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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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初夏时节京中哪一处风景最佳，非护城河莫属。
初夏，小荷不过才露尖尖角，还未有蜻蜓立上头，远远瞧去，一片荷叶碧绿间掩映着粉白色的菡萏，赏心悦目至极。
更妙的是，时不时有小船载着游人于水间往来穿梭，荡起一波波涟漪散开。这些游人中有极大一部分是京中贵女，闲暇无事结伴游船，欢笑声珠圆玉润，撒在荷叶上，落入碧水中，一圈一圈地向远方荡漾。
此时，一艘豪华的小船慢慢驶了出来。
船身里，十几名贵女嬉闹着。
“姐姐，这是你最爱的桂花糕，尝尝。”
一位笑脸盈盈的绿衣少女右手拿一块桌上白玉盘里的桂花糕，递到卫嘉嘴边。
卫嘉其实没有心情吃，但毕竟是妹妹一番好意，没有拒绝。
“阿昭只念着你的堂姐，倒忘了我。”
说话的是卫氏姐妹的表姐，萧明珠。
卫娇笑道:“我的好姐姐，怎么也学着那起子妒妇一般吃起飞醋来了？”说着忙将左手的芙蓉糕献上:“赶紧吃了罢，堵上你的嘴！”
正说笑着，只听见“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跑了进来，手里一支含苞待放的新荷:“你们瞧瞧！”
座中有人调笑道:“真真是人面荷花相映红，竟不知是花比人美，还是人比花娇！”
那少女立即羞红了脸。
卫嘉看着少女娇嗔的面庞，心里升起淡淡的羡慕。
年轻……真好。
可她不过也才十九岁而已。嫁人不过两年，谁知每一年倒好似十年般漫长难熬。
想起自己那档子事，卫嘉闷闷地喝光面前的酒。
卫昭道:“哎，姐姐喝慢点！虽说这是甜酒，不醉人，像姐姐这么个喝法也不是个事啊！”
萧明珠扯了扯卫嘉的袖子，说道:“这船里面忒闷了些，快喘不过气来，我得出去走走。嘉嘉跟我一块去吧？”
卫嘉心里闷得发慌，遂道:“好。阿昭呢？”
卫昭摆摆手:“我就不出去了，你们俩去吧。”
卫嘉和萧明珠出了船身，走到船尾，卫嘉垂着眼望向河里，但是偶尔跃出水面的鱼也没有激起她眼里一丝波澜。
萧明珠问道:“嘉嘉你怎么了？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卫嘉摇摇头:“我没事。里面太闹腾了，我只想清净一些。”
“我记得你以前是极为爱热闹的，自从出嫁了就变了。”萧明珠叹一口气，“嫁给江勉就这么难受吗？”
卫嘉并没有告诉萧明珠自己那些难堪羞耻的私事，低声说道:“我跟他，也就那样了……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
“虽说劝和不劝离，但是嘉嘉，若你真的过得不好，就和离了罢。江勉既有了外室，你也没必要在他一棵树上吊死不是？想娶我们嘉嘉的人多的是呢。”
最终，卫嘉还是摇摇头:“不，你不懂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的生活已经破旧成一张烂棉絮，灰尘杂生，内里腐败，挣扎也没多大意义。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也很卑微，都这个地步了，仍然放不下江勉。
萧明珠也没法了，半晌说道:“咱们回去吧，太久了阿昭会担心。”
卫嘉道:“不——”她不想回去。
萧明珠想了想，道:“要不咱们单独坐一艘小船玩？既清净，又悠闲。”
这是个好主意，卫嘉点头同意了，萧明珠便向远处一艘小船招手。
她们坐的大船低调奢华，能在护城河上做行船生意的都是有眼色的，小船船家知道惹不起，小心翼翼地和大船保持着一段距离。见萧明珠招手，一艘小船便开了过来。
萧明珠让小厮回去卫昭带个话，和卫嘉上了那艘小船。
船小，有些许逼仄，一应设施也不是很齐全，但卫嘉却觉得比方才更加舒适，心情放松了不少。
船娘捧上一碗莲子，恭顺地说道:“船上简陋，怠慢了二位贵客。”
卫嘉轻柔地剥了一颗莲子，放入嘴里，有点涩意，更多的是荷叶的清香。
船娘略带羡意地看着，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就连一个普普通通剥莲子的动作都做得那么好看。
目光偷偷落到卫嘉脸上，哎，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船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凡事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因此她稍一回想便记起她是谁，恍然大悟。
萧明珠见船娘送了莲子还不下去，反而偷觑卫嘉，遂打趣道:“你瞧她做什么？可是被她的美貌迷住了？”
那船娘笑道:“奴家见这位小姐面善得紧，才多看了几眼。”
“哦？”萧明珠来了兴趣，“那你可想起她是谁来？”
“是卫尚书家的大小姐，如今做了礼亲王府的世子妃。”
“正是，想不到你这船娘还有眼光。”
船娘笑容可掬:“奴家曾与世子妃有过一面之缘。那应该是三年前的事了。那年春，世子妃落水，曾被世子救了起来……”
她还未说完，只听得“哐当——”一声，是卫嘉把碗打掉，莲子咕噜噜滚了一地。船娘心一慌，不知怎么就惹怒了她，突然想到，落水这么狼狈的事，且事关名誉，世子妃定不希望被人知晓，而她却大嘴巴子当着世子妃的面就说出来了！
船娘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赶紧跪下来请罪，卫嘉却直直说道:“你方才说什么？是谁救了我？你再说一遍！”
“奴家知罪，求世子妃饶了……”
“我让你再说一遍！”卫嘉声音陡然尖利。
萧明珠被表妹突然的失态吓了一跳，安抚那个船娘:“让你说你就说，你放心，不会无缘无故地罚你。”
船娘战战兢兢说道:“那日世子妃落水，是世子救您上来的，然后正好奴家的船在附近，世子便将您带入船里照料，命咱们赶紧靠岸，煮了姜汤，还派人去请大夫。”
“那二少爷呢？”卫嘉又问。
“二少爷？噢噢，世子似是有急事要入宫？因此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之后就匆匆而去，让二少爷留下来照顾您。”
萧明珠听得云里雾里，她是知道二人口中的“二少爷”指的是江勋，正是卫嘉丈夫江勉的亲弟。不过为何会提到他？
她转头去看卫嘉，却见她面色煞白，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手足无措。见她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萧明珠对船娘说道:“你先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万不可对别人说一个字！”
船娘惴惴不安地退出去，萧明珠正思考如何说话，听得卫嘉哀声喊她:“明珠——”
她话里已经带了哭腔，话音刚落，眼角立刻流下泪来。
萧明珠心疼地上前几步，抱住卫嘉:“嘉嘉别哭，表姐在呢，有什么事跟表姐说。”
卫嘉伏在萧明珠怀里，五指死死地握紧萧明珠的衣袖，一抽一抽的，呜咽着说道:“不是他！不是他救的我……是他！他骗了我！”
这几个“他”指的谁，萧明珠思索间明白了，真相如何她也清楚了:鸠占鹊巢、偷梁换柱的丑事。她咬牙切齿道:“不要脸！竟然这般欺骗人！嘉嘉别哭，咱们找他算账去！”
骤然想起一事，卫嘉擦干眼泪，整饬自己，一边说道:“咱们得去一趟朱雀巷。”
“怎么？”
卫嘉道:“我觉得……我很可能误会江勉了。那外室有问题。”
“不是阿昭告诉你外室一事么？难道阿昭她……”萧明珠险些叫起来。
“不是。”卫嘉摇摇头，“阿昭和江勋关系很好，只怕阿昭也被他骗了！”
让船家靠岸，卫嘉和萧明珠匆匆往朱雀巷而去。
船娘见二人真的没有为难自己，松了一大口气。
自从得知自己的丈夫在朱雀巷养了一个外室后，卫嘉便再也没有来过朱雀巷，每次都是远远地便绕开了，如今是这一年来她首次踏足朱雀巷。
卫嘉来到一处门房紧闭的大宅子前，使劲拍门。很快有下人来把门打开:“谁呀……”
卫嘉闪过他，飞快地进了宅子，萧明珠紧跟其后。
下人喊道:“你们是谁？竟敢私闯民宅？我要报官了！”被二人抛在身后。
卫嘉往正堂方向走去，刚好撞见一个人过来，那人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卫嘉喝道:“清茗！你敢跑，以后别再回礼亲王府了！”
清茗停下脚步，转过身，哭丧着脸:“世子妃……”
卫嘉冷声问道:“你家爷在哪里？”
清茗是礼亲王府二少爷江勋身边的小厮，他结结巴巴往身后一指:“在竹林……”
卫嘉当即往竹林而去。
清茗望着卫嘉望尘莫及的背影，两眼发黑。
他肯定要被主子扒一层皮下来！
“你们两个，很好啊。”
萧明珠慢了卫嘉几步，不知道卫嘉看见了什么，停下脚步说了刚才的话，她赶紧上前，看见一个女子慌忙从男子怀中站起来，抖抖索索地穿衣服，男子也是衣衫不整的模样，腰带被抛到地上。
看样子，二人还没来得及发生一些事，还不至于污了卫嘉的眼睛，不过面前这对男女是什么关系也昭然若揭了。
江勋穿好衣服，上前抓住卫嘉的袖子，哀求道:“嘉嘉，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卫嘉冷声说道:“你解释，我听着。”
江勋一时卡壳了，怎么解释？他根本无力解释！他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力度:“嘉嘉……我，我……”
“江勋，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那年救我的是江勉对不对？”
“这个外室是你的对不对？”
“全都是虚假的，对不对？”
卫嘉的一声声质问仿佛一个个巴掌扇在江勋脸上，他抬不起头来，手指紧紧抓住卫嘉的袖子不让她离开:“嘉嘉！我是因为爱你呀！不骗你的话，你怎么会对我有好感呢？你也喜欢我对不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俩啊……”
看着他无耻的面容，听着他虚伪的话语，卫嘉心里泛起一股油腻和恶心。她再也抑制不了那一股冲动，张嘴，将一口血喷了江勋满脸！
耳边是萧明珠和江勋的惊叫，卫嘉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下坠，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理会这一切，这噩梦般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第1章 001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