校里当了个不起眼的心理老师。”
老头突然道：“她是想陪你。”
卢木林忽然沉默，眼眶发红。
“对，她想陪我多走一点路，能陪一段，是一段。”
“她总对我说，多看点书，多看点书，我以为她是怕我无聊，后来才理解，她这么做是想让我以更多视角原谅自己的命运，想让我用更容忍的眼光待这个不公的世界。”
“方才您说您不喜欢A星，因为它没有冬天。但我相反我很喜欢A星，恰是因为A星没刺骨的冬天，才蕴养了那么善良的人。”
“嘿，你们别伤心啊，现在的我挺牛逼的，从没再为身份信息上带C而觉得半分委屈。”
老头：“看书起你再没哭过？”
卢木林一顿。
“不。有一回，我还是哭了。”
大家没说话，都朝她看来。
“是她葬礼那天，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脆弱，可是——”
我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因为，我唯一的亲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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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没说完，两位老阿姨顿时细细呜咽起来，卢木林摸了摸鼻子，觉得挺不好意思。
“您们别哭了，没啥好哭的，弄得你们这么狼狈我心里愧疚。”
老头指了指她手里瓶：“喝完了吗。”
卢木林把空瓶递过去，站了起来：“不行，我突然想上厕所了。”
老头大概是看神经病一样看这个姑娘。
好端端的大家还沉浸在生离死别中，你当事人突然说要上厕所！？！！老头当即脱口喊：“不准上！！！”
卢木林一愣，这回是真的委屈了。
水是你逼我喝的，故事是你逼我讲的，厕所又是你逼我不准上的。您为何这么屌。
老头给了她个坐下的眼神：“别急，再聊会儿。”
卢木林沉住了气，无奈摇了摇头。行吧，您无聊那我再坐一分钟，毕竟老年人不必年轻人呢，是要孤独寂寞些的。
老头话锋一转：“你小姑娘胆子挺大，呵，一张嘴毫不含糊，说得自己教授夹尾巴溜了。不过，呵呵，你也不想想后果，别以为你证明清白其他高校就敢收你了，有TU大那群东西在，别的再怎么敢怒敢言，也不会敢做，这回，我看你是半点没重回校园的机会了。”
卢木林：“那就不上了呗，我转行去玩倒斗，买卖古董去。”
老头顿时就生气了：“你不知道文物都是要上交给国家的吗！”
卢木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就随便说说……”您激动什么。
老头平复了下心情，犹豫地、谨慎地、又姿态非常高地问了他此番寻她的最主要目的，他故作漫不经心：“那你不试试报AQ大的研究生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想稍微传递点正能量。
剧情不走悲情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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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神不在的一章，想他。
下章让他出来喝酒。（作者：猥琐一笑gif）
谢谢老kir10瓶快乐肥宅水！（您怎么又有营养液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