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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空 ...

  •   “这是哪?你又是谁?”他从床上缓慢爬起身,一脸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这里是空境海,欢迎你来到这儿!我是这里的主宰者妄想。”
      “妄想?好奇怪的名字。”
      “我为什会来到这?”
      “每一个死了的人都会来到这!这里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驿站。”
      这时从床上又起来了几个人,妄想顿时分身成无数个同样的身体回答对方同样的问题。
      “在这里你会有一个新的名字--------1423。”
      “1423?”
      “对,你是今天第1423个醒过来的。所以你的名字是1423。”
      “1423?”他低声自言言语。
      1423从床上起来,环顾着四周,偌大空旷的空间里,摆满了床,每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床上不断有人醒来。和妄想长相一样的人陆续走到醒来的人对面,回答他们的问题,所有人的问题又好似都是同样的问题。
      “这是哪?你是谁?”
      “这里是空境海,欢迎你来到这儿!我是这里的主宰者妄想。”
      就好像他醒来时一样,提问着同样的问题,被回答着同样的问题。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空旷无际,白茫茫一片的空境海。耳边始终重复着“这是哪?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放眼望去,整个空境海白的没有色彩,唯独仅有的两色即是黑白,黑色的也只是一簇簇人头。
      他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来,茫然地看着不断从床上醒来的人。距离他最近处对面的床上醒来了一个头发灰白,长相平平,那男子一醒来就满脸的愤怒,朝着妄想大声嚷着。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他妈的是谁啊!”他的声音沙哑粗粝,满口粗话。
      1423原以为妄想会教训他一番,但出乎意料,妄想依旧一脸笑容同样语气回答着他的问题。
      “空境海是他妈的什么鬼地方。”那人清了清嗓子,吐了一口痰大声嚷着。
      “空境海是死亡者的一个驿站,当你的妄想完全消失了,你就可以通往下一个驿站,离开空境海。”
      “废他妈的老屁了,什么驿站不驿站的,老子现在就要离开。”他的声音大的吓人,他跳下床直起身子用壮实的胸脯不停地顶着妄想,他的个头也足够的结实大块,妄想的身体也有些弱不禁风向后晃了个踉跄,但他很快又重新站定。但他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不悦的脸色。
      “只有到了一定时候你才可以离开,现在你还离开不了。”
      “老子想去哪就去哪,谁还能管得了老子?”他沙哑的声音充斥整个空间,从床上醒来的人纷纷看着他在地上来回踱步寻找出口。
      没一会他的声音和空气静止在空气中,只看得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脸上一脸愤怒的在地上来回踱步。可那人却浑然不知,嘴巴依旧不停的一张一合,活像水里不断吐泡泡的大鱼,在地上来回踱步寻找出口。只见他绕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出口,可惜刚走近门洞那门洞好似一靠近它就向后退了一尺,一靠近它就又退了一尺,不管怎么走总是到不了它的附近,反倒是他停下来后才一切才显的是那么正常。
      1423坐在远处看着中年男子不停的挣扎着来回地在原地打转,他起身向着门洞走去,可那门洞同样向后退了一尺,走近退去走近退去好像他从没有移动过,一直在原地行走着。过了好一会,他实在走不动,站定脚远远的看着那门洞,那门洞也忽然不动了,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晕了,使劲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神认真的看了看那近在眼前的门洞,门洞乖乖地定住一动不动,内心一阵窃喜要往前走,门洞就又向后退了一尺。他让变化不定的门洞惹得一阵恼怒,抱头大叫。引来了周围无数的目光,或许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努力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怒火,重新走回到原来的座位。刚刚那男子却依旧不甘心地试着,只是他一边试着,嘴里好似在说着什么,一脸愤怒,过了一会他干脆把脚上的鞋脱下来扔像门洞,喘着粗气一个劲的咳嗽,嘴里不停地咳出异物。
      床上不断有人醒来,同样也有人从那门洞离开空境海,消失在门洞的黑暗中。1423一脸焦急盯着远处黑漆漆的门洞,他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跃跃欲试,手一个劲地挠着脖颈处黑乎乎的血痂。
      “你一定很好奇吧!”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只见右后方坐着一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男孩的侧脸硬朗俊逸,完美无缺的线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英气逼人。但当他转过身正面看向1423时,顿时让1423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着。
      只见他的右脸一片血红,失去了外面的皮囊,一只眼珠子却依旧黑白分明,狰狞扭曲的面部不敢让人再看第二次。1423久久站定,不敢向前。只见对方却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绕过旁边的椅子直直向着他走来,1423的脚步却不住地往后退。
      1423注意到了他看着自己脖颈处的黑洞,他不自然的用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黑洞想要遮掩。
      “看来,你很了解。”他强装出一副不以为意,泰然自若的样子。
      那人一阵轻笑。他的那半张脸更加扭曲的可怕。
      “我醒来已经有三年了,初来时我和这里所有的人一样不甘心的不断尝试着离开这里,但未果。”
      “渐渐的我放弃了。”
      “有的人想离开是因为对这里一目了然,不想再呆在这个了无生趣的地方,有的人想离开是觉得出了门洞会有什么精彩的,但这一切都是猜测。实在无从知道门洞的外面有什么。”
      “可是你不离开又怎么会知道那边有什么呢?”
      “但是你做了那么多又离开了吗?何必那么挣扎呢,让自己痛苦,总会离开,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妄想,是叫妄想吧!不是说只有放下心中最渴望的妄想就可以离开吗?”
      “是啊!可是你没有了记忆,又怎么会想的起你心中的妄想?”
      “那究竟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坐着吗?什么都干不了,你看我我看你吗?他们那些人又是怎么可以走的出去?”1423急的站起了身。
      年轻男孩又是一阵轻笑。
      “我已经告诉了你答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他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
      “我已经做了我想做的事,我要走了,去往下一个驿站。”
      “你可以离开了吗?”1423吃惊的问道。
      “一年前我就已经可以离开了,只是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所以没有离开。”
      “等一个人?你还会认识这里的人?”
      年轻男子的脸上荡起一道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中又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感觉。
      他变得更加焦急跟在年轻人后面紧追不舍。
      “究竟怎样才可以离开,妄想说只要放下自己心中最渴望的妄想就可以离开,可是我现在最渴望的就是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不想一直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求求你帮帮我。”他焦急的追着男孩。
      “我已经告诉了你,太多的我不能再说下去。”
      “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吗?”男孩又刻意地问道。
      “这里除了我不认识的人还有什么?”他急的近乎大叫起来。
      “你的性子一点也没变。”
      “你认识我?”他急促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你认识我?”他又追了上去。
      “你叫什么?”他试图想要想起什么。
      “我?”那年轻男子转身一脸笑容看着他。
      “对,我叫什么?我都快忘记了自己叫什么。”他努力地回想着。
      “我想起来了,我在这里的名字是284。”
      “对,那天是28号星期四。”
      “我问的不是这个名字。”
      “你能不能先不要走,你能告诉我有关我的事吗?你能帮帮我吗?”他乞求道。
      “我已经告诉了你如何做了,你应该好好回想一下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就会明白了,其他的谁都帮不了你。”
      “可是我为什么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是因为你太执于要离开,而忘记了寻找你自己。”
      “我自己?”
      “你难道就叫一个数字?你难道什么有没有吗?我说的还不够明白的吗?好了我要走了,说不准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我们之前认识吗?你为什么会帮我?”
      “你这是两个问题。”
      “但是第一个问题不用回答,我早已经回答了你,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想告诉你。因为当你知道后也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帮你。”
      “当一个人真的放下的时候,就是再次面对过去的事。”他的话明显停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心如静水,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而我现在做到了。”他的脸上带着骄傲。
      1423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284走进门洞消失在黑暗中。黑暗中的影子闪烁的微光渐行渐远直至黑暗替代了微光。
      1423转身看着大的望不到尽头的空境海,他只感觉眼前一阵眩晕,耳朵周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我是谁,这是哪?你是谁?”的细碎声。他抑制不住的烦躁如汹涌的波涛一样涌了上来,他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抱头长叫。他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人是疯了吗?”“瞎叫什么,神经病。”“吵死了。”“他是怎么了?”······
      “年轻人。”老人一头银发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老人的声音似乎没有让他停下来。
      1423痛苦地蹲在地上发狂般地挠头揉发,他抬起两只被怒火冲的发红的双眼望向走近的老人,但他始终没有起身,双手依旧深埋在黝黑发亮的头发中。
      “你是刚醒过来的吗?”
      1423没有回答老人。
      “这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他们也是同样对所有的事一无所知。”
      “你先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老人弯下腰欲要伸手扶他。
      1423却猛一个起身拒绝了老人的搀扶,他迅猛的起身让老人的身体向后晃了一个踉跄。1423眼疾手快地一把拉回了老人,直至老人站稳他才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他看着眼前孱弱的老人说道。
      “不管你有意无意你都已经做了。”
      “随便你怎么说。”1423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他理了理被缭乱的头发,准备绕过老人离开。
      “我带你去个地方,或许可以帮到你。”
      1423突然停住了脚步,大脑里的空白所带来的空虚让他恨不得把一切可以塞得进的东西通通填充进大脑,以此填补空白的大脑。
      “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
      老人带着1423一直像南走,他们绕过无数张安静的床,床上的人面容安详,凑近了侧耳倾听似乎都可以听得见他们的呼吸声,窄小细长的床上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漂亮的,有长相粗陋的···千万张不一样的面容,但他们都像是熟睡的婴儿一般安宁地躺在床上睡着与世无争。
      穿过无数张床看过无数张熟睡的面孔他却没有一张是熟悉的,也没有对任何一张脸是有感觉的。1423只感觉他看见的无数张脸就好像是一张张精致的玩偶的脸。僵硬,安静,精致。
      走了很久才结束了狭窄拥挤的过道,视野终于停止了一张张令人麻木的面容,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巨大寒流,冻得直叫人瑟瑟发抖,1423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喷嚏,安静的空气中顿时回旋着他的喷嚏声,清澈响亮。
      老人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对于1423的反应他一点也不吃惊,他也没有转身看他一眼,一直往前走着。
      “还有多远。都已经走了多长时间了。”1423的耐心被磨掉了一半,有些不耐烦地问。
      “快了,前面就是了。”
      老人的脚步停在了一道巨门前,只见那门高的看不到顶,那道门好似巨人的两条腿,枯瘦的双腿紧紧地并着,前面的两只大脚又像是一道峡谷一般向外敞着,探头望去只见头顶回旋着白茫茫的似雾又似云的东西身体却不见踪影,或许是太高看不见。
      “就是这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空境海最南之端‘妄’。你进去吧!这里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妄想。”
      “找到了我的妄想,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老人笑而不语。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我的妄想不在这里。”
      “那你的妄想在哪?”
      老人笑而不语。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快进去吧!门待会就会关上的。”老人笑着向他挥手。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高而细的大门敞开了一道细缝,仅容一人通过。1423,毫不迟疑的奔向大门,侧着身子挤进了大门,大门瞬间合上了那道细缝。
      走进里面,只觉的里面的空气更加的寒冷刺骨,身上单薄的衬衣顿时结满了寒霜,手指僵硬的伸展不开。1423顿时想要离开这里,他转身猛力地拍打着身后的大门,空旷冰冷的空气中安静的仅能听得见他的声音。焦急和恐惧所带来的热量一点一点的冷却,直至凝结成一粒粒冰珠。他嘶喊着,空旷的冰窖中仅剩下回音,声音一点一点的退却直至变得仅能自己听得见。
      他终于放弃了。
      为了缓解身体的僵硬,他离开大门一点一点向着里面走,室内一览无余。空的只剩下几个漆黑一片的门洞,深的望不见里面究竟有什么。
      即使再怎么活动但身体还是无法抵御外来强大的寒冷,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离开这里,但是黑漆漆的门洞让他不敢做出选择,门洞里面的未知情况让他害怕,但是在绝境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做出选择,他在三道门中选择了最后一扇门。身体的僵硬逐渐让他的脚步行至迟缓,就在僵硬的最后一刻,他伸出的手被一股暖流拉进了门里,拥进了怀里。即使是僵硬冰冷的躯体,但他还是能感觉得到那是女子独有的温暖与柔软。
      那是一双目光如一把冰冷尖锐的利剑一般刺进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脏瞬息间停止了跳动。
      女孩把他拉进了门里,让他冰冷的身体紧贴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温暖着他。即使是冰冷麻木的躯体,但依旧清楚感觉到了她的温暖,如海棠花般清香的味道席卷了他,即使伏在她有几分瘦弱的肩上,回想着她冰若寒霜的眼神,她的目光好似没有让他有一丝的害怕,他似乎又贪恋地忍不住地想要看向她那双动人的眼睛。他的头渐渐的可以动了,他用脸颊轻轻的在她瘦弱的肩上摩挲,直至触到她的肌肤,他才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时间好像静止一样,凝滞在空气中,四周静如空气,仅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直至他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可以伸展开来,他胆怯的双手拥住了女孩。似曾相识的感觉,似曾相识的味道,似曾相识的温度。
      “你认识我吗?”1423拥着她问。
      空气一阵沉默。
      “我觉得我们是认识的,我感觉我···我的心脏跳的很快。”他的牙齿依旧抵不住寒冷,不住地打颤。
      他松开了她,一脸兴奋看着面前的她,只见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中依旧一眼冰冷,那冰冷好似刚刚强大的寒流一样可以再次将他吞噬。
      女孩依旧没有讲话,推开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1423欣喜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刚刚的恐惧与危险好似没有发生一样,他似乎早已忘记了刚刚所发生的的生死一线。
      1423对于她异常冰冷的态度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内心却有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习惯与顺从。女孩的目光停在了他脖颈处黑漆漆的黑洞上,她的眼角处闪烁着一丝的异样。
      女孩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门里,1423紧随其后,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来这里多久了?”
      “你就一个人吗?”
      “这里好像没有外面那么冷。”
      ······
      1423一口气问了数十个问题,但女孩没有回答他,他却丝毫没有想要生气,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内心好似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渴望,驱使着他,跟着她。
      女孩一身素衣,安静地走在前面,1423紧跟其后。前面一道刺眼的强光晃得他睁不开眼。他用手遮挡着眼睛,一抹绿色穿过指缝跃入他的眼帘,停下的脚步马上追了上去。
      “这是哪?”
      “好美啊!”
      “这里是畏。”她的声音顿时划破了寂静。
      “畏?”
      “好奇怪的名字。”。
      “为什么叫畏?”
      女孩带着他穿过草地,走过树林,穿过湖泊,一路上有的仅是啼叫的布谷鸟和时不时探头探脑的松鼠但唯独不见人,有的只是他们两个人。1423一路上不停的问着女孩关于畏的所有问题。
      “畏是空境海的哪里?”
      “这里为什么没有别人?”
      “只有我们两个吗?”
      “我们要去哪?”
      “你不累吗?”
      女孩始终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默默地一直朝前走着。
      傍晚时分,天空一片绯红,广袤的绿草地上只有两个小小的人影一前一后走着。1423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烦躁。一路小跑追上了女孩一把抓住了女孩纤细的胳膊。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他的眼睛里带着不解和愤怒。
      可能是长久的行走让他变得更加狂躁和心力交瘁。
      女孩依旧没有理会他,另一只手掰开了他紧握着她的手。绕开1423,继续一路迎着夕阳向西走着,留1423傻站在原地。
      1423看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他一路飞奔朝着女孩跑去,他拉扯着她,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亲吻着她雪白的肌肤,直至把她按在地上,他的身体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一般想要把她吞噬,只是女孩的身体一阵冰冷,冷得他瑟瑟发抖。在她的眼睛好似看不到他想要的一把火,那是一汪清澈的湖水,透过那汪湖水他看到的自己是那么的恶心,是那么的丑陋。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如同犯罪了一般不敢再看向女孩。
      女孩推开了他的手从地上站起身,整理着衣服,她没有一丝变化继续向西走着。1423依旧跟在女孩身后。
      太阳已西沉下去,天空半悬着一轮轻纱似的新月。这些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直至女孩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时,他才知道天已经黑了。
      皎洁明亮的月光犹如破碎的银镜一般碎了一池,闪烁着一池的银光,女孩安静地走到一棵盛开的海棠树下,裙摆下碎了一地的的残花犹如一席华美的绒毯为女孩造就了一席温软的床垫,女孩倚着海棠树闭目睡去。
      1423站在不远处望着闭目睡去的女孩,他害怕极了,他生怕自己的动作惊到她,他放轻脚步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静静地注视着熟睡的女孩,直至眼睑的沉重压得他再也睁不开眼,沉沉地睡去。
      女孩明亮清澈的眼睛睁了开来,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寒冰四射。
      清晨,悦耳的鸟鸣惊醒了他,只见对面的海棠树下一片空荡,他慌慌张张爬起身四处寻找女孩,四周静的吓人,唯独回荡着清脆的鸟鸣,海棠花的花瓣洋洋洒洒从高处落下,铺满了湖畔,湿润的土壤透过草地混着花香萦绕在空气中,湖面上空漂浮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一眼望不到对岸。1423无心观察四周的一切,他一脚下去刚刚还粉淡欲滴的海棠花,瞬间已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变得乌黑。他欲要呼喊,顿时一股凉意袭上心头。他才知道他竟不知道她的名字,一阵难过把他牢牢地困在地上。山谷中寂静的仅能听得见鸟儿的鸣叫声和他粗喘的呼吸声。
      时间像是流水般一点点流走,他依旧在海棠树下等待着女孩的归来,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两年。海棠树被他用石头刻了一道又一道。
      他的头发,胡子早已遮蔽了他英俊的面容,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苍老,不堪入目。一双的眼睛被乌黑浓密的头发遮蔽在下面,深陷下去活像两个黑洞。
      在畏的无数个日子里,他整日傻坐在那棵海棠树下苦苦死守着,生怕错过了女孩。畏一年四季如旧,那棵繁盛的海棠树一年四季繁华盛开,四季落花飘飘,有时1423躺在温软的花瓣中就这样沉睡过去,又在一阵梦呓中惊醒。恍恍惚惚中他又似乎出现了幻觉,他似乎看到女孩笑着从远处走来,那微笑竟会让他如此的高兴,他急匆匆奔去竟发现原来是一场幻象。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在早已面目疮痍的树干上刻下一道印记等着女孩回来,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好像看到一道光似的突然明亮起来,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双白鞋让他的眼睛重燃起火光。
      “你去了哪?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
      他刚要伸出的手立马收了回去。他生怕自己的越界令她再离开。
      女孩的眼睛依旧冰冷。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过了许久,他张口问道。他声音是那么渴望又带着害怕。
      四周一片寂静,1423等着女孩的回答,女孩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他。过了好久,她才张口说道。
      “于曦”她的声音冷的吓人。
      “于曦,于曦,”1423不停的重复着,他内心一阵欣喜。
      1423寸步不离的紧跟着女孩,刚开始他即使再困他都不敢再睡觉,但可怕的困意像是汹涌的巨浪一般把他席卷。畏虽然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但畏的夜晚却异常的古怪,每夜的凉风每隔数个小时就会刮起一阵阴风,风中夹带着刺耳聒噪的嗡嗡声,又犹如女子嘤嘤的啼哭声,又犹如婴儿止不住的啼哭声,让人睡不着,在畏的无数个夜晚,1423总会在一阵阴风来临前自然的醒来,等待着这阵声音的过去。但今天却异常的奇怪,这个夜晚竟会如此的安静,这阵阴风竟不见了踪影,刺耳聒噪的嗡嗡声也不见了踪影。1423看了看躺在海棠树下熟睡的于曦,她也是如此的安静美好。
      “今晚是如此的美好,就如你一样。”他看着远处的女孩悄声说道。
      他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何处,最初的目的在哪,他一心的心思全在女孩的心上,他像是着魔般,想要讨女孩欢心。他也不再是一年前的邋里邋遢,长发灌顶,黑漆漆无精打采的怪物。他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英姿飒爽。但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让女孩对他改变,女孩依旧没有对他多说一句话,多给他一个微笑。
      1423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对自己,再冷的人她也不会对自己这样的温度视而不见,可为什么偏偏自己最渴望的却始终得不到呢?1423望着站在湖畔女孩的背影不停的问自己,他只是不断地问自己,却不敢奢求得到女孩的回答。
      “你冷吗?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他站在女孩的身后说。
      空气又是死一样的沉寂,湖面上漂浮的雾气没一会功夫四散开来。湖面上突然深陷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滚卷着冰冷的湖水直冲岸上而来。
      女孩毫不犹豫地走向深陷的漩涡,1423 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把拉住了欲要下去的女孩。
      “危险,不要过去。”
      “这里会带着你找到你一直想要的答案。”女孩转身松开了紧握着她的1423的手。
      1423看得出来,她想要告诉他什么。
      1423有些迟疑,但他还是走了下去。巨大的水涡炫动声掩盖了一切,他们很快随着巨大的旋动力沉到了湖底。
      当他醒来,四周一片寂静,他被巨大的玻璃罩罩着。女孩也不见了踪影,玻璃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的五彩缤纷,路上的行人个个形色匆匆。唯独他犹如一个漂浮的气泡泡一般在人群中漂浮着,他坐在气泡泡中拍打着透明的泡泡,巨大的气泡泡犹如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罩一般把他与人群隔离开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对他视而不见。起初他每见到一个和他近在咫尺的人他都会设法向对方求救,他会很用力的撞击着玻璃罩,他会努力的比划着想让对方看得到自己,但很多次的反复尝试都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放弃了。泡泡乘着他四处飘荡,穿过无数条街道,走过无数条重复的道路,与无数个人擦肩而过。他突然觉的好累好累,即使是泡泡乘着他,但他依旧觉得异常的疲惫,已经不堪重负,无力再行走。
      如今的他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困兽一般狂躁,焦虑,惶恐,在不安中浑浑睡去。直至第二天的黎明他才醒来。
      一条细长幽深的巷子里传来了粗喘的喘气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那么的急促,慌张。过了一会,脚步声忽然被什么中断了,幽黑的巷子里看不清迎面走来的人的样子,只是一股严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脚步声又重新向着巷子外而来,只知道对面走来的人是一个男人,而依旧看不清他的样貌。那股子血腥味与1423擦肩而过。男子也对他的存在浑然不知。1423看着匆匆离开的男人背影,身体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血腥味也跟着那人逐渐远去。
      太阳一点一点升起,细长的巷子尽头也渐渐热闹了起来。1423没有心思去窥探他人的事情,至于黎明时分匆匆离开的那股子血腥气,刚开始还很是吊起他的好奇心,但身体的一阵抽搐让他十分难受,他不想再理会他人的烦事,他要尽快找到于曦,是她把他带到了这里,并且要告诉自己什么,那她一定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离开这可怕的囚牢。他要找她问清楚所有的原由。
      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他渐渐的发现玻璃罩里的他可以看得见听得见闻得见外面的世界,然而玻璃罩外面的世界却毫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好似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漫无目的的飘荡,有时会碰到街口两只疯狗在打架,他也会饶有兴致的看一看她们,他有时也会经常去人群极密的地方嗨上一番,有时也会进入公交车无休止的看着来来去去上上下下的人,在这里所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事他都做了个遍,在巨大的玻璃罩里自言自语,运动,画画,模仿外面的世界······多得他早已忘记了时间。
      唯独再次经过那天早上的细巷时,那股熟悉的血腥味不由自主的窜入他的鼻孔,他的身体又一阵抽搐。他跟着那股子血腥味穿过细长的巷子来到了闹市,在嘈杂的闹市中他依旧可以清晰的闻得见那股子血腥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竟会如此的灵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依旧冲刺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继续顺着那股血腥味追寻着。
      穿过闹市,穿过人群,走进了一栋住宅楼,这栋楼与那条细巷隔着十几条的街,位于新城区的边缘处紧邻着旧城区,这栋华美的建筑和它的外表一样崭新,站在楼下那股子血腥味更加浓重了。顺着味道电梯一直上到了十二层,电梯停了下来。这一层仅有两户人家,他的脚步停在了1202的门口,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孔而来。
      1423穿门而入,刚进门他就听见了男人浓重有力地粗喘声,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他没有进去。站在门外一直等到里面的声音渐渐消停,他才穿门而入。
      看着屋里的景象,1423竟觉得有几分好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收了收笑歪了的嘴角,一脸严肃的观察着屋里的人。只见男人搂着怀里熟睡的女人不停的亲吻着爱抚着,女人白皙红晕的皮肤上长着一双浓密的双眸,即使是睡着的,也楚楚动人。1423竟然羡慕躺在床上的那年轻男子。即使他知道了那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他的身上散发的。
      1423看的出神,他顿时觉得心脏一阵麻痹,四肢冰凉,整个人僵在了那动弹不得。
      “不可能,不可能。”他反复的叫着。
      他不敢相信地向女人走去,他瞬间伤心不能自已。他恨不得把床上的男人和女人撕碎,掐死,所有恶心的场面都似乎在他的脑中上演了一遍,之前种种对于她的美好瞬间被撕毁,但他无法触碰到她。他摊倒在地上,倚着墙看着还在熟睡的女人一脸仇怨,他恨不得杀了她。她带给了他憧憬,带给了他所有希望,即使是无望的等待他也没有退缩,即使是她长久的冷面相对他都没有怨过她,他一直等待着她,可是眼前的这一切让他的心碎了一地。
      他倚着墙泪流满面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女人,她瞬间也不再是楚楚动人再也不是他心中的神,她竟如此如此的令他难过甚至是后悔。
      1423站起身试图伸手掐死躺在拥着女人的男人,但他根本触不到男人,刚伸出的手就摸了个空。看着床上那张让他厌恶的男人的脸,他不自觉的发现那张脸好像在哪见过,那张脸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大脑里,但他始终无法将男人的脸和什么相互联系上。
      “我很感激,感激能够再次遇见你。”男人用脸颊轻轻的摩挲着女人的额头。
      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了?”女人关切的问道。
      男人的神情顿时一阵慌张,但很快又烟消云散。
      “你醒了?”他满脸的宠溺。
      “今天的你很奇怪。”女人仰着脸望着他。
      “哪里奇怪了。”
      “就是很奇怪,不一样的感觉,但又似曾相识。”女人一脸的幸福重新躺进了男人的臂弯里。
      1423发现他们早已结婚了,女人每天在睡觉前总会习惯性地为男人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而男人总会每天准时起床为女人准备好早餐,然后出门上班,直到晚上六点钟准时回家。每天一层不变的生活,但两个人却依旧似乎很幸福。
      男人是一名外科大夫,医院里的病人和同事都很喜欢他,他对待孩子轻声细语,对待病患细心负责,对待同事热心友爱。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如同阳光般的笑容。
      1423看着这样的男人他自己都自愧不如,但是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又是为什么。1423始终想不通。或许是他长时间做手术,携带了病人的血腥味道,但为什么其他医生没有呢?或者他是不是有什么疾病动过手术,身体还存有什么伤口?但1423检查过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完整无损。这一切的猜测都没办法成立,但这血腥究竟从何而来。
      男人的名字叫陆涛,1423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他竟一点也不陌生,就好像别人是在叫他一样,他竟马上回答着对方,过后他才发现那场景竟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内心竟会有一种习以为常,顺其自然的感觉,他觉得对方就是在叫他自己。
      若是陆涛提前下了班,他就会开车前往距离医院很远的地方去接于曦,若是于曦提早下班她就会去医院等陆涛,他们的生活是那么的幸福美满,1423看着他们此时此刻的样子竟无比地嫉妒。
      在畏的日子里,尽管她对他没有主动讲过一句话,一个微笑,时而让他敬而远之,但他认为她至始自终只属于畏里的神,是他心中的挚爱。可如今看到的她却是别人的妻子,爱人。在畏里她冷若冰霜,在这里她却是那般温柔可爱,在畏待的几个春去秋来中他都没有见到过她微笑,甚至是多和他讲一句话。可是在这里,每当她从画室走出来之后到处寻觅着陆涛的影子,并一路飞奔到他的怀里,对着他傻笑。1423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于曦,他心中一阵难过。
      在这里她是个画家,在一所大学里教画画。上班的时间很少,大多的时间都在画画,搞创作。1423见到过她画画的样子,时而安静温婉,时而狂放不羁,她擅长画风景,她画的每一副风景都不一样,有繁花似锦的春天有萧瑟枯败的秋天有凛凛寒风的冬天,看到她所画的画就让1423想到了在畏等待的日子,那里孤寂地只有他一个人,和数不完的春夏秋冬,唯有等待与他长眠,也是等待支撑着他活下去。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作画,感觉他们又回到了畏,周围的一切如梦似幻,金黄的树叶铺满了整个湖畔,湖面上荡起了一层薄纱似的薄雾,灰蒙蒙的湖面上飘着一叶小舟,舟上坐着一对年轻人······
      这时陆涛轻声轻脚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从身后轻轻地围上了她的腰,画布上的笔猛地点错了地方,重重地拉长了颜色。
      他闭着眼深情地亲吻着她的脖颈,直至想要吻她的唇,丝毫没有在意她身上刺鼻的松节油味道。
      “待会有学生进来了。”她抽出一口气说道。
      但陆涛似乎吻得更加迫切,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一把手扔掉了她手里的调色盘和画笔,把她一把抱起几个跨步用脚关上了教室的门,肆无忌惮地开始了他的索吻,直到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裙底,她一把握住了他游移乱窜的手,他也顿时安静了一会停止了动作。他气喘吁吁的看着靠着墙的于曦,见她的白皙脸上泛起了红潮,他顿时露出了一行洁白的牙齿,抵着她的额头傻傻地对着她笑。
      “也是在这间教室。我们第一次接吻。”说着她更加害羞的低下了浓密的眼睑。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顿时犹如阴云袭来般迅速遮盖了晨光。
      但一切是那么的快,快的不易察觉,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日子长了,渐渐地1423发现陆涛总会一个星期时不时地穿过一条细巷走进一栋旧楼里。从楼下仰视这栋不高不低,破败不堪。外面层层脱落的水泥层也好似早已腐蚀了里面的墙体,整栋楼都显得摇摇欲坠。楼里的住户也早已搬得差不多了,仅剩些年老多病的老人还住在这里,里面同外面一样的老旧。走进楼里空气中散发着潮湿刺鼻的霉味,楼道挤满了杂物,墙面攀爬的摇摇欲坠的油漆面也筋疲力尽,一触即破。
      陆涛和楼里的老人都很熟,都会很热情和老人们打招呼对老人的身体生活做些力所能及的帮助,顺便给老人们带些水果,药片什么之类的东西,楼里的老人也异常的欢喜,对他一番赞扬。
      “小陆回来了,你可真孝顺,时常回来看你爸。你爸可有福了,你可不像你那个混蛋弟弟,总惹你爸爸生气。”身体的发福个子矮小的老人像是迎接宾客一般早早的就上前迎接着陆涛提过递给他的袋子。
      “福叔,身体最近还好吗?我知道您最爱吃福祥楼的熏鸡,我特意给您带了,给您。您也得一次少吃点,可不能贪吃影响了身体。记得时常测量血糖。”他马上把手里提的袋子递给了老人。
      “知道了,我们这些个老头子可是沾了你爸爸的福气了,每个星期来看你爸爸,还给我们带这带那。小涛啊!你可真孝顺,真不像你那个没啥子事的弟弟,整天让你爸爸发火。我昨天还有听到你爸爸又发火,你爸爸早晚被他气出病来。”
      “我都不敢去你家了,我都不想看到你那个没出息的弟弟。”
      从楼道深处传来机械一般的咒骂声。
      陆涛只是笑而不语,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门,又死死地关上了门。
      一进到屋子里1423就发现屋子的血腥味更加的重了,屋里的窗帘被死死的拉着,不见一丝的光,屋子里外空无一人,墙上挂着几幅人体脉络图,桌子上放着医用人体器官模型。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很明显这是几天前喷过的消毒水残骸,屋子里很干净很整齐,但又好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一样,屋里环绕着魔音一般的咒骂声。
      1423看着陆涛走进屋里,放下手里的钥匙,像是很疲惫似的瘫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录音机依旧响着声音。
      “你个蠢货,就知道吃,吃吃,最好吃死你。”一阵摔碗的声音。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你也好得是医学院毕业,怎么连个医院都考不进,你还能干什么,你最好出门被车撞死算了,还在这吃饭,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吃饭,比猪都不如的蠢货。”又是一阵摔碗的声音。
      声音安静了一会,又从里面传了出来。
      哗哗的流水声,瓷器碰撞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停了一会,过了一会又是音乐播放的声音。是周杰伦的菊花台。
      “能不能关掉,是什么破音乐。”一阵巨吼让音乐声戛然而止。
      录音机里传来了细碎的翻书声,和键盘的敲打声。
      时断时续。陆涛进到屋里鞋也没脱就直接倒在沙发上睡觉,对于录音机里播放的声音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也似乎是故意为之放任不管。
      1423跟着陆涛来这里已经不下三次,每次录音机的声音都不一样,一样的,唯有老人训斥孩子的怒吼声,呵斥声,似乎对方也没有反抗仅仅是闷声不语。
      根据1423这么长时间的观察陆涛是个有洁癖爱干净的人,每次回到家他都会立马换鞋,并换掉外面穿戴回来的衣服然后才走进屋里。于曦每每看到他的样子甚至都会发笑,。
      而现在的陆涛却鞋子衣服不换不脱就直接躺到了沙发上,每次的时间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都在手机闹铃响后准时醒来,并把屋子顺便打扫一番之后从无数张碟里取出一张放进录音机里调试好才会离开。仅此而已,这一切又似乎看似那么的寻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1423站在在昏暗不见光的客厅仔细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切,昏暗狭窄的房子里干净的一层不染,墙上的奖状被装裱起来整齐地挂在墙上,凑近了看陆涛两个字格外的清晰。
      今天没等到两个小时,只见他一脸难受的样子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屋子都来不及打扫就要离开,1423紧跟在陆涛身后,只见他的脸部不住的抽搐,他捂着有脸慌慌张张一路小跑走出了楼,敷衍着来来回回的熟人。
      陆涛回到家又像往常一样,脱掉鞋换去从外面穿回来的衣服,才从门厅的衣帽间走进屋里,即使是于曦不在家,只要他一回到这个家一跨进这道门他就不再像是在旧房子那样松松垮垮,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焕发着光芒,他把捂着右脸的手拿了下来。
      “你回来了吗?”他朝着屋里喊着。
      屋里长时间没有回应,他没有继续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取出一双筷子弯下腰趴倒在地上,伸着胳膊用筷子在橱柜下面往里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从里面探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他的手颤抖着取出两粒白色的药丸,放进了嘴里干咽了下去。很快他才恢复了平静,也放下了捂着右边脸部的手,过了一会他又轻轻地抚了抚右边的脸,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的右脸,直至没有看到异样,他才安心地走出了卫生间,重新把药丸放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位置极其的隐蔽,之后他才走回到客厅拿起桌子上的杂志翻看着。
      他手里不停地翻看着一本男士杂志,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墙上的时钟。好一会他才准备往卧室走去,或许是想累了,想去睡一会。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刚在楼下叫你,你没听到吗?”。陆涛刚推开卧室的门,看着躺在床上的于曦问道。
      “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早点回来了。”于馨躺在床上闭着眼没有动弹,她的声音带着些许虚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奥,也没回多久。”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地惶惶不安。
      “你哪里难受。”陆涛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
      “老毛病犯了。”
      “头疼?”
      “我们去医院吧!”
      “没用的。休息一会就会好的。”
      “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没胃口。”
      “不吃东西,会更难受的。我这就做给你吃。”
      说着,陆涛就起身往出走。
      “涛,我曾经和你说过,有一个人和你很像,你还记得吗?后来我才知道你们原本就是左右脸。仅仅那一丝一毫的不一样。”她的目光却时刻注视着男人的背影。
      “哪里不一样?”他定定地站在那,忍不住的问道。
      “或许很多人看不出左右脸有什么不一样,但若是左脸有一丝的异样,右脸也不会若无其事,若是太安静就是最不自然的。”
      “可左脸和右脸其实原本就是一张脸,但右脸急切的想要变得和左脸一模一样。”
      “你在乱讲什么,我去给你做饭,你先好好睡一觉。”他像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卧室。
      1423看着床上黯然神伤的于曦,心中充满了疑惑,眼前的画面像是一面碎掉的镜子一般一点一点裂开,直至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把他吸了进去,他的身体像是一条丝带一般随着黑洞翻滚转动,整个人头昏脑涨,天玄地反,直至身体被从黑洞中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才渐渐恢复了知觉意识。
      天空一片橙红,远处的大杨树在落日的余晖下泛着金光熠熠生辉,亮的睁不开眼。只见迎面走来的那个人,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另一只手勾着用网装的篮球,胸口的衣襟早已湿透了,在阳光的照耀下他显得格外的耀眼,但他笑盈盈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1423的身后,只是他的样子1423好像在哪见过,似曾相识的熟悉。
      1423转过身只见于曦安静地站在树下等着他,她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的笑容迎接着对面走来的男孩。
      “我从图书馆出来后,去打了会球。你等久了吧!”
      “没有。”
      “应该我去找你的。你非要走这么远来等我。”
      “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说着他就拉起女孩的手,一路奔跑。
      “谁呀?”
      “搞得这么神秘,提前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老弟。”
      “他和你一个学校吗?”女孩吃惊的问道。
      “嗯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他也选择了学医。”
      “他今年大一,比我小两届,应该和你是同一年的。”
      “一直听你说起你弟了,很早就想见一见了,现在才带我见,你是当宝藏啊!”
      “对呀!除了你,他就是我的宝了。”
      自习教室里,稀稀落落坐着三五个低头看书的同学,男孩拉着女孩绕过最后面的几排座位,悄悄地坐到了一个位置上,顺着座位一直移动到了认真埋头看书的男孩身边。1423马上认出了那个男孩,他正是陆涛。
      只是他的右脸挂着深一道浅一道的红色伤疤,满目疮痍,不忍直视。他两眼涣散无光,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男孩,又重新低下头看书。他的手像是触电了一般,弄掉了手里的笔芯。他不敢相信地转身看着男孩身后的于曦。
      “你们认识?”
      “我,我们。”于曦的声音有些结巴。
      “我们不认识。”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书本上。
      “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陆阳,这是于曦。”男孩一脸的喜悦。
      “我待会还有课,我先走了。”说着,他看也没看向身边的两个人,拿起桌上的书就起身走出了座位。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小子是怎么了!”男孩朝着离去的陆阳喊着。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挺好的,他的性格很温和,今天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曦,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脸是怎么了?”
      “他的脸以前不是这样的,半年前家里煤气泄漏发生爆炸,他的脸在爆炸中受伤了。”
      “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可能有些不舒服,晚上去我家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他向你道歉的。”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他这样对你很不礼貌。”
      “他哪样了?你们对他太苛刻了。”她激愤地说。
      “小曦,你是怎么了?”
      “我只是要求我的弟弟向你道歉,你怎么了?”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认为你对待弟弟很苛刻。对不起,我有些激动。”
      “陆涛,我,我有些头晕,我晚上可能不能去你那里了,我想回去了。”
      “你没事吧!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先走了。”没等他说完,她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她一路小跑,追寻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陆阳。”她叫住了他。
      “你,你还好吗?”她的脚步怯怯地亦步亦趋。
      “我,我一直在找你。”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是吗?和我有关系吗?”那道笑容冷的直叫人打哆嗦。
      “对不起,我,我···”
      “我还有事,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去听一些对我无所谓的解释。”他没有一丝的犹疑,身影是那么的决绝,带着丝丝的清冷,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1423像是进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一样,他仔细的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和人,只见近在眼前的长廊消失了,周围的教室也没有了,只觉得眼前的房间是如此的昏暗,墙上挂着一张张笑盈盈的照片,照片的男孩手里握着奖杯,证书。
      “爸,这是小曦。”
      “你好,你好。一早就听小涛提起你了。欢迎你来我们家。”老人热情地邀请着于曦。
      “爸,阳阳哪去了?”
      “一早出去了,谁能知道他去哪鬼混了。”老人没好气的呛声道。
      “快进来,快进来。知道你们回来,我一早买了螃蟹。待会做给你吃。”
      老人热情的邀请着于曦,为她端茶倒水。
      “就当自己家来,不要客气。”
      于曦的目光停在了紧闭着房门前,短暂的凝视很快就回过了神。
      “这是阳阳的屋,他的屋子一般不让人进,他自己也从不收拾。”陆涛推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他的屋子像个小孩子的漫画屋。”
      “他从小就喜欢漫画,但是我爸爸不让他看这些,是我帮他买了这些贴在他的墙上的,没想到他也一直没有摘下,一直还保存着。我爸他也从不进他的屋,所以也不管他这些了。”
      “他其实就是个大男孩。”
      “要进来看看吗?看看他都在看些什么,我们拿几本看看。”他已经在堆满各色漫画的书海中任意地挑选开了。
      于曦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摆设,她露出淡淡的微笑,那微笑中好似让她陷入了回忆。
      “我敢肯定你的房间一定很乱。?”她坐在草地上手里漫无边际地翻看着手里的漫画书。
      “你为什么这么说!”坐在她旁边的陆阳一脸不服气的问。
      “我就知道,我原本也只是猜的,可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肯定了。你课桌里的漫画书就是那么放着的。”
      “那情况是不一样的,在学校和在家里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你还狡辩。我可得哪天去看看,看你还怎么辩解。”往日的一幕把她带入到另一个世界,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向着她走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一阵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脚步声都没有。”陆涛说。
      只见陆阳手里提着书包,一脸阴沉站在门口。
      “我只是想进来看看。”于曦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漫画书。
      “出去。”
      “阳阳,你怎么说话呢!”
      “出去。请你们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一次。”
      “抱歉,我们···”
      “我让你出去,你听见没。”他近乎嘶吼着怒视着她。
      很快一只拖鞋从身后扔了过来。
      “你嚷什么嚷。”身后传来了老人的训斥声。
      “爸,好了。你没必要这样做。”陆涛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于曦一脸的尴尬。
      只听的一声巨响,门被死死的关上了。
      “爸,这次我们回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准备要结婚了。结婚之后我们会搬出去住的。我想给小曦一个完整的家,她很需要这样一个家。”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于曦的手。
      坐在旁边的于曦始终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没有作声。
      “爸,我希望你能同意我们。”他一脸的恳求。
      “爸爸当然会同意你们,你是我这辈子的骄傲,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过得比我幸福。而不是像我一样。”说着他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爸,您别这样,我们会很好的。”
      “我只是希望您能对阳阳好点,不要再对他那么苛刻。你急需要你的关爱。”
      “你不要再帮他说好话了,我对他已经很是仁慈了。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像你们的那个神经病妈一样自甘堕落。没有我对他这么严苛,他能考得上医学院吗?他现在指不定还在哪游荡呢!”
      “但他志不在此,他······”
      “好了,不要再说了。不是谁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命该如此,要怪只能怪他是我的儿子。下辈子最好不要做我的儿子,倘若没长眼又投错了胎,那也只能怪他自己。”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我和小曦打算不大办,她那边的亲戚也没有多少,我也不想搞得很复杂。我们想举行一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他一脸的幸福。
      “我们都想简单点,不想太复杂。这样也轻松些。”于曦说。
      “您和阳阳,就是我们的见证人。”
      “小曦,你的父母不来吗?”
      “他,他们已经不在了。”
      “奥,他们是怎么没的。”
      “爸,您就别问了。”
      “奥,对不起,我有些冒昧了。”
      “他们是有病死的,在我刚上高中的时候就死了。他们得了艾滋病。”
      “艾滋病?”陆政年吓得把刚送到嘴的茶水,呛出了杯子。
      “爸,你没事吧!”
      “小曦的父母是因为不规范献血感染了艾滋病。她并没有。”
      “那也是艾滋病啊!”他扯着男孩的衣服,拽到一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爸,我是学医的。我比谁都清楚艾滋病的传播途径,况且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善良,不幸被感染,我们不应该对他们有歧视。”
      “我和小曦将来会成为彼此最爱的人,我不希望您再这样说。”
      “你小子,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样了。”
      这时,只见陆涛提着包从屋里走了出来,想要绕过他们离开。
      “阳阳,我想和你说点事,你能等等再走吗?”
      “我马上要结婚了,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拍张全家福。”他站起身说道。
      “我希望我们能一起照张相。你能来吗?”他恳求道。
      “我已经订好了时间,下个星期日下午两点白宫照相馆。我们的婚纱照也会在那拍。很多年了,我们一直没有一张全家福。”
      “谁稀罕他,没有他我们也可以。”陆政年没好气的说。
      “你觉得我们还需要这样一张照片吗?”
      “这么说,你是愿意的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他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般高兴。
      “我比任何家庭都需要一张全家福。”
      “那只不过是一张摆设,你总是喜欢那些虚的。”他的声音始终冷冷的。
      他安静地站在门前,只听的从手指间传来了骨头咯咯的断响声,闭目间又传来了咬牙切齿的声响。
      1423看着眼前的一切,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就在于曦结婚的一年时间里,事情急转直下,一切都变得那么的糟糕,又好像是在预料之中一般。
      自他们结婚之后,陆阳像是消失一般离开了陆家,而真正的陆涛,身体每况愈下,直至在一次手术之后他像是重生了一般,再一次燃烧。而陆政年却不行了,陆家仅仅在一年的时间里几进几出来来回回医院没少折腾,陆阳始终没露面,陆涛一直照顾着陆政年,陆政年也病了,从医院回到家他就再没有走出过家门。
      昏暗湿气浓重的厨房里,摆着一口巨大的冰柜,陆阳静静的看着冰柜里早已被冻的凝了霜的老人,老人的面容依旧清晰,1423很快就看清了老人正是陆政年。只是旁边的人早已失去了样子,整张的脸已血肉模糊,鲜血凝结的寒霜扭曲了脸部的形状,面容狰狞,另一半的脸像是熟睡着一般,安详宁静,硬朗俊逸,完美无缺的线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英气逼人他正是真正陆涛。尸体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依旧闪烁着微光,有几分刺眼却格外的吸引人。
      1423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至始至终不敢相信大脑中闪烁出的答案。
      “你知道吗?我们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只是你一直都不知道。那时我们还在读中学,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没发生就结束了。”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那时的我是我最不开心的时候,但她一直陪着我,在最卑微的角落里安慰着我。就是因为你,因为你们对我的数落,嫌弃。你,你为什么要拿我和他作比较,我哪里不好了。我的好你知道吗?为什么为什么。”他指着老人咬牙切齿一脸的狰狞叫嚷着。
      “她告诉我。是你粗心,没有看到我的好,她告诉我,我和你一样优秀。她那时都没见到过你,就说我和你一样的好。”他原本惊动带着声嘶力竭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变得悲鸣。
      “对,你是很优秀,你学习好,你爱笑,你阳光帅气,你细心,你什么都好你就是完美的,好了吧!可是为什么要拿我来作比较,为什么。我就是讨厌你。”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可以接受这一切的一切,以至于我一直对你们视而不见,但是我真的好嫉妒,嫉妒的我快要发疯,但是看着你病入膏肓,我既难受又有几分窃喜。我也怪这样的我。”说着说着他就掩面痛苦。
      “我们同是他的儿子,可为什么差别对待竟会如此大,我哪里不如你,你考进医学院,我也努力考进医学院,我做出的成就一点也不比你少,可是他为什么就看不到,总是对你夸赞有加,对我满脸的嫌弃,再让你嫌弃。”他狠狠的扇了老人一个耳光。
      “现在,他也不在了,谁也没人能管得了我了。”
      “除了于曦,我的爱人。”他的脸上露出了一脸的幸福。
      “哥,我现在真的好快活。从来没有的感觉。”
      “爸,哥你们看我,我又没有比以前更帅了。”说着他就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真的太开心了。”他像是疯了似的忍不住哈哈大笑。
      1423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竟悲从中来,内心像是刀扎般的刺疼。
      很快,他的身体又不由自己控制地被吸入不停旋转的黑洞中,他像是轻飘飘的丝带一般跟随着漩涡转动,无力挣脱束缚自由活动,直至身体被漩涡像是丢垃圾一般甩出去后,他才可以自由活动。
      一张偌大的床上,于曦静静看着熟睡的陆涛,一脸的漠然。她轻轻的抚上了他的右脸,轻轻的亲吻着,爱抚着。眼角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也止不住地淌了下来,啜泣声压得她此起彼伏地不住的喘气。
      “阳,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是你,但我······”啜泣又让她失去了声音。
      “但是你怎么可以伤害他。你怎么可以···”有一次啜泣声掩盖了一切。
      “我,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寻你,直到看到了他,我才那么笃定的肯定,肯定他一定知道你,你们认识。我原想告诉你,自我们毕业后我一直寻着你,但一切都晚了。”
      “因为我也爱他。”她又忍不住的哭泣。
      “但我没办法接受你这样对他。阳,请原谅我。”
      颤抖的双手一点一点地靠近着他跳动有力的脖颈,鲜红滚烫的鲜血像是有毒的毒药一般狠狠地灼伤了她的眼睛,让她睁不开眼,她的胳膊被扣出了血,她始终没有停止手里的利刃。直到空气变得死一样寂静,他的呼吸声一点一点消退,仅剩下她惊慌失措的啜泣声。鲜血漫延了温软的床,她像是个受惊吓的孩子,扔掉手里的利刃,把抱着颤抖着的身体蜷缩在窗不远处的墙角。
      1423看着血泊中陆阳,他脖颈处的洞口似乎将他吞噬,他抚上了自己的脖颈同样的位置,那深深的洞口好似还在淌血。他撕心裂肺的大叫着“不可能,不可能。”
      时间好像回到了那个青涩昏黄的岁月,只见他们蹲坐在校园的断墙之上,手里的石子在湖面上荡起层层的涟漪,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青春无邪。
      “陆阳,我不要你让我。你看我也可以荡起涟漪,还比你得多。”她又朝着湖面扔去。
      陆阳看着她一脸孩子气,爱惜地为她把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
      “你总是一脸的傻气。”
      那时的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总是互相安抚着受伤的心灵,彼此陪伴着对方度过了一个个漫长的春夏秋天。不管天再怎么冷,陆阳总会把她送回家,早上在家门外等着她一起去上学,学校里的其他同学总是对他们视若不见,因为他们是最不起眼的,但因为她的父亲母亲,所有人都远离她像是躲瘟疫一般地躲着她,她还没走过来,隔着很远所有的人都已离开。只因为她的父亲母亲都是艾滋病患者,唯独陆阳是那个主动靠近她的人。
      “阳,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她问。
      “啊!”陆阳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她怯怯地问。
      “我们是在一起吗?哪里有。”他向她远处走远了几步。
      “你又拿我开玩笑。”
      “真的好冷啊!”她一脸嫌弃。
      但很快,在中学没有毕业于曦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由于艾滋病病情的恶化于曦不得不带着父亲母亲离开,去往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让他们能够好受些,仅仅不到半年的时间她的父母已经病入膏肓,她需要陪在他们的时间和他们度过最后的时光,一切都来不及道别,舅舅帮她订了连夜就出发的火车票去往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地方,就是那样一个夜晚披霜戴月,满怀着不舍离开了这座城市,送别了父亲母亲之后,于曦回到了离开的城市,寻找着那个陪伴她美好岁月的好友,可他们已经搬家了。但陆阳却不知。他还是做了不该做的。强烈的嫉妒和久压的怨恨点燃了他心中的恶魔,让他在心中精心筹划着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他演绎的是那么的完美无缺,让任何人看不出破绽。但唯独除了她。
      “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可能?”
      1423不敢置信地摸索着自己脖子上的黑洞,自问着。
      “你所看到的就是事实。”
      空气中无端多出一团白雾,只见她一身素衣从白雾中缓缓而来,在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一丝的喜怒哀乐,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在骗我。”他朝着她大喊着。
      “我已经没有理由再欺骗你,想要欺骗你的唯有你自己。”
      “但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你初来空境海想必你也见到他们了。他们也已经不再追究你了。或许他们觉得当你自己看到这真实的一切时也难以接受,这或许也就是对你的惩罚了。”
      “你现在应该都想起来了吧!一个人的记忆除了自己想要抹掉,谁都抹不掉。”
      “陆阳。”
      “不,我不是他!”
      “这些都是你大脑里的东西。谁都改变不了。”
      “你应该向他们道歉。”
      “不,我没有错。”
      “是他逼我的。同样的,为什么他那样对我。我哪里做的不对,他可以好好和我说,可是他那样对我,从来都没有给我该有的父爱。我恨他,他让我感觉自己是一条狗,他总是拿我和他作比较。”
      “他们应该向我道歉。不,我不会原谅他。”
      “可你早已害怕了。否则你怎么会来到这,来到这的人都是害怕生前的事,故意忘记一切的人。你不要在逃避了。”
      “你闭嘴。”他满含着眼泪怒吼道。
      “阳。”她一点一点的靠近他。
      “你不要过来。”
      “你为什么要向着他。”
      “是你错了。--------对不起。”
      “即使我变成了他,你爱的还是他,又是我在自欺欺人了。”他一阵冷笑。
      “想让我道歉?你们想都不要想。”
      “道歉很简单,放下才是最难得。你必须要做到。”
      “哼,这些话你应该去和陆涛去说。他那么爱你或许会听你的话,真正的放下。”他对她一番冷嘲热讽。
      “你必须要做到。”
      “哼。”他微薄的唇轻轻上扬。
      他一脸狞笑,走近她在她耳边轻吹了一口气,悄声说。
      “你是在求我吗?”他用手指拨弄着她耳边的头发。
      “是要心的真正放下,···”她继续往下说。
      她苍白的唇就被他狠狠的撕咬着,猛烈刺痛,带着丝丝的血腥味,只是那血是浓黑冰冷的,顺着嘴角留了下来。
      “怎么样?还能感觉的到疼吗?”
      “只可惜他还是先一步走了,你们有没有好好聊一聊?”
      “怎么没和他一起走啊?活着的时候没能好好在一起,奥,让我给拆散了!但是死了还是没能在一起。是他不要你了吧!”他一阵长笑。
      “因为你把他认错了。”他又是一阵嘲笑。
      “怎么不说话。我说的没错吧!”
      “你现在神一般的劝说我,------要放下。”他一副阴阳怪调学腔。
      “你现在是和我一样的。你永远也不要想着挣开我。”他怒狠狠地掐着她的肩膀,晃得她整个身体欲要散架。
      “你死了,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别想再悄无声息的一走了之。”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清他。
      “不该是这样。”她小声说。
      “我就是这样的,只是活着的时候你没有看清。这才是生。”他的笑声近乎癫狂,回响在空中。
      “生?就是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对,这才是活着。”
      “那之前的活着是什么?”
      “那是狗一样的日子。那是狗一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拼尽全力爬了一层又一层。”
      “对,还被人背叛,抛弃。”他的目光足可以杀死她。
      “那简直是狗一样的日子,还叫活着?”
      “真是自欺欺人。”他又是一阵嘲笑。
      这时他的身体一阵震颤,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控制着,不停的在原地打转,身体随着一股力量穿过了灿若星汉的隧道被重重地甩出隧道,才发觉重新又回到了空境海。这时的空境海,钟声鸣响,沉郁绵长,四周一片沸腾,原本惨白空旷的空境海顿时人头攒动,嘶喊呖叫声响彻空境海上空,唯独躺在床上还未醒来的人一切如旧,未有一丝动静。
      空境海原有的两扇门洞,一扇洞光芒万丈,一扇阴气逼人四周响彻着刺耳聒噪的嗡嗡声,犹如女子嘤嘤的啼哭声,时而又一阵呖叫掺杂着撕裂的声响。于曦冷静看着站在远处的陆阳,只见他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面像似寻找着什么。
      有的人一点一点的走向了光芒万丈的门洞,有的人则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了阴气逼人的黑洞中,即使有万般不舍但也不能奈何,有的人则仓皇失措的欲要躲避,逃掉神秘力量的追捕,场面一片混乱,尖叫声,嘶喊声,哭喊声,癫狂声······,响彻不断,此起彼伏。
      空境海上空的钟声依旧长鸣,刺耳的钟声震耳欲聋,空境海一张张静止的床也跟着一阵震颤,巅晃,但熟睡的人却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保护起来似的,腾空在半空,依旧安然熟睡着,丝毫未受影响。
      他远远的看见了她,快步穿过人群走近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时,原本哽咽在喉咙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
      “还能往哪走?”她挣开了被他紧紧握着的手。
      “你还不明白吗?”
      “空境海如同一座监牢,关着离开那个世界的人,仅有的两个门洞你以为谁想走就能走吗?”
      “一条通往万劫不复之地,另一条你走得了吗?”
      “每隔12个小时响起的钟声,就会有人坠入厉鬼之列,游荡在两极之间依靠他人魂魄得以存活,这就是你所以为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你还不明白吗?”
      “那你要我怎样?”他大叫道。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是你不敢面对!是你怯懦!你一直在逃避着。”她一点点靠近着他。
      “是你错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你闭嘴!”
      “我恨不得杀了你。”他一把厄住了她的喉咙。
      “是你一直都不明白,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你才是那个伤我最深的人,我好恨你。没有你我不会重燃起希望,是你毁了一切,还让我放下。”
      “放下我对你的恨。”
      说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只见从他身后的陆政年手握利刃刺穿了他的后背。
      “不要。”她哭喊着。
      “不要。”
      只见陆政年苍白的脸上露出狰狞奸厉犹如恶鬼一般的笑容,仰天长笑着拔出了刺进身体里的利刃,瞬间就被被那股神秘的力量吸了去。
      他用最后的的力息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颊,但身体很快就化为一阵纸灰。
      “你有没有爱过我。”他痛苦的看着她,用尽最后的力息问道。
      “没有,从来都没有。你听见了吗?”她的眼泪不住的往外涌。
      “这样也好。”
      “不要走!不要走······”她大叫着。
      他的身体已经四散,消失在了空境海上空,这时钟声也瞬间停止,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所有的人像是失忆一般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安静的睡着,有的惊若未定傻傻的呆坐着。
      “你本不该来到这!”妄想窦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因你强行让自己醒来,结束了本不该结束的行程,破坏了正常的轨迹。你本应永世孤寂凄冷,无人问津在畏里遭受灼心之痛,但有人愿意帮助你离开畏,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她依旧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黯然神伤。
      “哎。”妄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想留在畏。”
      “你怎么会?”妄想对她的回答吃惊的问道。
      “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为什么?”
      “有些东西即使是神也无法掌控的了。”
      “是我低估了你。”
      “带我去见他,我知道他就在这里。”
      “他不在这里。”
      “你应该说点别的。”
      说着她就绕过他走向他身后,只见陆涛从一团白雾中缓缓走来。
      “一切的一切既可以既定,又是难以预料,即使我已成为无所不能的神,也没办法挽救谁,哪怕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我的亲人。”
      “他们都有自己的轨迹,谁都无法逾越。不要再自责了。”妄想劝着他。
      “不是说好了不再见她了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虚镜海有人醒来了,你去帮我看一下,我待会就回去。”
      “好吧!我希望你不要逾越自己的轨道。”说着妄想就消失在空气中。
      看着他一如往常一样浑身散发着光芒,只是现在的光芒多了一份慈悲少了几许锋芒。
      “你能见的到他吗?”
      他点了点头。
      “他还好吗?”
      “一切都好。”
      “他还记得所有的事吗?”
      “不记得比记得要好过的多。”
      “你也应该开始新的旅程,忘记所有开始新的旅程,从头来过。”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想一直待在畏。”
      “既然你选择如此,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日后你想改变想法再来找我。”
      “他会怎么样?”
      “他会经受他所该经受的,无人能例外。”
      “可不可以······”
      “不可以。”还没等她说完,他就知道了她想说的。
      “任何人没有这个权利,所有的事物都要遵循着既定的章法,谁都无法违背,违背了就要受到惩罚,这就是规则,无论是在哪都不可能,他应该明白,你应该也明白。”
      “神无法抹除你的意念,但希望你也不要逾越既定的章法,否则你也会受到既定章法的惩罚,到时我也无能为力。”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妄想,后果你应该知道。”
      “我该走了。你也该回去了。”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没一会,他又站住了脚。
      “小曦,我还是希望能够忘记一切,只有真正忘记了你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说完,他头也没回的消失在一团白雾之中。
      没一会功夫,从白雾中又走出了两个手持冷箭的战士,定定的立在了她的面前,她很快就被送往了空境海最南之端,畏。
      一个鲜花盛开,百鸟争鸣却无人问津,孤独永世的凄冷之地,永生永世守着记忆,忍着孤寂,受着煎熬渡日。
      畏,依旧畏一年四季如旧,那棵繁盛的海棠树一年四季繁华盛开,四季落花飘飘,但夜晚却阴风阵阵,湖面上时常荡起一层白雾,看不到湖中心的小岛。
      一层不变的景色,眼前的一切好似一副美丽的风景画,而她就生活在这幅美不胜收的看似美好无比的画中。
      “这里为什么叫畏。”
      熟悉的声音宛若出现在耳畔。
      现在才真正的知道了,它为什么叫畏。一个可以让你宛如在仙境的地方,同时也可以让你坠入深渊之地。----------它的美宛如带着你来到原以为你所想的那个美丽世界,却不知它也带给了你永世的孤寂,这可怕的孤寂足可以让你再一次选择自我结束。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了这看似美景相伴的孤寂凄冷,一切都想错了。时间好似无比的长,一切的景色竟会如此的百无聊赖,冷清宛如仙境一般的景色,竟会让她如此难熬。
      夜以继日的重复,夜以继日的游荡,只有数不尽的落花与之相伴。
      今晚的浓雾染湿了空气,空气的湿冷让落花也好似不再轻盈,略显沉坠,泥土的潮湿像是下了一场细雨一般沁着清香。这让她更加想念,许久未见过的雨。
      雨总是让人的心情也更加惆怅缠绵,带着忧伤,她紧锁着眉头,向似有若无的湖中央望去,除了白雾依旧还是白雾。
      数不尽的白与黑,数不尽的落花翩舞,数不尽的月上如钩。她再也熬不住了,她想错了,她以为守着他们美好的记忆,足可以令她回想无数遍来消磨时光。可是时间的侵蚀,让她已再无力留守,她想放弃了,秉着最后的念想,她缓缓步入寒冷的湖水中,湖水的漆黑一点一点吞噬着她,即使已经死去,但依然如同活着一般感受着湖水的冰冷,刺骨,直至失去知觉。
      原以为的自我掌控,竟会是周而复始的循环。
      她蒙蒙然从梦中醒来,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哪?你又是谁?”
      “这里是空虚海。我是欲念。”
      她一脸茫然环顾四周,她的目光久久的停在了远处坐着的男子身上。
      他身着白衬衣,一脸的难过,望着远处静止不动的门洞,静静的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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