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是撩不动的道长》楚征鸿

43、第四十三章

　　“他才不是朋友……”黎巫的辩驳在兰倾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神中变得有些苍白无力，“我是说，他应该没有把我当朋友……反正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黎巫最后的语气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沮丧。

　　“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为你高兴，虽然你从来不愿意叫我一声姐姐，但是在我心里，你始终都像弟弟一样，过去你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不喜不悲，不像个真实活着的人，虽然没人欺负得了你，可长此以往，我真怕你憋出什么毛病，现在这样很好，有人能走进你心里……”

　　总有一天也能带你走出来。

　　兰倾走后，黎巫始终心绪不宁。

　　如果真如伏宴所说，他要带着那些人回昆仑去，没有解药，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他能怎么办？把自己的血换给玄素，或者将一生修为传给玄素？那样就算救了玄素，伏宴这一辈子都会只是个废人，再也不能修道。

　　想到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往后的人生只能是一片灰暗，黎巫觉得难以接受。

　　他得做点什么。

　　穆老正在与黎禾商议事情，门外的守卫突然来报说黎巫求见,二人的视线交互后，穆老便用苍老沙哑的说道；“让他进来，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黎巫进屋后，看都没看旁边的黎禾一眼，正对着斜靠在榻上的穆老，在椅子上坐下。

　　“你以前可不会轻易来我这地方，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找老头子我有什么事。”穆老啜了口茶，沉着声说道。

　　黎巫也不是会拐弯抹角的性子，他直截了当道；“巫族中是不是有一种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药，可以化解魔物身上携带的剧毒？”

　　“是有这药方子，又如何？”穆老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看你脸色并无中毒之症状，想来是替别人问的。”

　　黎巫并不否认；“药方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最安全也是最机密的地方，”穆老接过下人恭敬递上的烟杆，在缭绕的白烟中眯起眼睛，鹰一般的眼神盯着黎巫，“你想替那人求这药？”

　　“黎巫啊，别忘记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巫族族长的后人，身上流的是巫族的血，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牢记这一点。”

　　黎巫的十指微微扣紧了木质的椅子把手，僵硬地回道；“这个我自然之道。”

　　“你要求药救人，可也该知道巫族秘药从不外传，如果让心怀险恶之人得到，必然使巫族招致灭顶之灾，我们在这深山之中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勉强使巫族得以延续，断不可能因为你那多余的善心使前人努力毁于一旦，这一点，你明白吗？”

　　“我认为如果将来非要追究灭族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刺杀皇帝这种可笑的举动吧，”黎巫不耐烦道，“明人不说暗话，要什么条件才能交换秘药？”

　　穆老放下烟杆，眼中闪过精光，看来他一直都在等黎巫开口说这句话。

　　黎巫被带去了巫族的宗祠，那里供奉着历代族长的牌位。

　　“巫族从第一代族长开始，至今已有几千上万年的历史，上古时候起的各族之中，只有巫族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现如今我族已是人丁稀薄，完全消失于世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我不能忍受巫族在我在世的时候就断了希望……”穆老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和苍老。

　　“这也是你们的选择，偏安一隅，只知道避世自守，被淘汰是顺应天意。”

　　穆老仰头望着正中间高大的先祖神像；“若是再能给巫族两百年时间，再有两百年，巫族必然能够重新振作，恢复千年前的尊荣。”

　　黎巫不屑地撇过头。

　　“而你，黎巫，你是巫族唯一的希望！”穆老突然回过头，死死盯着黎巫，“你是黎潜和叶伽之子，只有你才能够让巫族得到延续！”

　　黎巫觉得有些荒谬；“黎潜和叶伽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来完成？延续？什么才叫做延续？像这样不死不活在深山中枯等一个又一个朝代更替？还是拿着你们快要烂掉的木棍铁器冲出去和轩和帝的士兵硬碰硬？”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懂……”穆老叹了一口气，“也罢，今天也该让你知道真相了。”

　　真相？

　　接下来穆老的一番话令黎巫如遭雷击。

　　原来黎巫作为叶伽和黎潜的后代而出生，骨血里不但继承了巫族从上古以来几乎消磨殆尽的神力，还获得了叶伽作为另一个未知的古老种族所拥有的天赋。两种上古神力的交融，使黎巫的力量远远超越了凡人，他的血液也尤其珍贵。

　　因为力量过于强大不受控制，所以在黎巫年幼的时候才会两次爆发，受到巫族人的仇恨和恐惧，他身上的咒纹，是为了镇压他的力量而留下的痕迹。

　　“你的血液里蕴含的力量是连你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穆老离开先祖神像，走下台阶，引着黎巫走到了一处盖着黑布的圆形平台旁，示意他将黑布揭开，露出那圆台的全貌。

　　“这是什么？”黎巫向后退了几步，打量着这座被刻满了巫族文字，可容下几百人站立的巨大的圆台，看起来像是一种祭祀用的阵法。

　　穆老拄着竹杖一步步走上圆台；“既然你想要逞能救人，现在就有个机会摆在你的眼前，既可以救你想救的人，也能让整个巫族得救，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一点代价。”

　　“代价？”

　　“不错，”穆老点点头，“这个代价可能会让你魂飞魄散，也可能不痛不痒。”

　　黎巫是一个人从宗祠里出来的，一出门，刺目的阳光就令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抬手遮挡。

　　“阿黎！”树后闪出一个身影，正是因为不放心而一路偷偷跟在他身后的兰倾。

　　“你怎么跟过来了？”

　　兰倾拉住他的袖角，神色不安；“穆老都跟你说了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黎巫盯着她的脸，“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兰倾连忙摇头否认，然而她闪烁的眼神和泛白的嘴唇泄露了她的心事；“你别管别的，我问你，你是不是找穆老求药去了？你是要帮你那个朋友，对不对？”

　　“这是我的事，”黎巫轻轻拂开兰倾的手，“不需要你插手。”

　　兰倾急得一跺脚；“穆老肯定不会轻易交出药方，他是不是跟你提了条件？和巫族有关对吗？”

　　“你都猜到了又何必多问。”

　　“你不能答应他，这会害死你自己的！”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兰倾越发焦虑，“这种逆天而行的事就算侥幸成了，你也要撘上一条命，这分明是在拿你的命去换巫族的苟延残喘，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你这样去牺牲？”

　　“我说了不是朋友，”黎巫又一次否认道，“而且这件事他也不知情，我自己想这么做。”

　　“你是傻子吗？”兰倾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不会容许你做这种事。”

　　“命是我自己，我要怎么选择是我的事，而且我不会死的，”黎巫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也是巫族人，能看到巫族重新强大起来，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吗？”

　　“我……我当然想看到巫族兴盛，”兰倾无措道，“可是你不一样，巫族从来没有善待过你，从你……从你生下来开始，这里给你带来的只有痛苦，只要你走出这里，便与巫族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走到外面的世界去自由快乐地生活……”

　　“自由？我离开的这些年，巫族可从来没有断过对我的监视，成日活在他人的窥视里，能有什么自由可言。这件事之后，我才是真正和巫族没有半点关系，”黎巫冷笑一声，“我答应穆老的条件，完成他要我做的事，拿到药方，离开巫族，从这以后，巫族便不能再干涉我的所有，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回来这里。”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兰倾心头沉重如石，“那个人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付出生命也不在乎？”

　　“我不知道，”提到伏宴，黎巫有些许的茫然，“我答应穆老，并非完全为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你不要为我操心了，我有分寸。”

　　虽然黎巫说要兰倾不必再管这件事，但她始终愁眉不展，等到回过神来时，黎巫已经走出很远了，透过那已然是青年体魄的背影，兰倾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孤单背影独自远去。

　　她心里做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巫族回昆仑为玄素解毒，那便是越早越好，虽然伏宴心里始终不放心黎巫在巫族，但是他知道若是黎巫不愿意，也没人能让他受欺负。

　　虽然找不到进巫族的通路，但要离开对于伏宴来说并不是难事，来的路上他已经用符咒做好了标记，带着弟子们沿着这些标记一路走，眼见很快就要走出迷雾了。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散去了不少的雾气却突然重新聚拢，这些雾气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故意要将他们一行人困在这里。

　　“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此，不妨出来一见。”相比弟子们的惊慌失措，伏宴很是冷静，他能感觉到来者并无杀意。

　　“你不能走。”声音是从他们的背后传来的，听起来竟是个年轻的女子。

　　几人回过头去，看见从雾中缓缓走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她的面上蒙着轻而薄的纱。

　　“你也是巫族人？”见到是位俏丽的女子，玄珏的态度和缓了许多，“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进又不让进，走也不让人走？”

　　少女却没有理会他，她的视线直接越过了玄珏，定在伏宴身上；“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