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芳草遍江南

77、允诺

　　凌墨连连摇头，却是胸口翻涌，一时说不出话来。梁冷云本来心情大好，此刻却一下子变了脸色。之前尚且觉得“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现在觉得这荷花荷叶都变了颜色，灿烂的惹人心烦。
　　“你身子不舒服何必还来操劳？我又何尝舍得让你操劳？下人们都是如何伺候的，主子不舒服也不上报？”
　　梁冷云冷了神色，看起来十足十的骇人。可是在场的除了凌墨都是未经人事的男男女女，就算是沉稳的小六和春情心中有数，此刻也只能失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倒是凌墨脸一红，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垂首低声道：“不碍的。阿帕说，这与他当年的样子很像，只怕是要有小宝宝了。”
　　梁冷云一怔，这才想起若是孕育子嗣，胎儿所在的腔体膨胀，确实会让人胃口不好，恶心疲惫。梁冷云转忧为喜，遂道：“原来阿帕告诉你了。前几日医仙说你思虑过重，我便下令暂且不许他们议论此事，想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说。既然阿帕与你说了，倒也无妨，日后就不要操劳了，安心修养。毕竟你的身子关系的不仅是你我，更是这朝廷的未来。”
　　梁冷云的话变相许诺了凌墨的孩儿出生便有可能继承大统，不论是男是女，资质如何。凉族历史上也有女王，若是梁冷云得了个长女，好好教导，日后也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凌墨却顾不得这许多，只是想着阿帕悄悄说给他听的话，原来大家都知道了。枉他暗自高兴了半天，又有些担忧自己想多了，还怕自己没办法教导和孕育一个孩子，所以不敢告诉别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下定决心要再一次接受梁冷云。他不希望他的孩子出生后，像以前的他一样，得不到自己父亲的关爱。
　　凌墨有些羞涩，却又很高兴，原来他真的不是多想，是真的可以有一个像云哥哥的小宝宝。而且云哥哥似乎很是期待这孩子的诞生，这一切都仿佛像是假的，让凌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梁冷云把凌墨拉到自己怀中坐下，发现这小人儿此时怕是高兴傻了，也忘了医仙所说的什么“应激性反应”，没有再抗拒他的接触让他神伤。
　　“阿墨辛苦了，你对朝廷上下有功，还拖着不适的身体为我忙碌，你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凌墨笑着说：“帝君言重了，这本就是对臣最好的赏赐了。再说，臣这里什么都不缺，帝君的赏赐库房都堆不下了，就不必麻烦了。”
　　梁冷云伸手摸摸凌墨的侧脸，下人们早已经识趣地退出了凉亭，旁边没有人或许让凌墨放松了一些，但是梁冷云触碰到凌墨的脸颊的时候，凌墨还是忍不住脸色一白，但他本来就不舒服，所以好像也没有多出什么旁的感觉。
　　梁冷云留恋的摸了摸凌墨细嫩的脸颊，道：“不够，我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堆给你。”
　　凌墨的脸一瞬间变红了，低下头不再说话，身子也努力向梁冷云身体外撤去。梁冷云抱紧了凌墨的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力气大，万莫伤了小宝和小小宝。”
　　凌墨觉得更加羞怯，却是不敢再挣扎了。梁冷云将大掌轻轻放在凌墨腹部，掌心灼热的温度仿佛将心都变得熨贴起来，身体的不适也渐渐消失了。
　　似乎感觉凌墨的呼吸平稳了一些，梁冷云拿起一块小点心，送到凌墨唇畔，轻声哄道：“再吃一点好不好。”
　　凌墨轻轻张口，将那点心咬了一小口，竟觉得这点心无比的香甜。梁冷云看着开心，就多喂了一些，凌墨也吃了不少，梁冷云也不管这是残羹冷饭，就囫囵着吃了一些。
　　凌墨看着心疼，道：“若是帝君不急，臣可以让厨子再准备些。”
　　梁冷云拿起丝巾擦擦嘴，笑道：“厨子做的怎么会有你亲手做的好吃？再说哪里有这么讲究了，当年在你和阿帕那里躲着时，什么没吃过，狗洞也还钻过，怕什么？”
　　凌墨的身子微微一震，这是第一次，他和梁冷云之间提起了当年的往事，然而并没有回忆起当年旧事的甜蜜，反倒想起了更多，想起了凌彤，其实他后来听说了，凌彤和梁冷云之间的一切，都因为梁冷云当年认错了人。可是他仍然觉得他的一切像是从凌彤那里偷来的，也会想起自己不堪的过往，也会有种再也无法面对梁冷云的沉重感。
　　凌墨沉默了片刻，才挪动了一下身体，说：“想不到帝君还记得，臣还以为这些小事，帝君不会放在心上。”
　　梁冷云苦笑道：“怎么会是小事，这是我这辈子记得最清楚的事了，只是我……”涉及到凌彤的那一段缘分，梁冷云也从不曾后悔过，却是愧对了凌墨，也不能说出口了，“你幼时对我的好，我都会加倍还给你。有时只看着你，就觉得心疼，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你开怀一些。”
　　凌墨垂首：“是我没用，大概只能给帝君增添烦恼。
　　“怎么会，”梁冷云摸摸凌墨的头，“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还能孕育子嗣，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若是你觉得无趣，等你身子好些了，可以帮我处理一些政务，你一向聪慧，必然会有所助益。”
　　凌墨震惊的看向梁冷云，万不说以前梁冷云商讨这些政务都会避着他，仅仅是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梁冷云给出的承诺就已经太重了。
　　梁冷云看着这双琥珀色的眼镜，忍不住在凌墨额头落下一吻，叹息着道：“怎么会这么惹人心疼呢？你是你我二人的国家，我的一切，自然要和你分享。日后你我的孩儿长大了，这一切就是他的。”
　　凌墨自然不敢应允，即便凌墨应允了，整个朝廷也是不赞同的。只是说：“帝君厚爱，臣无以为报。”
　　梁冷云道：“你自然是知道，我不想要你的报答。我只想，若是你何日能放下往日种种，回头你我初识的模样，我便是此生无憾了。”
　　若不是梁冷云提起，凌墨都几乎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那时他和阿帕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他是阿帕的小宝，是云哥哥的小宝，可以任性，可以执着，可是人总是会长大的，那样的凌墨已经死在了漫长了时光里。
　　“帝君只怕要失望了，过去了这许多年，人总是会变的。”凌墨垂下了眸子语意不明，或许他只是想让梁冷云知道，他没办法还给他的云哥哥一个小宝了，就像他今日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一句云哥哥。
　　梁冷云道：“若是你能开怀，什么的样的你，还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