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世》齐氏孙泉

27、第27章

　　虞何随即道：“事无绝对。莫忘了，当年大皇子的毒药是他贴身伺候的宫女喂下的，随后那宫女便畏罪自杀了。那宫女可是皇后打娘家带出来的。虽说被威胁了，又哪里真下得了死手？再说，又有谁当真见了大皇子尸首？”

　　颜回耳朵动一动，听见那些人停住脚步，道：“此等大事尤其是坊间流传的胡言岂是能信的？”

　　“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当年啊……”虞何声音压低了些，“当年将那大皇子用水车运出宫的太监基本都灭口了，只有一个他哥哥疼他顶了他死的。他这些年做梦都是大皇子的事儿，临死前模模糊糊说那大皇子的袋子还温热。所以才传出来大皇子还活着的言论。”

　　“活像你看到一般。”颜回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大皇子还活着又怎样？”

　　“这可不尽然。只要大皇子，不……只要太子还活着，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至少比那二皇子更有资格荣登大宝。有了嫡长子在，谁又会去在乎那些庶出的。”

　　那宫中出来的听了以后惊出一身冷汗。

　　快步寻着声音走过去，虞何颜回早有准备，虞何惊叫两声装作被惊飞的鸟儿，那颜回往草丛里一钻，谁都发现不了。

　　没发现人，更显得此事神秘莫测。有人过来：“咱们……”

　　“管好你们的嘴！先回府！”

　　领头的这位是左丞相家中管事之人。帝王病重，朝堂之上各有心思。重新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甚至一人之下的左相夺回大势，只可惜当年皇后生下的嫡长子死于非命。

　　意图过继，可终究没有嫡长子名正言顺，更何况许多年来，受那帝王教育的是那二皇子。

　　若大皇子回来，若大皇子回来！不论真的假的。民间有此传言，请回来一个“大皇子”。无论真与假，只要皇后说他是，那便是。那么推上帝位，名正言顺！

　　他自然想到了这话是故意传到他耳朵里的，但何尝不是一个主意？

　　完成任务的一兔一鸟回了家，天色已黑。

　　楚辞又将提前准备好的信交给虞何，要他连夜扔到那相爷书房的门口。

　　虞何叼着信，划过天际直奔左相府。

　　此时那管家刚将回来的事儿告知了左相，左相是个年过五十的硬朗男人，那眉心深深的沟壑不难看出，这是个心思深重的人。

　　“没瞧见人？”

　　那管事人道：“是！说来奇怪，声音来源不是个隐秘处，按理说靠近就能瞧见人影。可他们还说着话，我们一走过去声音便停了。别说是人影，那地方草只有牲口啃食的痕迹，并无人走过或停留的痕迹。”

　　如此怪事，又是如此奇怪的对话。近来皇宫多事之秋，这样多的事情，让人不得不多想。

　　本来皇宫已是一锅乱粥，若是真有外人横插一脚，那才是措手不及。那么这背后的，究竟是敌是友？

　　虞何在窗外听了会儿墙角，站在门口房檐，忽然长叫了两声。

　　屋内二人吓了一跳，门口守着的家丁忙向上看，叫唤之时鸟嘴张开，口中信落下来，然后便扇着翅膀离开了。

　　家丁捡到信，对视一眼，捡到信的那个敲门进去，听了左相询问，道：“回禀相爷，房檐上耳听鸟叫，随即落下此信。想来是训好的鸟儿叼信而来的。”

　　“叼来的？”左相接过信封一看，上面确实有鸟嘴叼过的痕迹。若是鸽子送信，这并不奇怪。因为鸽子记得住方向，只需将信件绑在腿上就可以了。

　　可叼着送来就不同了。鸟儿是畜生，比不得人。就算教会了叼物，但凡路上瞧见虫儿，或是叫唤两声，信都落不到这里。

　　而这信封上，确实写着他的大名，不存在半路遗落的情况。

　　忙将信封打开，里面一张信纸只有几行简短小字。

　　看完了信，左相脸色变了。用烛火将信燃尽，皱着眉头思虑再三，一拍桌子起身：“来人！更衣。找几个机灵的跟我出去！今夜本相出门，不得让他人知晓！”

　　那管事人低头应下。左相换上一身简单衣服，出后门直奔楚辞所在的客栈。

　　虞何刚回来，抓着碗边低头喝两口水：“送到了？”

　　颜回打了个哈欠：“可以睡了吧。”

　　颜回道行尚浅，受不得这般连轴转。而虞何还好，本身鸟儿需要休息的时候就少，此时还算精神。

　　“还没到睡的时候。”楚辞喝口茶，撑着下巴。

　　这半个多月的相处。对楚辞其人有些了解。此人虽是乞丐，却有着一身说不清的傲骨。并非卑躬屈膝之人，且满腹诗书。

　　难以想象，如此之人竟沿街乞讨。

　　如此，颜回对楚辞的身世更加好奇。

　　“你到底是什么人。”颜回歪着头，眼睛微眯带着疲惫，隐隐闪着红光，“若非瞧你根骨平平，毫无法术，当真要怀疑你是什么山妖野怪了。”

　　“何以见得？”楚辞反问。

　　“精。人精。”颜回一抖脑袋，一对白中带粉的耳朵从发顶窜出来，手捋着耳朵，“若不是我等同类，那便是王公贵族。这世上能称得上人精的，可不多。”

　　“山妖也好，人精也罢。谁还没个野心。”楚辞笑的颇深意，“许是上天注定，这种时候遇见你们。你们帮我是对我的成全。我也晓得，于你们，也是成全。”

　　颜回没回答，摸够了耳朵，现出原形先跳到床上躺一会儿。于妖精来讲，尤其是这种修为尚浅的，最舒服的状态还是原型的时候。

　　烛光摇曳，伙计上来敲了回门，询问是否要夜宵。楚辞将人打发了，翻看着史记，读的津津有味。

　　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伙计再度来叫门：“爷？可歇下了？有人前来拜访！”

　　楚辞应声让伙计将人迎进来，随后叫醒了颜回，给了那伙计打赏，关了门窗。

　　左相摘下斗篷，目光盯着楚辞，没急着说话。楚辞伸手给左相倒了杯茶。

　　“恭候相爷多时了。”

　　左相开口便问：“你是何人？”

　　“这不重要。”楚辞倚着椅子，笑得无害，“重要的是，全天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坐上皇位。”

　　左相目光一寒，冷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也是提着脑袋见您的，自然明白我说了什么。只是若没有大皇子，就算您现在权倾朝野，想要立一个庶出的皇子越过二皇子坐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二皇子若上位，皇后便是圣母皇太后，淑妃为母后皇太后。淑妃真的容得下上头压着人？而您若执意立他人自是不难。只是这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全在相爷一念之间。”

　　若拥立其他皇子，左相确实能做到。可百年以后，怕是要被世人诟病。

　　楚辞说了长长的一段话，现在给足了左相考虑的时间。

　　左相道：“你又有何自信，觉得你能冒充得了大皇子。”

　　楚辞歪头轻笑：“您说是便是，皇后说是便是。只要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这种关头，谁又能说我不是。”

　　楚辞身子前倾，双目微眯带着惑人：“大皇子当年假死出宫被好心人所救，醒来失了记忆却还记得宫中研读之事。收养之人家道中落，大皇子沿街乞讨。又因才学被人请入家中做先生，后渐渐恢复记忆寻回宫中。您说，这借口可好？”

　　左相将楚辞的说法前后想了一遍，听上去漏洞百出，却意外的通顺。这般借口常人自会不信，可若寻漏洞，也不容易。

　　楚辞过去确实乞讨。虽说身为皇子如此是天大屈辱，但常日在街头抛头露面，莫说京城百姓，就是那王爵宗亲瞧见的也有很多。

　　他也确实被人收养，现如今养家四绝，可那邻居还在。至于雇佣他做先生的人家更容易，左相随便寻个下属，先将楚辞按进去便可。

　　若是换个人这样说法荒谬，可楚辞这里，这看似讹谬的说法却能一一证实。

　　左相心动了。这楚辞是个聪明人，虽不是个好把握的，至少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退一万步讲，就算楚辞背后有什么天大的阴谋。只要他以大皇子的身份回归，让皇储之位把握主动。只等着当今圣上驾鹤西去，将他推上帝位，那就有名正言顺的资格去处理淑妃和二皇子。只要将其处理，那楚辞其人便可有可无了。

　　就算楚辞来历不凡有着滔天野心。左相不过利用他一时。时间一过，这枚弃子的处理不过是翻云覆手之间！

　　“假冒皇子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要知道，一旦你被发现，不光是你的性命，你亲人、朋友，乃至平时亲近之人，会尽数因你送上断头台。”

　　左相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颜回身上。

　　颜回不是凡人，又岂会害怕杀头？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地一走了之，尤其是凡人轻易寻不见他。

　　颜回没说话，楚辞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若这点准备都没有，又岂敢觊觎那九五之尊。”

　　左相起身：“既然如此，本相希望你莫后悔。三日后我会安排人过来接你入他人府邸做先生。那时我会派人去教你身为大皇子该说的该做的。入宫前我给你反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