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与太子长琴》秋水晴

17、017章

　　余瑶最终还是没跟凤锦一起离开，她说她想陪着素女。

　　素女看着前方回廊上抱着开明兽的余瑶，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只是在想：宵明呢，宵明在哪儿？

　　素女永远记得当初母亲死去时，她一个人坐在洛水边上难过，忽然一个长得十分好看、像是神仙似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这样难过？”

　　女子的声音空灵好听，长得也好看，可……素女看向旁边，可眼前这位长得跟神仙似的女子，没有影子。没有影子的，不是鬼魅就是元神，年幼的素女觉得眼前的女子一定不会是鬼魅。

　　她所在的地上，已经是接近上界的洛水了，越是靠近上界，清气就约为浓郁，鬼魅之徒，生于幽冥，在六界之中地位又算低，怎么会靠近上界呢？于是，小素女觉得那女子，或许是贪玩元神离体的神仙。

　　女子走到她身旁，双眼望着她，“怎么不说话？”

　　素女闻言，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我叫素女。”

　　女子微微颔首，走到她跟前，声音低而温柔，“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你看着十分难过。”

　　素女一听，鼻子发酸，如果不是人鱼不会轻易流泪，她说不定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的阿娘死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阿娘了。”

　　女子愣住，静默了半天，然后叹息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别难过，我也从小阿娘就没有了。”

　　素女一怔，居然是天涯沦落人？一时忘了难过，侧头看向女子，问道：“我的阿娘是病死了，你的阿娘呢？怎么死的？”

　　女子皱着眉摇头，“不记得了。”

　　素女：“……”
　　阿娘是怎么死的都能忘？

　　素女仰头看着女子，觉得眼前的女子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幅画般赏心悦目。虽然她忘了自己的阿娘是怎么死的，可她长得很好看，只要长得够好看，就是可以原谅的。素女想知道眼前这个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女子是什么人，于是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侧头，那双眼睛含笑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素女望着女子的笑容，眨了眨眼，然后乖乖地回答：“因为你长得很好看。”

　　女子闻言，嫣然一笑，“可我没有名字。”

　　素女：“……”

　　可不管怎么说，那个女子成为了素女的玩伴。年幼的人鱼公主，阿娘去世之后，父亲顾着难过也不管她，只将他为阿娘留下的一滴泪扔给她，自己又不知道去哪儿难过去了。素女喜欢跟女子在一起玩，大多数时候，玩的只是她，女子住在父亲给她的人鱼泪中，十天有九天会昏昏沉沉地睡觉。

　　素女问她为什么总是在睡觉，女子说她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找了几千年都没找着，消耗太多，如今太累所以需要休息。

　　即使女子大多数时候在人鱼泪中睡觉，也是有时间陪她的。很奇怪，一个对自己的过去都不记得的女子，却有许多的见闻。女子用那好听的嗓音，跟她说那些发生在大荒中的趣事，描述那些她见过的怡人景色……年幼的素女时常看着眉目能入画的女子发呆，觉得女子笑的时候好看，不笑的时候也好看，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她不经意间看呆了眼。

　　那时，素女想，要是能跟女子一样就好了。很多时候，她会不自觉地模仿女子的模样，蹙眉、微笑、生气……她以为女子会一直陪着她，直到有一天，女子跟她说，她如今太虚弱了，要陷入沉睡减少消耗，人鱼泪独有的灵气能给她一些补给。

　　她与女子约定，绝不会将她在人鱼泪中沉睡之事告诉第三者。

　　素女那时候并不知道，女子的名字叫宵明。甚至那天她在洛水边上遇见太子长琴，然后情不自禁地到了丹穴山之后，多次听到过宵明这个名字，也无法将宵明和住在她人鱼泪中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直到她看到所谓宵明的转世，黑齿国的烛光公主。

　　难怪那时候太子长琴与她说，她有时候的神态动作，像极了宵明。

　　素女低头望着缠绕在指尖的红绳，红绳上，有一粒珠子在闪闪发亮，那是她一直戴着的人鱼泪。

　　能不像吗？她从小就将宵明奉为榜样，情不自禁地要模仿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希望自己长大后能成为跟宵明一样美丽动人的女子。等她长大，终于有人说她美，而她也遇上了那个会让她为之心动的太子长琴。

　　可太子长琴看她，不过是透过她看着宵明。

　　“小鱼儿。”

　　素女忽然喊余瑶。

　　抱着开明兽的余瑶抬眼，看向素女。

　　素女坐在回廊的另一头，背靠着身后回廊的大柱子，看向前方那个橘红色衣裙的少女，“其实宵明在我父亲给我的人鱼泪中，睡了一千年。”

　　余瑶眨了眨眼，“喔，难怪那时候你到丹穴山时，我感觉到你戴的人鱼泪有神族的气息。”

　　素女：“……”

　　余瑶：“不过很微弱，稍纵即逝，我一直以为是错觉。”

　　素女听到余瑶的话，双手抱着膝盖，看着空空如是的庭院，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轻声说道：“我那时会不自觉地到了丹穴山，或许是因为沉睡的宵明感觉到长琴的气息。”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到了丹穴山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要跟上去。于是，她就顺着洛水而上，到了丹穴山。

　　如今想来，或许那个声音，就是宵明察觉到太子长琴，想要靠近他。那时候的自己，是被宵明的潜意识影响了。

　　素女这么一想，自己脑子也有些糊涂了，她像是求救般地抬头看向余瑶，“小鱼儿，我喜欢长琴，到底是因为我喜欢，还是因为宵明喜欢？”

　　余瑶没想到素女一问就要问这么复杂的问题，一下子把她给问倒了。

　　素女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然后又说道：“其实我想明白了，一开始到丹穴山，是因为宵明想去丹穴山。可我对长琴，也是真的喜欢。”

　　人鱼族的公主不像天真的小锦鲤，她向来是个聪明的姑娘，美丽、对待喜欢的人热情直率又专一，听得懂旁人的暗示和话中有话。宵明沉睡前的一天，忽然看着她，说道：“我发现，你受我影响太深，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在失去母亲的一段时间里，和宵明朝夕相处，听她说那些种种离奇的故事。女子妙语如珠，笑声如铃，她十分喜欢和宵明在一起的时光。任何一个像她这样的人，在孤独而又难过的时候，有个既美丽又有见识的人陪伴着，也会不自觉地想要成为跟对方一样的人。讨厌她所讨厌的，喜欢她所喜欢的，就连喜欢的男人，眼光都差不多。

　　素女想，如果太子长琴所爱的女子，是宵明，她是心服口服的。可若是烛光，素女觉得自己不能忍。

　　因为烛光，明明就不是宵明。

　　她一直羡慕宵明，嫉妒宵明，被太子长琴拒绝后，纵然心中失落，可对太子长琴的爱恋不减反增。因为太子长琴一直都深爱宵明，坚定不移。

　　就在素女失神的时候，宵明素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之中。

　　原本被余瑶抱着的开明兽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异样，已经完全睡着的脑袋齐刷刷地张看了眼睛，看向宵明所在的方向。

　　开明兽见到宵明，站了起来，它先是抖了抖身上的浮毛，随即仰着头走到了宵明跟前，其中一个脑袋往宵明的裙摆蹭。

　　宵明见状，弯腰在开明兽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开明兽咕哝了两声，欢快地摇着尾巴。

　　坐在回廊上的余瑶，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那个曾经惊艳众神的宵明女神。

　　宵明察觉到她的目光，明眸扫过她，随即缓缓走到素女跟前。开明兽见了宵明，抛弃了余瑶，亦步亦趋地跟在宵明身后。

　　余瑶撇了撇嘴，觉得见到女神就忘了玩伴的开明兽真是不能要了。

　　余瑶听到宵明跟素女说：“素女，我来看你。”

　　素女低头望了望缠绕在自己手中的人鱼泪，抬头问道：“你都想起从前的事情了吗？”

　　宵明眼眸微弯，点头，“对，谢谢你一直为我保守秘密。”

　　素女微微一怔，她在余瑶面前的时候，十分自若，像是一个阅世颇深的小姐姐一般，可一旦在宵明面前，却像是个小女孩一般。她沉默了良久，然后将缠绕在手上的人鱼泪取了下来递给宵明。

　　宵明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素女：“你如今应该还需要它的。”

　　宵明的目光落在那粒泛着温润光芒的珠子上，她还没同化烛光的元神，确实还需要人鱼泪。她伸手接过素女递给她的人鱼泪，微笑着道谢：“谢谢你，素女。”

　　素女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没说话。

　　宵明笑了笑，“素女，我得走了。”

　　她也没说直接要去哪儿，话音刚落，人便已经化作一道清气离开了。

　　素女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院子，久久不语，良久才抬头看向余瑶，“小鱼儿，你说宵明会去哪儿了？”

　　余瑶眨了眨眼，“能去哪儿，肯定不是去找太子长琴就是去找烛光了啊。”

　　素女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微蹙了起来，她跟余瑶说：“可我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身为一条锦鲤，余瑶觉得素女和宵明等人的事情真的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这些事情一旦牵扯的人过多，总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余瑶叹息，她好似是觉得心里十分烦躁一般，抬头掐了掐眉心，没好气地说道：“素女，其实你从太子长琴到下界之后，感觉就一直没好过吧？”

　　素女语塞，可不得不承认，事情确实如同余瑶所说的那样。

　　余瑶看着素女一脸无语的模样，悬在回廊外面的脚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没精打采地说道：“你感觉不太好也没什么，其实我感觉也不太好。”

　　她总觉得这个地方，会发生一些什么不会让人感觉愉快的事情。余瑶想着，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只见几枚铜钱在空中抛出，随即泛着黄光落在枫木回廊上，错落有致。

　　素女好奇地走过去，站在余瑶身旁，“你在做什么？”

　　余瑶一本正经：“占卜。”

　　素女：“……”
　　她只听说过凤凰神君的占卜结阵之术出神入化，至于余瑶这尾小鱼儿，跟着学了点皮毛的皮毛，竟也敢来占卜预言未来事了，真是无知者无畏。

　　就在素女想着调戏余瑶，问她可有占卜出什么事情的时候，余瑶忽然“咦”了一声，猛地抬眼看向素女。

　　素女一愣，“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