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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三十章 ...

  •   入山的路因十数年没有人走,也没有人敢来修,便荒废在那边,路边杂草丛生,而更显得树林幽谧。

      入山之前纪歌也并不是没有准备,他多番想要从金华县老人家的口中磨出了黑山的具体方位,黑山中有什么建筑或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地形时,倒是被他问出了别的东西。

      兰若寺。

      一听着熟悉的寺名,纪歌不过愣了片刻,便恍惚告白了那个似乎听出来了什么,正打算劝他的老人家,重新找到了等候许久的岑昉与墨阳。

      “怎么了?”岑昉打量着纪歌的面色,猜测道:“他们不愿说,还是有其他的变故?”

      总之,不要是和他上一世有关的其他故事就好了。

      明明他去世地那么安详简约,为什么还偏偏要给他搞出了那么多的身后事来?

      “并不......走吧,路上说。”

      “你怎么就晓得那个妖怪叫黑山老妖了?”墨阳耐不住疑惑,跟在纪歌身后亦步亦趋,侧着身追问道。

      岑昉亦然疑惑,不过既然都有人替他问了,他便也就缀在后面准备着听。

      “......黑山里的妖怪,便随口起个黑山老妖——难道不好听?”纪歌随口扯了一句,说道一半见两人眯起眼不敢苟同的模样,一时嘴角一抽,不说话了。

      先前完全被长琴的死讯给一下子砸懵了,听说是在金华黑山时他还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恍惚中觉得这个山名有些耳熟。

      可现在一想,这不就是倩女幽魂中的金华黑山,与黑山上的一众妖怪么。

      墨阳忽而道:“可你要是提起黑山老妖,我倒还真听说过这样的一只妖。”

      在墨阳所说的传闻中,说黑山老妖是一座山成精后孕育出来的神怪,据说是本体神魂居住在阴间,一切势力也是在阴间,是江南地带有名的妖中之妖。

      从前没有妖将这金华黑山与黑山老妖联系在一块儿,因为金华黑山实在太过偏僻,完全无法和那叱咤一方的大妖联系在一起。

      黑山偏僻,树木却又极为茂盛,很久以前只有住在附近的樵夫会到黑山中来砍柴。后来两浙地带经商之风盛起,附近的县城富裕了起来,若是从黑山中开辟出一条路来便能让金华到临安的路近上不少,黑山这才有了一丝烟火气。

      直至百年前,还有人在黑山的北郊修了兰若寺,盛极一时的佛寺更是为黑山带来了周围村落县城许多信奉佛教的人。

      然而随着黑山吃人的消息传了出来,渐渐无人敢再入黑山,没了香火供奉,佛寺中的僧人也不得不搬迁去了别的地方,由此佛寺便成了一座空寺,蒙上了灰。

      “那会不会今夜太过莽撞了?”岑昉沉吟道,看着纪歌掏出了戏参北斗用于照亮,摸了摸唇瓣觉得有几分怀念的意味。

      戏参北斗的亮光不强,但在当年足够照耀两人行进。

      今日也如此。

      “襄兄的妖力还未恢复,而我们对黑山又知之甚少。”

      墨阳一听就不乐意了,劈头便怼他:“怎么了,莫非是你怕了?先前不是还死皮赖脸要跟着我们来,现在又想打退堂鼓?”

      “墨阳。”纪歌回头,皱眉喊了一声狐妖的名字,让后者哼了一声扭过了头去,“你今日先前在酒馆中情绪似乎也不太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与岑兄莫不是曾经有何仇怨?”

      岑昉摊手:“在下也奇怪,在下先前从未见过襄兄,跟别提仇怨了,倒不知襄兄为何如此针对在下。”

      一边听着墨阳对上一世的自己万分维护和怀念还来不及感动,这边又不由分说开始事事怼自己,饶是他也没有遇上过这样奇妙的事。

      “这要问问你吧,道长。”墨阳见纪歌居然开口替岑昉问了,冷笑一声,“道长还未说,这十年可去了哪里,让道长如此乐不思蜀都流连忘了返?”

      “襄兄?”岑昉听着墨阳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劲,然而纪歌愣着没有回话他也不好代为解释。

      墨阳见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带怒色道:“好,既然如此,道长法力高深,一定无所谓一个人面对一只大妖的吧,那我便先走一步去寻长琴的墓穴,恕不奉陪。”

      他居然是用着自己剩下的最后一点妖力,直接使用遁术遁走了。

      *

      “......我被我的师祖带到了上界十日,上界一日,地下便一年。”

      直到墨阳走了不知道多久,踏在这幽深的,仿佛随时能够吞噬两人的林子里,岑昉才听见纪歌淡淡说着,语气里听不出这件事与他相关,好像似是在说一件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这令他也稍许感到了一丝的不快。

      只是这份不快才生出来时,他便一皱眉,取出一块帕子打湿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而后抬头看向纪歌正要将另一块帕子递给他时,却见纪歌已然红了眼,眼底黑青。

      若是他能够看见debuff,必定能在纪歌的头像下发现一连串的负面buff缠绕在纪歌的身上,令他驱都驱不干净。

      原来是他们踏入这黑山时,天色暗淡又无星月,因此这深夜诡异从山中弥散出来的,能够潜移默化牵引人心神的瘴气便没有被他们察觉,以至于连他都稍微着了道,才惊觉是身边的瘴气搞的鬼。

      他对着墨阳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墨阳已经被黑山的妖怪给挑动心神后引开又身无法力,在山中遭遇到什么样的袭击都会让墨阳有性命之忧,但他的身边纪歌又深入魔障中,根本离不得人。

      “是我害死了他?我先前便说过,我养不大徒弟,这句话本来是玩笑话——”

      “从前的养不大,便也只是天各一方,各自安好,我没料到他会死——”

      “......”岑昉无言,在简单用药物浸透手帕过滤瘴气后他已然恢复了清明,耳边响起的话语逐渐重新变得真实了起来,一入耳,他便能听见纪歌诉说出口的满心悔恨。

      想要将手里的帕子递到纪歌的手上,然而现在的道长根本没有让人靠近的机会,而强行替他捂上的操作难度不亚于直接将道长唤醒,让岑昉不禁有些为难,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当下的时机还未成熟,他并不想在此刻,如以往那样,将自己渡魂转世这件事告诉纪歌。

      ——并不是害怕自己说出口,纪歌便会和从前那些知晓了他身份的凡人一般,爱他有多么深切,恨他怕他就有多伤人。

      长琴到底是已经死去了,即使他将自己能够渡魂转世的事情说出口又有何用?不过在两人之间徒然增添上一道裂痕罢了。

      以道长的心性,断然不会赞同他夺取他人魂魄让自己活下去的方法,而他暂时还没有取回自己另一半魂魄的头绪,渡魂之法,依旧是少不了要用的东西。

      真当他想要一次次经历那番痛苦中吗?辗转徘徊在他人记忆中一度连自己是何人都要忘记,拼接的记忆丢失了什么是永远都找不回的东西,每每渡魂,他都害怕自己会忘记心中最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的书册有过遗失的教训,他便将之刻在山崖,刻在石碑。

      然而岑昉也不可能任由纪歌陷入魔障身不得脱,他沉吟了些许,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在自己的丹药堆里找寻了一番,真就被他找寻到了一个小药瓶。

      小药瓶要比他盛放其他药品的瓶子都要小上许多,里面也只有一颗丹丸。

      这瓶丹丸唯一的功效,便是会引导着消除服用者的一些记忆。

      ——倒也不是他不想使用残魂引,只是以道长的心志,即使入了魔障中,不发挥出十成的实力,他也是没有办法确保自己能够准确地消除封印这份记忆的。

      想要让道长从心魔中走出来,那便只有将自己的身份与道长坦白,但也说了,当下时间地点等等都未布置完成,想要能够两全其美一箭双雕,那便只能使用这颗丹药了呀。

      岑昉是拿自己试过药的,以他不俗的修为再加上心有防备都没有办法抵抗的药效让他当然自信,于是如何哄骗纪歌把这颗丹丸吃下去,就成了现下摆在桌上的课题。

      “师父,”十年没有喊过这个称谓,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生疏了,然而纪歌倏然看过来的目光倒是让他不觉得陌生,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于是接下来的话便也更加顺畅了,“师父,我便在这里,没有死。”

      “......长琴?”纪歌果然走了过来,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不对,岑兄,你在说什么?”

      “师父,徒儿是死在这黑山没有错,但是徒儿如那长清僧一般,借尸还魂了。”一旦开了头,后面的就好说了许多,岑昉不动声色接近纪歌,捉住了纪歌拿剑的手,“若是师父不信,大可一问十年前的一些事。”

      “十年前......”纪歌喃喃自语,语气中也待了那么些不确定:“那,太虚剑意?”

      岑昉:“......?”

      岑昉原来十拿九稳的神情因这一句话就碎了,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真心从来没有像这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父你再说一遍?”

      纪歌缓了缓,眼神中充满了狐疑,却还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太虚剑意!”

      “......”

      “所以岑兄不要骗我了。”纪歌没能听见自己想要的答复,惨然一笑,甩开了岑昉的手,“太虚剑意,天下无敌!我一定同长琴说过!”

      “所以岑兄今日的举动没有第二次,否则即使是在下也要生气了。”

      岑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事,反正只要让道长服下这枚丹药,这一切他都能够引导着道长忘记的,没事。

      “这句话,师父委实没有同徒儿说过。”

      “不过师父要是想问十年前,师父将徒儿收入门下之时发生的事,徒儿倒是可以来说上一说......”

      岑昉很有说故事的天赋,而当他的确将从淄川县东山里发生的事从他的角度向纪歌娓娓道来,在他算了算还有约莫三分之一的时间时,便停了下来。

      “......为师当真没有同你说过这句话?”纪歌疑惑,认真看着他,“可是这不可能啊——”

      岑昉见纪歌的态度软化,便一把将手按在了纪歌的肩膀上,加重了力道,“当真没有。”

      “......那为师走的十年,你又是如何过来的?”

      岑昉一时没有想到纪歌还会如此问,握着丹药的手不禁松了松。

      这可要比先前的话更加难以措辞。

      “便是用脚丈量这天地山河,追随师父的步伐,踏平眼前所见不平之事,唯此而已。”

      并且,做好事留下的,都是道长的名字。

      这一点倒是不足让道长知道了。

      “长琴!”纪歌忽然便喊了他一声,让岑昉真有种拨云见日的成就感。

      “长琴,长琴!”

      “......师父,徒儿在?”这种仿佛哄一个大型婴儿的现场让岑昉都觉得十分奇异了,照理来说瘴气引发心魔,不该会让人的心智都出现问题吧?

      不过想到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他连将话题转向了正事,拿出了那颗丹药:“师父先别急着说其他事,想与徒儿叙旧自然可以慢慢来——只是您生了怪病,还请先吃下这枚药丸。”

      “怪病?”这一下纪歌倒是爽快利落地拒绝了,摇头道,“为师没有生病,为师的身体为师自己还不清楚吗?”

      “是真的,莫非师父认为徒儿会骗您不成?”

      “嘻——那可不一定。”

      “......”

      没想到还会在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岑昉忽然抬头回应了纪歌亮晶晶的眼神,便在戏参北斗的蓝光照耀之下,看见了他眼中的所有情绪。

      ——犹带方才悔恨中尚未流淌下来的泪水,道长的眼角已然泛红,此时却是以一种简单的心满意足的神情,满心满眼,全是自己。

      那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美妙的感觉,促使他觉得有几分鬼迷心窍的意思,但是又拿不准该不该随心去做。

      罢了,他当真是栽在这人身上了!

      “恩?”纪歌忽然懵了,就发觉自己的下巴被对面人捏住,随即温热的唇瓣便吻了上来。

      未等他思索清楚这一句话,这一个动作代表了什么含义,一颗冰凉凉的药丸便被渡了过来。

      ......

      一刻钟后。

      依旧是那个黑漆漆的小树林。

      两个人席地而坐,隔着一个说不上亲密,但也绝不疏离的距离。

      两人皆是风光霁月之姿,纪歌神色惶然呆呆地盯着地面,而岑昉垂眸阖眼似是在假寐,但下一刻两人却忽然双双愣住,眼中泛起了疑惑。

      纪歌:“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哎?墨阳去哪儿了?”

      岑昉:“......”

      他当然还有九成九的记忆在脑海内好好呆着。

      只唯独忘了,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如何将药喂给道长的。

      就很烦。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是我的文档他长大了自己把剧情演变成这样了你们信吗
    弯了一半的长琴大佬阴差阳错这就又直了回来[理直气壮.jp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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