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是撩不动的道长》楚征鸿

4、第四章

　　“小心！”玄素一剑刺中了正要偷袭黎巫的风蛇，甩去剑上的血，目光复杂地看着黎巫，他原本以为黎巫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京城公子哥，总是披着厚重的狐皮披风，大概也是因为身子羸弱不耐严寒的缘故，这般无能的人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可现在看来，这个黎巫倒并非无能之辈，或许甚至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多谢。”黎巫知道玄素算是救了他一命，微微颔首表示谢意，两人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投入了眼前激烈的战斗中。

　　林唯瑛这边好不容易抽出空暇看一眼黎巫和玄素两人游刃有余的背影，心里哀嚎了一声，早知道黎巫深藏不露，皇帝还派他来做甚？拖后腿？

　　剑光交错间群蛇攻势减弱，然而还未等众人来得及松口气，几棵百年古树轰然倒下，离古树最近的玄素见势不妙飞身而起向后一跃轻然落在一处高大的枝丫上，再回头看时，黎巫的身影也已经消失。

　　他先是一惊，再四处扫视一番，便看到了早已落到了另一棵古树上的黎巫，一袭披风依然牢牢披在他的肩上，镇定地藏身在树丛中，从玄素这里只能模糊看到他镇定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

　　果然！玄素心里生出莫名的欣喜。

　　其他的人也各自找到了躲藏的地方，听着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拖行游弋发出的声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门眼上。

　　借着黎巫的光球，他们看清了不明来客的全貌，那是一条有四五个成年男子合抱粗的莹白巨蟒，几乎与冰雪融为一色，一双猩红的三角眼仿佛盯着每一个暗中注视它的人，它张开嘴时，人们都能看到它口中的尖牙，带着腐臭味的腥气扑面而来。

　　玄素心下骇然，不忘以传音入密向昆仑弟子下达部署。随后他两指合起一点，十几个昆仑弟子飞身而出，无数的剑光包围巨蛇，锋利的剑刃在它的身上割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

　　“没有用的。”黎巫看着越发暴躁的巨蛇低声道。这种程度的伤害对于巨蛇来说不痛不痒，只能激起他的怒火。

　　显然昆仑诸位也意识到了问题，只能以剑阵来困住巨蛇，暂时拖延它的动作。

　　然而巨蛇并不打算和这些凡人多做纠缠，它盘起身躯，一甩蛇头，将那些恼人的飞剑撞落下来，又冲地上的人亮出了随时能喷射出毒液的尖牙。

　　扶白风蛇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的毒液即使不进入人的血液，哪怕沾到皮肤也会致命！玄素血气上涌，他们这些人已然暴露在了巨蛇的视野内，逃，还来得及吗？

　　玄素咬牙撕开了一张符箓，在空中设下屏障想要挡下似落雨般的毒液，然而却无济于事，毒液穿过了屏障。

　　就在玄素正要下令大家躲避之时，一个身影如闪电般与玄素擦身而过，带来一阵夹杂着冰雪气息的淡淡香气。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看不到影子的黎巫突然出现，解下了腰间盘绕的黑长鞭，漫不经心地在手中甩了两下，借力向空中丢去，那看似纤细柔软的长鞭瞬间化成了一张网，这张网破破烂烂看起来连鱼都兜不住，却将那漫天细细密密而下的毒液连同愤怒的巨蛇都裹在了一起。

　　“……”林唯瑛张大了嘴，露出一脸蠢相木木地看着疯狂扭动的巨蛇。

　　玄素掐诀的动作僵在了哪里，一干昆仑弟子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了没事人一般站在一边的黎巫。因为方才的动作，他头上的风帽滑落下来，露出一头青丝，因为背对众人的关系，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断魔鞭？”玄素看着那长鞭幻化出的巨网，谨慎地问道。

　　黎巫摇摇头，茫然道；“不认识，送的。”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让身边的人纷纷觉得牙疼，这三界排得上前二十的法器居然也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就送人了，完了以后眼前这人还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多么逆天的武器。

　　玄珏面色沉重；“断魔鞭虽然能困住它，不过要彻底杀死这样一条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数的风蛇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黎巫点头表示赞同，伸手将断魔收了回来，那巨蛇不知中了什么咒，随着断魔恢复成长鞭大小，巨蛇也缩小成了食指粗细的小蛇，掉落在黎巫的手中。

　　所有人；“……”

　　那蛇变小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对黎巫的手腕露出毒牙，却不知道黎巫做了什么，只是在蛇身的某处一按，小蛇便翻了个白眼，软绵绵地耷拉了身子，大概是晕过去了。

　　所以他们刚才打得那么艰难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好的风一吹就倒的京城公子哥呢？除了黎巫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内心咆哮着。

　　不过，不少人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那断魔真心好用啊！

　　“走吧。”黎巫将小蛇收进衣袖，又将风帽重新戴上，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在此处耽搁许久，到风时古城不知又要经历怎样的波折，这一去一返，多浪费一天，那孩子又要多受一天的折磨，已经有数日未曾收到来自宫中的消息了，不知一切可否安好。

　　因为蛇王被擒，蛇群又被玄素等人消灭了大半，剩下的零散风蛇逃的逃，躲的躲，并不敢再行偷袭，所以接下来的行程还算平静，这一行人加快了脚步，总算在天黑前离开了邙丘，到达了风时古城外。

　　“天色已晚，现在进城未免太过冒险。”玄素走到站在河边的黎巫身边，因为怕冷的缘故，黎巫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望着一水相隔的古城沉默不语。

　　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风时古城全然被冰雪覆盖，看不出它的真容，也不知道它是何人何年为何而建，甚至对于半月前的他们来说，这还是个陌生的名字。若非皇城中唯一的小皇子身中奇毒，非传说中的风时古城中子时盛开的黑梓花不能解，他们也不会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甚至为此死了一些人。

　　想到这，玄素的眼中黯然，那些惨死在扶白风蛇埋伏中的人虽然并非昆仑弟子，然而终究是人命，他拜入昆仑山只为求仙问道，不奢望一朝飞升，长生不死，只希望能匡扶正义，拯救苍生，如今为了一人性命牺牲数条人命，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了。

　　“到这里就够了。”冗长的沉默后，黎巫突然说道。

　　玄素讶异地看向他。

　　“你们留下，这里比较安全。”黎巫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手腕上一动不动的玉白小蛇，解释道，“到了风时古城，昆仑也算实现了承诺，进古城的人，宜少不宜多，我们对城内的情况一无所知，一起进去容易全军覆没，只我一个人应该能全身而退。”

　　这样的话若是让玄珏等人听见未免要觉得黎巫自视过高，然而玄素在经历过白日的战斗后，对黎巫的能力不再质疑，即使他的身手平平，断魔也绝对能护得他周全。

　　“今晚非进去不可吗？”玄素的目光落在黎巫身上，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的人，从黎巫携带的武器和收服蛇王的身手来看，他的实力应该在三界中排得上名号，然而在此之前，他却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字，而他看起来又那般羸弱，并不像是修行多年的高手。

　　难道是与他的身上那些诡异的印记有关？心念电转间，玄素的心头生出一个令人心惊的猜测。

　　难不成此人竟是魔修吗？

　　就在玄素心绪纷乱之时，黎巫已经转身走到了缩在一旁和几个下属烤火的林唯瑛，低声同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林唯瑛瞪大了眼睛，起身拦住了黎巫，低声下气地似乎是在试图劝服他。

　　见到玄素走过来，林唯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道长，你来得正好，还请帮忙劝劝黎大人，他打算只身进城，这是在以身涉险，若是陛下知道了，怪罪下来，我们……”

　　“他不会一个人进去，”玄素清声道，“我同他一起。”

　　黎巫抬眼看向他，目光带着疑惑。

　　林唯瑛仿佛被掐住喉咙一般哑了声，半响张了张嘴；“即使这样，也实在太冒险了。”

　　“没有时间了。”见玄素执意如此，黎巫也不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面无表情地解开系带，将厚重的披风丢给了林唯瑛。

　　这一次，毫无遮掩地，所有人都目睹了黎巫的容貌，而离黎巫最近的林唯瑛早已经陷入了震惊之中。

　　时隔多年，林唯瑛仿佛又一次经历了当年的心悸，原来这世间真的还有另一个这样的人，能叫人只一眼就失了魂魄，乱了心智，然而两人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华，比起那人仿佛苍山负雪般的清冷孤高，眼前此人的俊美之中又透出一点令人心生凉意的鬼气，不论是他苍白的面容，还是那乌黑得瘆人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