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手札》风栖鸦

143、天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望向蝉鸣的方向。

　　那是在无尽树海的深处，似乎有隐约的光团在飘飘忽忽地晃动，若隐若现，看不真切，但显然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那片幽深的树海之中。

　　而那些天蜈也好还是我身边这两个人也罢，恐惧的都是这个东西。

　　“现在怎么办？”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笑面狐一边擦拭着身上的脏污一边说道：“躲呗，还能怎么办？”

　　“那树海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笑面狐摇头，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地眼生来就对危险有着比常人高的感知，所以这倒斗的手艺人都喜欢带着地眼，顾家小哥既然都露出这种神情，我自然不能怠慢，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向顾容川，他已经将那绳子重新扔回去，这才说：“走吧。”

　　我们跟着他找到了一处废墟，这是一座已经坍塌的蜈蚣塔，无数的碎石叠起来跟小山一样，顾容川独自绕到了后面一处凹陷的地方，我连忙紧跟上去。

　　这里是一小片空地，刚好是凹陷进去的，非常适合隐藏身形，而且从另外一边探头出去恰好能看到外面的环境，那五条蜈蚣还在那里不走，但是明显浑身都在颤抖，嘴里原本时不时发出的蝉鸣弱了下去，不仔细听还以为是个人在病恹恹地哼唧。

　　我们三个人压低身形缩在凹陷之中，所有人都不说话，因为都能够听到外面那些树海之中的“咯咯”声已经逐渐靠近了。

　　越靠近，那咯咯声就越清晰越大，到底是什么的动物会发出如此诡异高昂的叫声呢？

　　“哟，还真是个大家伙。”

　　笑面狐和顾容川两个大男人身形比我高出不知道多少，他们的视野也相对清晰一些，明显看到了比我更多的东西，我也非常好奇干脆探出脑袋往外看。

　　可这里空间本就不大，这么一挤，笑面狐率先不干了，刚想说什么，立刻就被顾容川的噤声手势拦下了。

　　他只好黑着脸任由我蹭着他把脑袋挤了出去。

　　所有灯都被熄灭了，偌大的地下空洞之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除了那五条身上犹如浩瀚星海一般的天蜈，或许天蜈就是因为它们身体内那团犹如天空一样的蓝色光点而得名的吧。

　　很快我也看到了笑面狐嘴里所说的那个大家伙。

　　那是在那片树海中，当我转头看去的时候，先是一惊，随即就愣那儿了。

　　这地下森林其实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老家里的老林子，各种树叶交织，茂密地不像样子。

　　这里的树都是一颗颗高大无比，但树叶都像是松针一样成刺状，非常坚硬扎人，普通人即使穿着厚重的衣服都无法阻挡这些树叶扎入皮肤。

　　但是因为树叶实在是太过密集，几乎密不透风，这里的树海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样保护着这树海中央类似祭坛一样的地方。

　　然而此时在那片树海里有一团巨大得我无法形容的蓝色光团正缓慢地从树海深处朝着中央的地方移动着。

　　光团非常地长，我根本无法估算其真正的长度，而那一阵阵咯咯声也并不是它的叫声，而是它在挪动的过程中因为擦过那些钢针一样的树叶，才发出的怪响。

　　突然那蓝光的方向陡然变了不是朝前，而是猛的就从树海之中高高昂起了身子，巨大的蓝色光团犹如一盏巨大吊灯把树海照的通透。

　　而我们也逐渐看清了那蓝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条天龙。

　　小的时候我在村里生活的那几年，总是听村里的老人将鬼故事吓小孩，我倒是不太害怕，因为那时的我根本就没见过鬼。

　　当时我听老人说过，这蜈蚣是五毒之首最恶毒的毒虫。

　　那个时候我、猴子、二娃在村子里非常皮，那老人为了惩戒我们就给我们讲了这个天龙蜈蚣的故事。

　　说是这古苗寨有一种养蛊的方法，把这种最毒的蜈蚣蛊养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体里，刚出生的婴儿身体非常干净，这蜈蚣蛊若是养在他们的身体里，这蜈蚣蛊就会和婴儿逐渐同化，在喂养其各种苗寨最毒的蛊虫，这个孩子就会变成蛊人。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而失败品……那老人当时说的非常神秘，只说那失败品会被蜈蚣蛊吞噬，就会变成天龙，天龙是一种邪魔，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蜈蚣。

　　这种蜈蚣往往长着一张婴儿面，蜈蚣身，往往会因为后天的各种原因体型会发生改变。

　　而面前这条大的无法形容的天龙，高昂起的头都不知道多大了，一张青色的婴儿脸悬在半空，篮球大小的眼睛黑洞洞地，似乎是在窥视着我们这个方向。

　　我不知道这种天龙究竟是如何在这种环境里面长到这么个个头的，但显然，我们在它面前渺小就跟块儿小碎石一样，绝对没有办法和它对抗，只能躲。

　　三个人都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动弹，我只能听到我和笑面狐剧烈的心跳声，可顾容川仿佛没有心脏一样，安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伴随着轰鸣声，那条天龙已经将身子全部倒吊在天顶的沙石块儿之上，天龙的脚更加密集，血红色一片密密麻麻倒挂在天顶之上，巨大的身躯一节一节和那些天蜈一样是半透明的，幽蓝的光密密麻麻在它的身体里游移，如果仔细看我竟然隐约能在里面看出几分星宿图的意味，只是不太确定。

　　巨大的婴儿脸也倒吊在半空，眼睛也向下吊无比怨毒地看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相比之下，那五条天蜈在它面前也显得非常渺小，而且这五条天蜈现在的状态估计跟我也差不多了，都是瑟瑟发抖。

　　过了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这条观察四周的天龙像是放弃了寻找，而是在天顶倒吊着爬行到了树海的正上方。

　　紧接着我再次看到了一副奇景。

　　婴儿脸的嘴里发出阵阵类似蝉鸣的声音，巨大的身躯在半空微微颤动，身体上的那些蓝色光点竟然从身上落了下去。

　　一瞬间犹如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就遍布了树海的上空，这些蓝色光点落地的速度极慢，我犹如看到一片星海将地下的树海笼罩。

　　无数雪花一样的光点漱漱落下，不由自主想到老妈那时说的话。

　　“安子，你回家就好好打理头发，不要像个假小子一样，别到处乱跑，你是个女孩子总该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会嫁不出去的，还有，你有没有男朋友，不行就去找你姥爷，他认识不少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在这一辈里都挺好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有了你了。”

　　“你那个老爹肯定不会照顾人，他和我在一起就是个懒鬼，女孩子要好好保养自己，别喝凉的，吃东西也要注意别老是吃那些太辣的太油的，仕轩那老家伙最喜欢吃胡辣汤，胡椒辣椒又放的多，你可别跟着他掺和，身子最重要。”

　　又忍不住鼻酸，我下意识擦了擦眼角，却倏然擦下了几片东西，我一惊，摸索着手里的东西，那竟然是两片鳞片，而且鳞片上还粘着一层奇怪的东西，摸起来黏糊糊的，凑到鼻子前闻，没什么味道。

　　“糟了。”身边突然传来顾容川低沉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再抬头也是一愣，只见那些蓝色的光点已经全部落在树海之中，树海已经变成汪洋一片的星空。

　　然而，那些光点所落之处，原本如同钢针一样枝叶忽然就打开了，每一根枝叶竟然都缓缓从尖头的地方打开了一个口子，从最近的树海边能看的非常清楚。

　　每一根细针都从里面伸出了一根嫩茎，嫩茎探出之后，头部有一团圆形像是花苞的东西。

　　我还没看清那是什么，手臂再次被人拽住我一时猝不及防有些狼狈地趴在了地上，顾容川直接探手把我拎了起来，我发现他的表情非常严肃，笑面狐见状也只能跟着我们。

　　顾容川的动作极快，但他依然是借助一个又一个掩体前行，速度并没有快太多，我跌跌撞撞跟着他的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顾容川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这种不正常我也说不上来，他似乎这一次非常在意我的生死，若换是以往，都是我一直努力跟着他的脚步，可这一回他一直都在拽着我跑，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未表现出对任何一个人太过在意的举动。

　　直到后来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才意识到，顾容川打从一开始就打算那么做。

　　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结局，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正如他说，他要找的答案，是死。

　　死亡，关于死亡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