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山高水远》提灯映红尘

39、意大利的阴谋

　　没有任何犹豫的，乔翕拼命跑进暗巷尽头。她曾经受过相关的训练，明白在这种情形下怎么做才能保命，但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上车后喘息着告诉司机再等一个人，然而车子没有任何停顿的如离弦的箭一般驶入浓雾弥漫的黑夜。乔翕急的拍打驾驶位的靠背，以为他没听懂，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那人依然没有反应，乔翕已然明白这是楚生的安排。
　　时时可死，步步求生。是他们魔咒般的宿命。
　　一个活生生的人骤然消失，明日在肮脏的小巷角落被人发现，苟延残喘或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即使从小到大见惯了这般分离，乔翕还是不能适应，如冰山从暗夜的海面森然显现，无比的巨大与冷酷迎面扑来，何其令人厌倦的心痛。
　　宽阔明亮的候机大厅，即使乔翕用围巾和口罩严严实实的遮住头发和脸，还是抵不住来往行人的目光，她身上的衣服是慕歌给她准备的，无论设计还是材质无一不是最好的，搭配来历不明的口罩和围巾就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乔翕尽力避免让身外的事物扰乱自己，虚靠在铁质的公椅上静静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路，身体还没能从几个小时前的那场暴乱中回过神来，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闭了闭眼向后靠在椅子上放松，接近凌晨，机场依旧迎来送往人流不断，头顶的白炽灯照的眼睛发疼，恍神间睁开眼睛，一切又恢复了应有的色彩。
　　还有两个小时，直达意大利的飞机就要起飞，然后在阳光最充沛的时刻落地到达，又是全新的一天。
　　没有退路。
　　“你好，能把东西挪一下吗？那是我的位置。”因为担心到意大利之后的还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乔翕买的是经济舱的机票，就难免遇到一些糟心事，就比如说现在一对带着孩子的中年夫妇把孩子的尿布和奶瓶放到乔翕的位置上，直到乔翕出声提醒才不情愿的把东西拿走，“小姑娘家的，也太不懂礼貌了，哪有催人家拿东西的。”
　　乔翕安静的坐下，没有去跟他们辩解，徒惹是非，拿围巾盖过头顶，只剩下疲累。现在她只想一切顺遂的到底意大利。
　　从飞机起飞后，那对夫妻的孩子就一直在哭，声音越来越嘹亮，空姐转来转去也视而不见。乔翕被吵得头疼，平时的脾气再好，到底是乔南娇养出来的小公主，后来又被楚行琛那样宠着，心里实在烦了便什么也不想顾了。
　　掀开围巾正要开口斥责，坐在她和那对夫妻间的人就向她望过来，蓝灰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大概是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亚洲女孩，英俊精致的脸庞顿时浮上一抹红晕，显得青涩懵懂，朝气满满。
　　在乔翕不耐的眼神下腼腆的笑了笑：“很吵吧，不过我看他已经很累了，小孩子睡得快，不出五分钟定然能睡着。”
　　乔翕点了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继续蒙头睡觉。
　　那少年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你今年多大了？要不要喝水？我刚刚看你嘴唇很干，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餐最难吃，我带了吃的你要不要吃？”
　　乔翕烦倦的很，猛地掀开围巾表示自己的愤怒，就看见少年正捧着清水和奶酪面包一脸真诚的看着她，而那两样正是她现在需要的。
　　“我叫安格斯，你呢？”
　　“……”乔翕没有回答他，大口喝光了水，把杯子塞到少年手里，低头啃面包。
　　安格斯并不介意她的行为，执意要知道她的名字。
　　“年夕。”那是楚生给她的护照上的名字。乔翕吃完一个面包意犹未尽的泯了泯嘴唇，“还有吗？”
　　“什么？”安格斯正沉浸在她的名字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面包。”
　　“嗯，那个，我只带了一个。”安格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那面包足有他的两只手那么大，没想到如此瘦小的小姑娘竟然这么能吃。“这样吧，你睡一会儿，马上就到意大利了，等下了飞机我请你吃好吃的。”
　　乔翕半躺在座位上，许久，“谢谢你的面包。”他说飞机餐难吃，又把他的面包给自己，这一路估计要饿着了。
　　安格斯笑着摇头，想继续跟她聊天，想起她没吃饱，又赶紧催促她睡觉。

　　“先生，已经搜遍了别墅的各个角落，后院栏杆下有一个一米多深的洞，乔小姐恐怕已经逃走了。”王章说完已经不敢看自家先生的脸色了，顶着低气压继续道：“昨晚有人在暗巷里看见过楚生带着一个女人，当时还发生了枪战，随后就查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了。”王章想了想，还是不怕死的补了一句：“乔小姐在很多天以前就看到楚家大少爷坠海的消息了。”今天不死半条命也得交代在这儿了。
　　“我吩咐不要让乔翕知道任何关于楚行琛的消息，你们没听见？”毫无起伏的嗓音，媲美播音员的完美音色，淙淙流水迅速凝结成冰凌，朝王章穿刺而来。“我失势以来，你们越发不尽心了。”
　　“先生！”王章惊呼，这比任何惩罚来的都致命。
　　慕歌挥了挥手，“下去吧，让他们继续查乔翕的下落。”

　　接近中午时，飞机抵达意大利。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落在身上，恍若重生。楚生给她的手机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在异国他乡找寻一个已经被判定为死亡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且，不止自己，那些隐藏在暗处不相信楚行琛已经死亡的人也在找他，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另外哥哥明知道缅甸的货是一个陷阱，可他还是去了，其中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暗中缓缓推动事情的发展，遮天蔽日，一石二鸟的计策，看似没有条理，细想下来，这一切都以她为目的，让她不能回国，不能待在加拿大，意大利也许就是此次计划的关键点，它收网的地方。这里又有什么在等待着她？眼前的少年又将在其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年夕，有人接你吗？”
　　“不用接，我男朋友就住在这附近，他在等我，我是来找他的。”
　　乔翕看着安格斯明媚的笑容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有些低落道：“这样啊，本来还想请你去吃好吃的的，既然如此，我们改天再见。”
　　“嗯，再见。”乔翕目送安格斯离开，迫不及待的从兜里掏出手机，前一秒，她还想着跟安格斯走，在感受到手机震动的下一秒就已经改变主意。
　　手机显示一封没有发件人的邮件，是一张那不勒斯的简易地图，上面标识着红点的地方应该就是琛的所在地，如果是楚生，当天就能找到他们，乔翕虽然刻意培训过这方面的能力，但显然学艺不精。
　　依据地图，乔翕到达红点附近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手机再也没有其他消息进来，街道两旁的建筑高大肃穆，一路过来，行人越来越少，而且没有酒店，乔翕只能从地上贴的小广告里勉强找到一两条租房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