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37、第37章

　　心满意足地用完一顿饭，日头就已经很高了，李姝往外头看了看，似乎已经到了巳时，而外面士兵们的号子声也终于停了，士兵们走动的脚步声依次响起，依照李姝这几日的经验来看，应是例行的操练动作练习结束了。

　　她把碗碟食盒收拾好，提着往帐外走，却见先头那小兵仍在帐外守着，见李姝出来，伸出手就要接。

　　“不用不用。”

　　李姝看着他憨厚的笑脸，忙摇头拒绝，心里头有点赧然，她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哪能劳动人家士兵去帮她做这个。

　　况且让人家等这么久，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李姝便歉然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这怎么行！”

　　小兵挠挠头，脸上涨的通红，却仍旧锲而不舍，“将军亲口吩咐过的，让您在帐子里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让您做。”

　　“就是几步路的事。”

　　李姝笑了笑，拒绝道：“再说我以前也是伙夫营的，刚好有事过去，你不必为难了，将军那里待会儿我来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兵也只得听她的离开了，李姝见他走了，跟守门的卫兵交代两句去向，也跟着往外走。

　　一路惠风和畅，李姝两条胳膊虽然酸痛，提着食盒却不费什么，边走边看，轻轻松松就到了伙夫营。

　　伙夫营的茅草排房依旧冒着蒸腾的热气，伙夫们热火朝天的准备着一会儿的午饭，人来来回回的走动，虽然见李姝这时候提着食盒过来有点奇怪，倒是没过多关注她。

　　反而是毛师傅，站在一口大锅前，锅里还咕嘟嘟地熬着稀粥，闻着一股诱人的香气。见李姝过来，只一眼就认出了她，他拿颈上的布巾擦了擦汗，手上仍旧搅着勺柄，人却看向了李姝。

　　“你这小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说完看了看她手里的食盒。

　　“这不是想师傅您老人家了吗？”

　　李姝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不欲多解释此事。眼下她还是男人身份，要是让毛师傅知道薛将军对她格外的照顾，甚至吩咐下头为她专门准备饭菜，这让毛师傅怎么看？

　　毛师傅盖上巨大的锅盖，难得笑了笑，说：“去了卫兵营，别的本事没见着，这张嘴倒是甜了不少。”

　　说完，吩咐烧火的伙夫慢火细熬，他整个人空闲下来，让李姝把食盒放在一边，便带着她到草棚底下休息。

　　李姝倒了一杯茶给他，自己也捧了一杯在手上，就听他问：“怎么样，卫兵营那边还待得习惯吧？”

　　“习惯是习惯，同袍们都挺好相处的，平日里活计也不累，就是身边的人都能文能武，倒显得我这个人太无能了。”

　　李姝笑了笑，想起之前跟卫兵们相处的状况，语气中难掩无奈。

　　虽然昨晚薛牧已经劝好了薛怀刃，以后自己再也不必担心会被他威胁，可是平心而论，卫兵营人人优秀，她却没什么一技之长，既提不起剑又扛不动刀，整日里无所事事，还不如待在伙夫营舒服。

　　至少在这里，她能煮饭能打下手，时间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虽然苦点累点，但至少心里头踏实。

　　当然，前提是不用离开将军营，从薛牧剖白心意到现在，虽然只是极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她早已经迷醉其中，即便此时想拔身出去，一颗心也已经不允许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上头的命令不得不听啊！”

　　毛师傅一口把茶水喝完，摇头叹了口气，见李姝蔫头耷脑的，鼓励她道：“你如果能回来，对伙夫营来说也是好事，你第一次做的那张锅盔，我留下来存着呢，到现在还能吃，要是以后行军打仗，带着这个再不怕会发霉了。”

　　不止如此，用这种方式做的东西，不仅耐饿，用料也少，对于行踪不定的军队来说，这是件节省粮食的大好事。

　　听毛师傅这样说，李姝突然心思一动，她现在进了将军帐子，等到约定的演练过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做了，与其留在帐子里无所事事，何不趁机回伙夫营帮忙呢？

　　煮饭这些毕竟是她的长项，即便不做日常杂物，但能把现代学过的一些食物做法教给毛师傅他们，也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薛家军有帮助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不过在这之前，还有许多东西要考虑，例如她明明是卫兵、为什么会被允许回伙夫营帮忙之类……

　　李姝向来谨慎，虽然心里念头强烈，但在事情定下来之前，还是不准备向毛师傅夸下海口，只是说：“有用就行，不瞒您说，除了锅盔这一项，我心里还有些别的主意，只是需要一些特殊的器具，等到东西弄好了，寻时间教给大家，保证比锅盔的效果更好。”

　　她想到了现代的馕饼。

　　比之锅盔，馕更加的香脆耐放，而且比锅盔多了许多种吃法，既美味存放效果又好，难得的是做法也很简单。

　　只不过，馕坑是个比较费力的东西，如果这个时代没有馕这一说法的话，想要做成还是比较困难的。毕竟她跟人学的时候，也只是学了馕的做法，至于馕坑怎么弄，虽然听了一耳朵，知道用料，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毛师傅眼睛却已经亮了，声音里也是满满的惊喜：“比锅盔还好？”

　　锅盔已经足够让他惊艳了，真没想到，这个李姝看起来小小的个子，脑子里东西却这么多，难得的是不藏私，毫无保留的就把方子奉献给了薛家军。

　　“没错，这东西叫馕，也是师傅教给我的，不知道毛师傅有没有听说过。”

　　“馕？”

　　毛师傅摇摇头，李姝又向他比了比馕的形状和外观，见他仍旧是摇头，眼睛却越来越亮，心里便有了底。

　　不过，抬头看看日头，时间已经不早了，李姝心里念着薛牧快回营了，便站起来说道：“快到午时了，馕坑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回去我就把馕坑的形状和用料列下来，明天这个时候拿过来给您看看。”

　　对此毛师傅很赞同，嘱咐道：“此事不急，你慢慢想，别耽误了卫兵营的活计。要是碰到什么困难的地方，拿过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李姝笑着点点头，辞别了毛师傅，又跟季同招呼了几句，就紧赶慢赶的往将军营地走。

　　不想走到半途，迎面遇到了精骑兵营的士兵，浩浩荡荡的，边走边说笑，看样子是来领取午饭的，祝衡赫然也在其中。

　　看到他，李姝双眼微不可查的一抖，心里很是复杂，一时想到祝衡为着她决心留在薛家军的事，一时又想到她跟薛牧在一起的事，总归是情绪万千，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便微微偏过头，打算就此过去。

　　至于迟早要说的那些话，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什么时候开口。

　　“姝……李舒。”

　　祝衡却一下子看到了躲着他走的李姝，把饭碗往同袍怀里一塞，人便快跑着来到了她面前。

　　“……大哥。”

　　知道躲不过去了，李姝只得老老实实跟他打招呼，努力放松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复杂的情绪外泄。

　　祝衡左右瞧了瞧，这时候来取饭的人有不少，想着说话不方便，便带着她往东山方向走了几步，到一个僻静处停下。

　　“怎么到伙夫营来了？今天没跟着操练？”

　　卫兵营情况特殊，三餐基本靠人送，祝衡话刚问出口，随即想到李姝现在已经进了将军营帐，脸上的笑容便是一窒。

　　李姝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听他这样问，也不好隐瞒，毕竟薛将军承诺要亲自带她操练的事情已经在薛家军传遍了，便如实道：“昨日傍晚射箭次数太多，两只胳膊有些酸痛，将军便允诺了我今日不必上训练场……”

　　话音刚落，便感觉对面的人靠近了些，祝衡伸出双手，作势要检查她的胳膊，李姝心里一慌，下意识便把胳膊往回挣，他只觉向前的手一空，再去看时，便见李姝已经低着头将两只胳膊背到身后了。

　　祝衡虽然迟钝，却也不难感觉到李姝今日的异样，见她垂着脑袋站在不远处，树下偶有凉风吹来，将她轻柔的发丝吹的随风舞动。

　　“……怎么了？”

　　眼见小脑袋越垂越低，祝衡心口不自禁地慌乱，不明白她突然地垂头丧气是为了什么，便用两只蒲扇似的大掌强迫性地捧起她的脸，微微一凝视，却见她一双眼睛已经湿漉漉的，微垂着不与自己对视，泪珠却一颗颗往下滚，滚的他心头痛。

　　“哭什么。”

　　祝衡拿拇指轻轻帮她拭泪，声音不自觉的温柔起来，“胳膊痛吗？别哭，等我回去拿药油给你……”

　　眼泪却是越擦越多，眼前的人已经哭得抽噎起来。

　　祝衡顿时手足无措，哄女孩子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擅长，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去哄劝，眼前人却已经抬起头，看着他道：“大哥，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我担不起，我也回报不了，我……我真的……”

　　她真的不配。

　　李姝心里默默地想。

　　如果她是真正的李姝儿，或许还能心安理得，可她不是，他的这份好，就像是偷来的，偏偏她背负着这样的好却又跟薛牧在一起，就更加的堵心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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