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是撩不动的道长》楚征鸿

13、第十三章

　　昆仑作为天下第一道派，固然遵循朴素克制的风气，内部建筑一概去繁杂，少修饰，然而抵不过土地广大，门人众多，因而这殿堂也建造得颇为广阔大气，身居其中，仰望昆仑历代掌门的高大造像，不由暗愧自身渺小。

　　然而身为外人的黎巫却没有这样的认识，他只想应付完这些道士，早早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心里早已不耐烦，但因为素来面无表情，黎巫的情绪还是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刚回到昆仑的伏宴也被请来偏殿，见到玄章带着黎巫进来，他眼中闪过一点异色，大概是没想到黎巫这么快就醒来。

　　首先发话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人，他一身白色道衣飘然，颇有仙风道骨的气派，在这些道士之中看起来也是有些话语权的，只听他说道；“此次本门弟子玄素多亏黎小公子在地宫之中出手相救，还未来得及好好谢过公子。”

　　“举手之劳，何须言谢，有话不妨直说。”黎巫淡淡说道，竟是连场面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这位长老看起来也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他捋须一笑，抬手一挥，从殿外进来一名弟子，那弟子向几位长老恭恭敬敬一鞠，然后站立在了一边。

　　“玄衫，你仔细看看这位小公子，与那日在你云单师叔的院子外看到的背影可有相似之处？”长须道人问道。

　　玄衫闻言抬头目光在黎巫身上细细打量片刻，言道；“当日天色昏暗，那人又拿背对着弟子，故而弟子看得不甚清楚，但看大概形态……颇有些相似。”

　　黎巫嗤笑一声，他极少露出笑脸，连这近乎讽刺的笑也是转瞬即逝，但恰巧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心中一颤，只听黎巫好听的声音说道；“若是光凭这弟子的一面之词便将嫌疑按在我身上，也太没有道理，何况他连对方正脸都没看到。”

　　长须道人点点头；“确实如此，贫道也觉得证据确有不足。”

　　“掌门，光凭弟子的话的确不足以将此人定罪，不过黎小公子，你可认得此物？”台阶下众人之中闪出一女子，翩然若仙，声若黄莺出谷，却带着几分怒意。

　　只见她将一根细黑之物掷到了黎巫脚下，说道；“你可以狡辩，但我门中几位弟子与你一路去完风时古城，可都眼见你将此物随身携带，不曾离手。”

　　看清女子丢出来的正是他的断魔鞭，黎巫的脸色沉了下来。

　　断魔既然丢在了风时古城，定是被那两人捡走了，而现在又出现在了昆仑，成了指认他袭击云单的罪证，想必与那两人脱不了干系。

　　黎巫从地上捡起了断魔，虽然自己的武器被别人的手碰过让他有些不爽，不过毕竟是那人送自己的，不用了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攻击云单的人将这鞭子落在了地上，你说你不是杀手，那么你的鞭子如何落在云单那里了？”女子眼睛红红地瞪着黎巫。

　　黎巫反问；“若真是我下的手，我会那么蠢地把武器落在现场？”

　　女子不怒反笑；“我昆仑绝不冤枉无辜，若你能拿出证据为你自己辩解，我便允你离开。”

　　“我的断魔被丢在了风时古城，何况我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不醒，如何去袭击你们的人？”

　　“修炼之人怎么可能轻易让武器离身，至于你的伤势，若是你有心伪装，我们的人也未必能发现，若是你想证明自己清白，便该找出那个拿着‘你的鞭子’伤了云单的人。”女子反驳道。

　　“够了，云逸，先退下。”长须道人挥手叱道。

　　女子不甘地剜了黎巫一眼，向后退回人群之中。

　　“云逸年轻气盛，言语间若有麻烦之处还请小公子莫要见怪，不过她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长须道人淡淡笑道，“既是小公子的武器伤了人，断魔乃是天下至凶之物，然而你没有保管好他，任由他人持凶伤人，即使不是你亲手为之，多少也有些责任。”

　　黎巫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长须道人说的也有些道理，何况想到有人将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他就心生厌恶。

　　“我可以找到元凶，将他交给你们，不过我得先回一趟京城。”想到这里，黎巫对长须道人说道。

　　“掌门，若真是他害了云单师兄，放他离开昆仑无异于放虎归山！”云逸急忙出声说道。

　　长须道人抬手示意云逸安静，不急不缓对黎巫说道；“小公子这般急着回京，是有要事。”

　　黎巫点点头，却没有多做解释。

　　长须道人点点头；“贫道相信小公子一定会言出必行，你可以先离开昆仑。”

　　“掌门！”这下不光是云逸着急了，连其他昆仑众人也忍不住发声了。

　　“莫急，贫道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公子虽然可以离开昆仑，不过为免小公子一去不复返，忘了自己的承诺，我昆仑必须派人跟随小公子同去京城。”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黎巫。不过黎巫对此并无异议，毕竟他与昆仑并无干系，何况如今又有嫌疑在身，对方防备着自己也是应该的。

　　“可以。”黎巫同意了。

　　“那么，派何人同去比较合适呢？”端坐一侧的其他长老问道。

　　掌门捋须不语，显然也是在思考人选。

　　云逸有些挣扎，虽然她认为自己亲自看着黎巫比较放心，可想到尚且昏迷的云单，她又不忍离开，但若是派其他的弟子去，万一也遭到毒手，岂不是得不偿失。

　　“既然掌门还没有想到合适的人手，便让我去吧。”一个低沉的身影在殿中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从开始就一直不曾开口的伏宴。

　　“不妥，你才刚回到门中，该多休息些时日，何况玄素伤势未愈，若你走了，谁给他疗伤？”掌门摇头道，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伏宴出马。

　　“正好我也收到了旧交的书信，打算去京城与他一聚。”伏宴的目光落在黎巫身上，恰好对上那小孩带着点探究的眼神，他心中一动，嘴角浮现一点浅淡的笑痕。

　　既然伏宴坚持，掌门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双方既已达成协议，他便派人送黎巫回去休息了。

　　众人散去之后，伏宴托着细白瓷杯喝了口茶，说道；“人已经走了，还躲躲藏藏的？”

　　话音刚落，从后殿走出一人，正是玄素，他走到伏宴身后；“师父。”

　　“放心，你的几位师叔和长老们都并非不通情理的人，他们也只是为了查出真凶，还云单一个公道，”伏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生修养，此事你不必操心。”

　　“是，”玄素虽然这样应了，可是脸上的忧色却并未减少。

　　“你在想，若是你的朋友没有被带来昆仑，或许就不会被卷入此事，是吗？”毕竟是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伏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

　　被一言戳破心事，玄素只能点头。

　　“你从小便是这般性子，将不该你的全揽到身上来，”伏宴知道玄素本性如此，也只是并不多劝，“事已至此，多想无用，将心思放在修行上才是正经。”

　　“弟子明白。”玄素低头受教。

　　虽然黎巫得到了离山的许可，但考虑到他的状态，还是不适合长途奔波，于是在伏宴的建议下，他还是在昆仑多留了两日。

　　嫌疑尚未洗脱，他的活动范围受限在持秀楼的一处小院子内，四周有昆仑弟子把守。

　　不过黎巫向来喜静，两日里一直独坐在屋中修行，倒也自在，每日送来的食物也都原封不动地送还了回去。

　　“你说他不是修道之人，却为何不食五谷？”玄泽抱手看着小弟子将食盒拎出黎巫居住的小院。

　　“莫非是怕云逸师叔在饭里下毒？”玄清想了想说道，“我看她对云单师叔的事还是耿耿于怀，毕竟她与云单师叔从小一起长大，百年前结为道侣，相濡以沫，云单师叔险遭不测，她该是最伤心的人。”

　　玄泽摇摇头；“师叔虽然难过，还不至于这样冲动，我看那个叫黎巫的跟咱们不太对付啊。”

　　“你也觉得是他下手害云单师叔的？”玄清问道。

　　玄泽笑笑；“我对此人了解不多，不过也觉得他应该不太愿意和昆仑有所牵扯，而人命关系恰是最麻烦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我得回去炼药了，”玄清起身提起药篓，“师父昨天突然说要闭关，大概又要好几年才出来，持秀楼的事情没完没了，又要忙一阵子了。”

　　玄泽听着玄清难得的抱怨，嘴角浮现淡淡的笑痕；“云若师叔不是才出关不久？”

　　“……”玄清沉默了一下，说道，“昨日她去见了七师叔，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玄泽恍然，云若心慕七师叔之事在门中已经不是秘密，不过七师叔此人最是冷情，心中只有修道，从一开始便明言拒绝了云若的美意，然而云若也是痴情之人，这些年来也未曾死心。

　　“我原本以为师父的境界已经很高了，却还是摆脱不了凡俗情爱的束缚，一旦有了心坎，修仙之路便有了阻碍，再想进益已是不能够了，”玄清面色凝重，“若是我们要想做到七师叔那般无欲无求，不知又要多少年。”

　　“听长老们说，师父此次云游归又升了境界，说不定会成为本门三百年来唯一一个飞升的修士。”提到伏宴，玄泽的语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孺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