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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

  •   沉默是对逼问人的一种酷刑,唐诗诗泪如泉涌,顾章的沉默是一把利剑刺剐得她的心千呛百孔。
      她就像茫茫大海中漂泊一样,她死命捉住顾章的手,仿佛他是无垠中唯一一根浮木。
      门内,死寂。
      门外,热烈。
      世界上若有一种机器,能将人头脑内的思想活动投影出来,那么门外表情上写满看戏的汉子们,投影出来的内容一定会丰富多彩。
      顾章看着唐诗诗,她的肚子像充了气的气球,很大,也似乎很脆弱,稍稍一用力,就能捏破。里面是他的骨肉,很奇妙的感觉,尽管他并不爱她,但是里面的骨血相连,却令他不容无法自欺欺人地掠过。
      他抬头看着唐诗诗,哭得很丑,丑得像宝祥哭的时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口水一把,但是偏偏觉得愧疚得挪不开眼。
      “放心吧,我会娶你的。”他道。
      云淡风轻的话语中,她似是得到最重的承诺,鼻音浓重道:“我知道了。那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
      一场闹剧,没有鱼死网破的惨烈门外琐事多多的汉子,纷纷咂咂嘴,“还是娶了。”
      “娘的,我一个月的烟草,”
      “哈哈,愿赌服输啊,拿来拿来!”
      ……
      刚刚平静下来,又被唐韦曲打破了。
      原来生活总会惊喜不断。
      刚刚输得一踏糊涂的士兵蛋,又吹促着新一轮赌局。
      三个人的戏,比两人独角戏,更加精彩呐。

      女人厉声的逼问,在层层叠叠的耳传中,传到了唐韦曲的耳中。
      唐韦曲像一只点燃的炮弹,一绝烟尘,轰到了唐诗诗处。
      门,猛然被踹开,在一弹一张的摆动中,唐韦曲猩红的眼睛,忽隠忽现,眼底下是波涛汹涌的火光。
      枪,握在他手中,直挺挺地指着顾章,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会给她幸福吗?”他问。
      唐诗诗受到惊吓般,护在顾章身前,“韦曲,你疯了吗!放下手枪,一切好说。”
      顾章将她推开,只身竖立在枪口前,看着唐韦曲凹陷的双颊,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当一切不如意时,人总会张嘴来一句,造化弄人呐。
      其实弄人的不是造化,而是,人心。
      世间最套俗的,是我爱你,你不爱我,爱着他。
      套俗得令人生厌,偏偏无法逃离,却是最大的悲剧。
      可是偏能满足旁观者,不是旁观者清,而是看着事不关己而已。
      里面兵刃相见。
      门外赌局垒起,低声吆喝着,“买定离手。”
      “噢,怎么买啊?”
      “大是顾营长被打中,中是唐小姐被打中,小是唐副官没有开枪。来啊来,买定离手。”
      “怎么没有,唐副官自己给自己来一抢。”
      “哎哟,我说你……”粗糙的汉子一抬头,脸色吓得刷白,顿时啰啰嗦嗦地跪在地上,四下刹那间静如太平间。
      “诗诗呢?”
      汉子不敢抬头,颤巍巍地指着远处的屋舍。
      他一脚踹在那士兵的腰腹上,力度十分凶悍,滔天的怒意暗流涌动。
      怒极反笑了,威严的脸皮轻轻扯动,笑得让人有泰山压顶般的压力,随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踩着拍子,亨锵有力。

      唐韦曲似是走投无路般的决绝,浑身散发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悲壮。可是持续不了三分钟,被身后之人冷不丁的开口,吓得心脏收缩,不小心一激动就扳下了手枪,接着,顾章身上开了朵雪花,再接着唐诗诗就晕了。
      她一晕,唐将军胸腔中酝酿着的气沉丹田刚威寡言就一下子破了功。急得语无伦次地又要叫军医,又要抱她去找军医,可碰到她高隆起的肚子,又不敢抱了,热锅上的蚂蚁也比他要从容得多。
      久经沙场的将军尚且如此,剩下一老一少的妇孺在一惊一乍中,更是扯开了嗓子眼哭了起来。
      顾章捂着留血不止的手臂,向远处一队人马,遥遥一挥手,示意找军医。刚才一枪多得唐韦曲手抖了一下,瞄不准了,只是打中了他的手臂。
      军医像一只可怜的小鸡,被一队人要夹而来。
      脚没下地就被唐将军一把拎了过去,强按着脑袋,压在唐诗诗床侧,就被厉声质问着,“如何了。”
      军医翻了翻她眼皮,把了下脉搏,侧过头,冷不防对上唐将军似乎要活剥生吞的眼神,心惊肉跳地斟酌开口道:“没有什么大事。”
      唐将军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军医习惯性地摸摸下巴的几根羊毛须,“可是……”
      他一脚蹬得军医趔趄,“有屁就放!”
      军医唯恐又被揍,“只是唐小姐,动了胎气,要卧床休息几天,喝一段时间安胎药就可以了。”
      他的话弹珠发射般倾吐而出,可有被踹上一脚,“妈的,说得那么快急着投胎啊!”
      军医捏了一把汗,不敢怒,就尽量温声细语道:“我先去开药单了。”走出房门后,疾步飞奔,有逃出生天的重生感。他想:今天不宜出门啊。

      山田助也推开朱红的木窗,窗外阳光明媚,光芒缕缕,映照着漂浮的尘埃,阳光打在王安康脸上,苍白无力,睫毛弯弯,颤抖几下,睁开眼睛,许久未见阳光的双眼,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线,掩手挡开。
      山田助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安康,看着他不着片缕的躯体在炽暖的阳光中,显得越发通透,连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都看得见。他忽然记起学堂中,他的先生曾说过圣光。记得某一篇记不得书名的文章,看过:阳光如泉,穿过黑暗,拂来了黎明。它像母亲的手,温柔地轻抚大地,在孩子们爽朗笑声中,驱走阴寒。
      山田助也看着王安康,再看看天头高挂的赤阳,炎炎夏日中,忽然产生岁月静好的感觉,他晃晃脑袋,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了。
      王安康从寒冬腊月走到艳阳高照,总只留着一口残气,剩下一身好皮囊,半死不活,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从林恒宇搬走以后,就再无见过面。
      他想去死,但是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山田助也总会有办法将他救回来。他自嘲笑笑,如其说是救,不如说是因为他还没厌倦。
      因为天气热,山田助也只批着件外衫,没有系上扣子,精壮的胸膛露了出来,他伸手摸摸王安康,明明二十岁了,还嫩白得如同幼儿。他贪婪着手中的触感,顺着下巴,用指尖清划而下,他的指甲划起棱棱红痕。但王安康像只精致的木偶人,一丝不动,颓然的死气萦绕。
      “痛吗?痛就还活着。”
      王安康不语,他丝毫不影响,在天津待了大半年,蹩脚的中文渐渐顺畅很多,但还是能一下子区分出口音音调。他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安康,安康,中国话有句词语就是安安康康,意思是开开心心的度过人生。平安即福,健康即福。但你就一点也平安,也不健康,老是寻死。”
      他加重指尖的力度,顺着红痕,用力划下,丝丝血丝涔出慢慢地顺着血痕,汇聚成血珠。山田助也忽然兴奋起来,伸出湿漉漉舌头,像一只发情舔舐的公狗,用粗糙的舌头来回吮吸,直到伤口泛白得流不出血。
      他接着继续舔,粗笨的舌头,粗暴地滑行在王安康寸寸肌肤,用牙齿啃咬出私章,情欲满载,情难自控,便是一番强行……
      山田助也翻云覆雨过后,大汗淋漓覆在王安康身上,打着呼噜沉沉睡去。
      王安康睁着眼睛,迷离看着朱红的木梁。
      房间还是原来那间,只是换了人。
      可怕的不是凌辱,而是凌辱过后的麻木。
      王安康躺在床,灵魂漂浮在半空,冷眼地看着悲凉的自己。厌恶从心底里而生。

      顾章站在火车车窗前,眼里的飘无出卖了他的深沉,他只是站在车窗前发着无人理解的呆。
      唐诗诗柱在身旁,紧紧地搂着他。既然挣不开,他自嘲地认命了。只是如何向宝祥解释,他很乱。
      唐诗诗那日两眼一睁,得知顾章要去天津,便是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疑心太重地认为他是要找宝祥那个小白脸去了,抓住她爹的衣袖,哭得稀里哗啦的。她爹经得起千军万马的压境,却无法抵抗女儿豆大滑落的泪珠,心一软,便将她当成那年可以信口开河满天繁星都能摘下的小女孩,以为哄住一时,便是晴天。结果,唐诗诗直接拿住了军令,一路披风斩戟地追着顾章上了火车。
      但是路途艰辛,岂是娇生惯养又大腹便便的她,所能扛得住。一脸娇柔病兮兮的样子缠得顾章无可奈何。
      顾章带了一队精锐人马,便北上前往,部队集中在几节车厢内,顾章整天听着唐诗诗刘妈几人,哭哭啼啼的哭哭啼啼,唠里唠叨的唠里唠叨,简直要怀疑人生了。他便去其他车厢里转转,透透气。
      火车内,芸芸众生显尽人生百态。本以为出来透气的顾章,看到衣衫褴褛的逃荒的乘客,心中的郁闷,便是一番雨天。
      南下战时连连,受苦的不单只是当枪杆子的士兵,还有手无寸铁的百姓。
      车厢内,酸臭味混杂着孩童的屎尿,尽管车窗打开,但呼呼涌进的热风吹不散,在酷热中,像一笼臭豆腐,继续酝酿着臭味。
      一汉子垂头丧气地蹲坐在过道上,腾出座椅让给抱着孩童的妇人,妇人揪出干瘪瘪的胸部,奶水不足,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饿得干瘦的小脸发青,哭得有气无力的。
      顾章转身回到车厢,不一会儿又这回来,递给那呆滞的妇人一碗粥水,还有一些干粮。妇人衣衫凌乱不堪,从油得打结的垂发中,迟疑地看着她丈夫。
      她丈夫忙道谢后,便将粥水塞到她手边,收起了干粮。
      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大声呼唤道:“好心人,再给给吧!”
      人一旦走投无路,就容易走向极端,况且,这是一车的难民。顾章怕引起骚乱,快步离开了。
      走过几节车厢后,顾章习惯性地摸出支烟,低头点燃,望着窗外蓝天白云和重重叠叠的山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和尚打扮,就二三十岁的青年,顶着寸草不留的脑袋,站在顾章身后,突兀地道。
      顾章不信佛,对僧人也无好感,正心烦意乱中,唯恐一句话又招来长篇大论的说教,毕竟和尚念经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顾章便只是侧身让了让路,并没有理睬他。
      显然,和尚见没有机会开口,也要创造机会,用着老掉牙的台词,就神棍行骗时万变不离其宗的一句,“施主,看你哀云盖顶,必定有所难事,相见即是有缘,不如让贫僧开解两句。”
      “不必了。”
      “你看,众生皆苦,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施主,世间纵使缘起缘灭,千变万化,但缘所灭,并非消亡,会使逆火过后的重聚。你说贫僧说得是否有理……”
      顾章打断道,“百年之后,我已经死了,等不到改变。”
      “……”和尚脸上凝结几秒,便哈哈大笑,掩盖着尴尬,脑内飞速运转,为扳回形象,故作高深地道:“人会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的消亡,躯体虽然不在了,但残存的精神还在,你死了,但活着的和和后世的人还纪念着你,那么你还活着,活在每个人的精神世界中,如果他们都把你给遗忘了,那么你便是死了第二次,是永远的消失……”
      “洪涛·李,洪涛·李!你在干什么?”一个高大青年穿着传道士的服饰,他的头发眼睛是黑色的,可立体的五官显得他不中不洋,是个混血儿,他扯着同样不生不熟的中文吼道,“噢不!先生,不要听他的话,谬论!谬论!噢不!”
      “理迪番鬼子,老子得罪你了!老子就化个缘!*了你祖宗十八代啊!什么就博爱啊。你就不能从你细得可怜的爱心中,分点爱给老子啊!滚你妈的狗蛋儿!”那位洪涛·李怒吼了一通,想起了身边还站着个化缘的衣食父母,顿时羞涩一色,扭捏道:“施主见笑了,贫僧实在很久没祭过五脏庙,都快要成仙了。”
      “立地成佛不是佛人的最高追求吗,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佛祖了。”
      “……”得啦,长头发的都不好惹啊,李洪涛悲催地想。
      那位半洋人鬼子在半截车厢内,跑得犹如上阵杀敌的惨烈,吼着尖锐的男高音,一时中文,一时英文,在挤挤嚷嚷中,时而一手推开挡路的路人,时而低身侧过,高大的身躯扭成麻花般灵活,还在百忙之中伸手摸摸,啼哭不止的孩提,道一句,“主爱世人。”
      他一步冲前,一手抓住李洪涛的灰蓝色和尚袍的衣襟,喷出来的口水在窗外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彩虹,“洪涛·李,我说了多少遍,主爱世人,只有主才能拯救世人,只有主是伟大的,是唯一可以信奉的,你不能这样子继续做,主会唾弃你的……”
      李洪涛四两拨千斤,扎稳马步,双手一拨,用中华博大精深的武术力量,巧劲地将他驳倒在地,再来个反剪,死死束缚住他,挑衅道:“你妹的龟孙子,来啊!揍我嘛!爷爷在此,还不跪安。”
      叫理迪的洋鬼子扑通扑通挣扎几下,仰头扯着嗓子喊,“你不文明,不尊重我,野蛮,粗鲁。”
      两个女人骂街即使不能骂出新高度,最起码词都会不重样,两个大男人扯着喉咙对骂实在没啥看头,稍稍吸引起四周群众的注意后,并没有表现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大家就懒得理会了,还是哄孩子的哄孩子,睡觉的睡觉,能满嘴跑火车的就继续开足马力去跑。
      顾章懒得理会,转身就想走了,李洪涛凭借多年来细致入微的敏锐感,在顾章转动右脚,左脚将要起步之际,一把扯住他了脚踝出的裤腿。
      “施主,化缘化缘,是前生五百次回眸的因缘,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就为我们萍水相逢的缘分,添一次给佛祖的贡品,佛主庇护虔诚信徒。”李洪涛咧嘴笑笑,“不信佛也没关系,佛祖是没差别的爱,你对他好,他就会保佑你。”
      顾章用力迈步,李洪涛抓得更用力,决定以道德来绑架顾章,“好人不会见死不救,好人一声平安。”
      姿势如此狼狈,笑容如此猥琐,发问得如此振振有词,简直令人发指,不替佛祖惩罚一下,都会觉得亵渎神灵,于是顾章一腿踹过去,狠中心窝,连被李洪涛压在身底下的理迪也被殃及,李洪涛被踹出去时,还不忘他,死死地扣着他甩出去,落地的千钧一发之际,更是将中华武术发挥到极致,凌空转身,将他当做沙包,稳稳砸在他身上。
      可怜的小洋鬼子,华丽丽地就两眼一番,来不及控诉一下,就昏过去。
      很好,李洪涛在脸皮和肚皮之间,纠结地衡量一番,决定还是五脏庙的拜祭重要,两眼昏黑泪流满面地哭哭啼啼道,“你,你,你,噢不!我的理迪洋鬼子,你打死了他,赶紧赔偿,不要钱,就要吃的。噢!!不!理迪!我的理迪呀!你赶紧赔!”
      他的所做所为刷新了顾章对不要脸的认知,顾章黑着脸将他俩扔给了卫兵。
      看见迎面走来的刘妈,瞬间一百八十度拐弯,领着李洪涛两人去了另一车厢。

      原来李洪涛是一名佛家弟子,佛门中每个都是带把的汉子,年轻力壮的,还学得几门武术。当地的军领觉得他们每天吃素念佛浪费人才,觉定将他们更大的才能发挥到最大限度,于是一座寺庙,几百名僧人强征去了前线。
      当年李洪涛尚且年幼,在住持几番劝说下,便免去了名额,住持说来年春暖花开时,师门上下便是归来。
      可是一年又一年,当初那名垂髫小儿也长成树熊身材,可是还是没有回来,没有一个回来。
      他忍不住要去找那群犯了妄语的同门。
      而理迪则是中英的产物,对传道有着狂热的热爱,爱到不能自拔,爱到热烈成狂,逢人就传道,说着主爱世人的话语,生平得罪不少人,几乎如老鼠过街般生活着。
      傍晚时分,李洪涛拿着刚领回来的两碗饭菜,正想趁理迪昏迷中,帮他解决掉,不料,这厮醒来的时间掐得巧妙,巧妙得李洪涛咬着牙切着齿,递出饭菜,双手却死死扣住。理迪嘴里万分感谢地抢了过来,狼吞虎咽得连白天被砸晕的事也没空追究责任。
      饿狠了!

      列车走得飞快,快得连两边树影都来不及看清,但它又走得很慢,几天几夜的旅途,漫漫似乎无边际。
      时间亦是如此。
      很多时候,以为会人生很长很长,时间会很多很多,往往来不及珍惜,就只能在后悔中度过了。

      宝祥很忙,忙到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比猪好一点,至少在伙食上赢了。
      他伸伸懒腰,转动僵硬的脖子,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手一抖,写给顾章的信纸上又开了朵墨梅。他怂拉着脑袋,下巴垫在书桌上,鼓起腮帮子,哀怨地看着那朵墨梅,学着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想着:顾章顾章顾章……
      末了,就把自己给逗笑了,自言自语地道,“他会打喷嚏吗,哈哈。”
      “哎!副掌柜,前门关好了,你待会走后门时,记得提醒看夜的老头关了局里的大灯。”外头,吆喝道。
      宝祥一边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一边应道,“哦哦!你就等等我吧!”
      他手忙脚乱的,又不敢不收拾,怕王师父责备。
      “不好意思啊。老婆这几天要临产,我得先回去了。”
      宝祥也不好意思再留着搬运的老徐了,虽然怕黑,但还是可以克服的嘛。宝祥心里安慰地想。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夜黑得幽深,街静得空旷,偶有几只串出来觅食的老鼠,吓得宝祥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关老爷保佑,关老爷保佑,我是你最忠实的善男,逢年过节都给你老人家添香油,每逢初一十五就上香听你传奇的大戏,保佑哦,保佑哦!……”
      神神叨叨中,宝祥猛然被弹出来的弹珠砸中大腿,虽不至于流血,但也痛得慌,宝祥被吓得尖声大叫。
      几个无业游民从暗处走出来,夜色昏暗,看不清他们的脸。
      “原来是人。”宝祥在心脏剧烈跳动中,舒了一口气,随即他又绷紧神经,紧张道,“各位大哥,你们想干啥?”
      “干啥,候了一个晚上,还能干啥子?”一个胡络满脸的汉子转头对着他的同伴哈哈大笑。笑得宝祥鸡皮疙瘩都冒起。
      宝祥摸摸口袋,暗暗留了一把冷汗,带的钱不多,就几块零钱,估计会被毒打一顿出出气了。
      一个身材剽悍的人,定定地看着宝祥,眼神像长了勾子一样,勾地宝祥浑身难受,他流里流气一笑,“小白脸长得真和我心,”他搓搓粗黑的大手,继续勾着宝祥道,“还没开过苞吧,要尝尝鲜吗!哥哥管你准舒服!”说完冲着宝祥色色一笑。
      宝祥瞬间刷白了脸,下意识就转身跑。
      身后几人想老鹰抓小鸡般,半玩味地追着他跑,开始还陪玩几分钟,后来见宝祥往大街反向跑去,生怕惊扰旁人,便失去耐性,一根木棍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宝祥的膝盖弯处宝祥失去重心,狠狠向前一扑,摔得七荤八素。
      紧接着,屁股就被狠狠踹上几脚,疼得宝祥像旱地翻滚的泥鳅。
      一个汉子用手掐住他脸颊,死里扇了两巴掌,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找死啊!,再吵,信不信一刀子捅死你!”
      宝祥害怕极了,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呼哧呼哧的啜泣。
      他感觉有人在扯他衣服,一种被凌辱的羞耻感充斥着胸膛,梗得胸口发痛。
      宝祥张开嘴,像王八吃秤砣一样咬住那汉子的手掌,那汉子痛呼一声,一拳捣在宝祥小腹上,在宝祥以为天妒英才,命丧于此时,衣服被翻开的肚皮,被人恶作剧地挠了两下,宝祥瞬间咧嘴笑了出来。
      手掌松开后,那汉子瞬间被踹飞出去。
      宝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月不知何时从团团黑云中,探出了半张脸,似一个娇羞的女儿,羞答答的不肯再迈出半步。
      半张脸的月亮,散发出来的清辉,徐徐吹过了夜风,在白霜般的柔光下,宝祥看清了他的脸。顾章温柔了夜的黑,暖化了宝祥那颗惊慌失措的心。
      宝祥想,有他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为啥,六十八怎么就被锁了,没有不雅用词和描述啊,我在管理页面没有显示被锁呀,怎么上晋江看看,就被显示是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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