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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番外 ...

  •   1

      从一开始,纪歌就有意愿是想要把元宝最后托付给旁人照料的,虽说把人家带离了亲人的身边,自也确是想要照顾他,可最终想了想他或许下一次再来便是在茫茫时间长河的另一个分支点上,若是连整个世界都换成了陌生的,世上再无能重逢的亲友,对于尚年幼还无法做出抉择的元宝似乎有些太可怜了。

      本来云天青是个好的选择,这个不靠谱的师兄对待小狼崽有时比他都要照顾得周全一些,且夙玉也是十分喜爱元宝,留在他的身边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奈何小狼崽本身并不怎地喜欢琼华,而真要论起来,唯一能管束住他,他也会听话的就剩了一个玄霁,对方在听见纪歌委婉的请求后,沉吟了一会儿,随意地点了点头。

      “你要是不怕他受不了我跑走了,我倒是可以带着他的。”

      如此达成了协议,而就在纪歌以为就此元宝大致是能在成年安稳地生活在琼华,以至长成后还能回去一次故乡看一眼,一月后玄霁消失在琼华的消息也是被传开了。

      不知多少年后,也有人见过一人一狼走在世间,金银二色交相辉映的皮毛衬着那双灿眸,狼回头看了眼早已变了样的青年,喉咙里压抑着一声不满,也有极淡的担忧。

      “好了好了,我这身体已是走不了太远,日落前该是能到山下的镇子......到时候再说吧。”

      没有任何意外的话,狼其实去不了他没有见过的地方,因而烦躁地刨了刨脚下的土地,再抬头时,狼却见青年倏尔一下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狼的皮毛一下子炸了起来,一双尖耳竖立,他原地转了好几圈,直到最后,他才在树林的一处角落里,听闻见了一声极其虚弱的猫叫声。

      2

      路长而歧,风流云散。

      黄沙勾着冷冽的剑锋,谢衣曾想过的无数个重逢的场景中的某一个终是展现在了眼前,而真正临至此时,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心中还能闪过一丝念想,幸而他是孑然一身而来,并没有再牵扯到他本就不多的友人。

      以瞬身之术浮现的身影停留在了与他五步之遥的荒漠之上,谢衣未想过要逃避,也无处可走,心中甚至是蔓生出了一丝的感慨。

      那人言道:“旷别数十载,真是为难你......可还有叙旧之意,可曾后悔?”

      一向极度厌恶背叛的师尊还愿意给他最后见面的机会,而并非直取了他的性命,他该是感激的。

      “不悔。”

      凄凄月光下笼着一片浮云,终是离散了那片月晕。谢衣不畏与他凌冽的目光相触,只是沉着道:“往者已不可追。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旧日种种如川而逝,何必重提。”

      沈夜笑了,从袖间延伸而出的链剑的锋锐是那样的凉,凉得好似落下的第一片雪。

      以为会是暖的,实则更是透骨寒。

      “该是如此。”沈夜轻声道。

      宛如情人间呢喃的话语那么轻又那么近,然伴在谢衣身畔的偃甲蝎所挡下的这一剑又如此艰难,风声惊蛰如剑啸,到底谢衣一身所学除去偃术,尽数是沈夜所传授,交手不过片刻,即使是沈夜无法在浊气蔓延的下界多待,胜券也是毫无疑问,是握在他的手中的。

      歧路无法再回汇,而此次的交手就意味着死生相别。

      苍凉的血液落在粗糙的沙砾上,黄沙被染成了更深的色泽,伤了他、因而滴着血的链剑剑尖正抵着心口,谢衣抬头,并不明白为何在这个时刻,从来做事毫不犹豫,杀伐果决的沈夜会停了下来。

      “直到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

      这并非问句,沈夜以一种漫不经心的的口吻如此道,实则也是在以目光细细描摹着多年未见的逆徒,仿佛是要将这数十年的变化一眼看尽。

      “......君子有所不为......足下授业之恩,谢某永世不会忘怀。”

      鬼使神差地,谢衣闭了闭眼,“......若非如此相见,我想说的,何止千言万语......”

      链剑或许不会抖,而沈夜拿剑的手也不会抖,可他知道他心中某个被刻意潜藏起来的地方,终究是被触动到了。

      因而只错了一息,沈夜便是见着谢衣与他的距离在瞬间拉近——他直直撞上了他的剑锋,链剑透心而过,根本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当那具身体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刻,沈夜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链剑,转而用空出的双手搂住了谢衣。他不顾那抵挡不住汹涌蔓延出的鲜血染得玄色的衣袍在月光下都泛着血色的红。

      怀抱骤然收紧,几乎是一字一顿,沈夜咬牙切齿道:“谁准许你——就这样死了?”

      3

      “从今日起,你的名字便是初七,往后只需听从本座一个人的声音。”

      “......”

      回忆起自己苏醒之后那段困顿又朦胧的时光中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谢衣穿着沈夜拿他的旧衣物改成的黑衫劲袍,有些不知所措地抱膝坐在墙角,真如一个乖巧的傀儡一样不出一言。

      因为此时夜已是深了,而他的师尊正点着蜡烛倚在床上,只着里衣,恹恹地翻阅着手上放不下的公文。

      俄而像是注意到了他,沈夜闭目算了算时间,便开口叫了他现在的名字:“初七。”

      “主人?”谢衣听着自己仿佛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字眼,若非他现在这具身体的情绪起伏,他的异状大概早就要被沈夜发现了。

      “去休息罢。”

      “......属下告退。”

      为了防止他的存在暴露在外人的眼里,这些日子里走出沈夜寝殿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也亏得沈夜的寝殿其实很大,这才避免了许多尴尬。

      谢衣回到了那个打从一开始就属于他的小房间——这是记不清多少年前因学习术法至深夜而留宿的书房,书房里面的摆设从未动过,只是将属于“谢衣”的痕迹全部抹除了。

      ......或者说,那人并不希望他在现在能找回从前的谢衣,却又无知无觉地自己想要更多。

      很快脱去了外袍,谢衣试着在床上躺了下来,舒展开了身子,便是看看是不是能将这样繁复复杂的思绪给整理清楚。

      从他自戕撞上沈夜手中的链剑的那夜至今,这具身体实在是被动了太多的手脚。

      心口处再没了起伏,实在是一件奇妙的事,因为流淌在其中的血液还是温热的,甚至于他的情感与记忆再次回笼时滂湃的冲击,现在也是在脑海中回旋。

      师尊......沈夜所期待的到底是什么?几次苏醒的自己反应不尽相同,而他也确是在一次次的调试之中,成了后来的模样。

      ......是了,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那他确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事。

      谢衣忽而有些不太明白......现在的自己,到底该算是什么。

      待他将阿阮封印后,静水湖的小筑中多了一具偃甲。

      那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偃甲谢衣,静静等待着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再能以谢衣之名,去完成他或许没有完成的事。

      带上一点私心来说,谢衣也希望自己的偃术能够得以保存,且能遍及天下,惠及万民。

      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面具被谢衣从容摘了下来,以指腹轻轻触碰着自己最为厌恶的那一道魔印的痕迹,他哑然一笑,“如今的处境都是自顾不暇......谢衣啊谢衣,你还有什么自信,去想这样多的事......”

      “没有重来一遍的机会......”

      越是这样说着,谢衣的眸子却是越亮了。

      不同于在沈夜面前所展现的那样是一潭死水,如今的他更像是当初研制出了那一个能供族人取暖的偃甲炉时一样,有意气风发,也有着数十年时光留在他身上更多的磨砺与细腻。

      或许是因这一下所勾起的回忆太多,以至他不是这么容易入睡,因而在约半个时辰后,谢衣终于有了倦意,阖眼准备入睡时,门忽而一下被推开了。

      推开门的沈夜也似有些意外,他看着床上的人影一下子被自己惊动后,利落翻身下床单膝顺服地跪在自己面前时,透过手上的烛光青年的样貌似乎有些不太明晰,竟是模糊成了自己想要见到的模样。

      “......”谢衣垂着头更是尴尬不已,毕竟和沈夜相处那么长的时间过来,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回。

      要是放在从前他早就是在惊讶了一下后有什么说什么,就大胆问了,可是现在显然不行。

      不过沉默归沉默,不用看沈夜现在是什么神色、将自己掩藏在那,谢衣甚至还能去想这样的事是不是并不是第一回了,只是从前的他没有察觉到而已。

      这可真是奇怪......若是师尊确是对背弃了他的自己感到深恶痛绝,那为何还要......

      “抬起头来。”不需要对如今的初七解释,沈夜这样想,便是从容下了命令。

      谢衣不解,但依言照办,他的迷惑落在沈夜的眼里恰到好处,而这更是让谢衣清楚地看清了,对着他的这张脸,沈夜的的确确是没有升起某些负面的情绪来。

      “......从今往后,在寝殿中,你无需戴着那个面具。”

      “......是,主人。”

      说完这句话沈夜毫不留恋,出门就走,留下谢衣一个人躺回了床上,那真是彻夜都没睡着。

      无论是有多寒多冷,长夜之后,流月城总是会迎来黎明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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