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鬼胎》斐成章

23、23

　　第二天柏略起床后，照例习惯先去洗漱，镜子前，他发现自己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
　　不再一直逃避，而是想通了这辈子注定不会得到想要的感情，也明白了没有什么会属于自己。他仿佛为此平静了。
　　精神上的永久折磨是他一辈子都将承受的刑罚，他以后要做的，只是接受这些精神折磨就好。而庄谨温和袁正就是最有效的刑`具，时时刻刻让他记得自己是个杀`人犯，需要承担该有的煎熬，并且无法抵抗，摆脱不了。
　　自我惩罚也是一种惩罚。即使是为了让良心稍微好过一点，他都需要这种无形约束的桎梏。

　　来到学校后，柏略甚至先和邱池说了声早上好。
　　邱池挑了挑眉：“这么久了，你总算明白了一点同桌的自我修养。”
　　柏略没和他较真，自顾自的开始整理起一会上课要用的书本。
　　“看看！”邱池神神秘秘的从自己抽屉里掏出了两个青青圆圆的东西，那两个东西被一层透明的玻璃纸包裹着，扎口处还打了个不怎么美丽的蝴蝶结。
　　“你家里也做了青团？”柏略随口说了一句。
　　“什么家里啊。”邱池摆摆手懒得解释：“快吃一个，应该挺好吃的。”
　　应该？柏略没多想，不过也没拂了对方的好意，随手拿过一个打开了玻璃纸，看着倒还有模有样，他就一口咬了下去。
　　嚼了两下，柏略皱起了眉，脸色也有点不对，出于礼貌他咽了下去，差点被难吃哭了。捂着嘴企图让抽搐的胃和受难的喉咙平复一下。
　　邱池问：“很好吃是不是？我这还有一个。”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柏略终于平复完了，他看着邱池：“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啊？”
　　“很难吃好不好？”柏略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你自己不尝尝？”
　　“不会吧……我做了一晚上就做出了两个，这是省给你吃的。”邱池还挺骄傲的样子。
　　柏略问：“你自己做的？”
　　邱池很得意的点头。
　　“拜托你以后不要浪费材料，也不要来毒害同桌。”柏略看了一眼剩下的那个：“你吃掉。”
　　“……”邱池没什么底气：“你都说难吃了。”
　　“吃，掉。”柏略对他笑了一下。凭什么只有自己要受这种毒害？始作俑者才该吃这样有毒的东西。而且指不定邱池又是故意来整自己的。
　　“你这个人也太小心眼了，”邱池鄙视道：“以后不给你做吃的了，好心没好报。”
　　柏略点头：“那很谢谢你了。”

　　白天就这样平淡的过去，到了放学时，又一次轮到了柏略和邱池做值日。柏略这次没让庄谨温等自己，而是说服那人和袁将歌一起先回家了。
　　打扫教室的邱池不时张望一下窗外，像确定了什么之后才打趣道：“今天你一个人啊？”
　　柏略头也不抬：“你是鬼吗？”
　　邱池对他比了个中指，转而又兴致勃勃道：“喂，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有名字，不叫喂。”
　　“你很烦……”邱池觉得柏略简直喜欢抬杠，倒也从来不爱检讨一下自己。本来是想叫一句对方名字的，但他偏偏没个正经，故意道：“喂，到底要不要一起？”果然像他想的那样，柏略压根不理睬。
　　于是他贱兮兮的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小宝贝，放学我们一块儿走吗？”
　　“……”柏略没开口，却很明显是被恶心到了的表情。他看了眼邱池。
　　邱池对他做了个鬼脸。
　　柏略沉默着环顾四周，然后从讲台上拿了块抹布朝邱池走过去。
　　邱池赶紧喊道：“停——停！好了好了不玩了。”他无语道：“一起回个家怎么这么难啊，柏略，今天一起回去怎么样？”
　　柏略问：“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回去？”
　　“这有什么为什么？”邱池更无语：“这里就我们俩啊。”
　　“那也可以各走各的，为什么要一起走？”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还是在做笔录？难道我是什么跟踪杀人狂？”
　　柏略想笑，但是忍住了：“我看你平时都是一个人。”
　　“……那是因为不知道能和谁一起走而已。”邱池不在意的扒拉了一下头发：“别人也不是真的愿意和我一起走。”
　　柏略收起了笑意，袁将歌说过的那些关于邱池家里的事情又浮上了他的记忆。之前他曾想着自己并不愿窥视任何人的生活，邱池和他一样，都有着一段鲜血淋漓的过去。太过相似的处境会让人觉得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令人害怕。但是现在随着自身心境的变化，他好像又能多理解邱池一些了。
　　下一秒，邱池抬眼看向柏略，耸了耸肩：“……你不觉得总是一个人的话，有点惨啊。”说完又像是后悔了，他用玩笑补救道：“毕竟我的同桌都这么受欢迎，羡慕嫉妒。”
　　柏略安静地看着他。
　　邱池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就不再说话低头去继续扫地了。他鲜少有这种时候，一般总能嘻嘻哈哈蒙混过去，他不太适应以软弱的一面示人，所以就沉默着生硬的无视了这个话题。
　　清扫结束后，邱池好像重新恢复过来了似的，和之前每时每刻一样，脸上又是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他对柏略挥手：“拜拜了。”
　　柏略跟在他身后，“不是要一起回家的吗？”
　　邱池愣了愣，他站在那里看着柏略向自己走近，最后走到了自己身边停下。
　　“走啊。”柏略说道，突然又笑了一下：“同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一起回家。”
　　邱池很久没说话，再开口时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心，他走到柏略身边，嘟囔着：“所以论同桌的自我修养，你还是学的太差了。”
　　柏略回道：“某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企图用青团毒杀同桌的就只有你一个。”
　　“……”就是小心眼。邱池在心里又吐槽了柏略一遍。两人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凑过去用身体碰了一下对方：“喂，你这周六会出去玩吗？”
　　“干吗？”柏略瞥了他一眼。
　　“要出去玩吗？”
　　柏略问：“为什么？”
　　邱池想翻白眼：又来了……
　　像是看穿了身边这人的想法，柏略说得倒是一本正经：“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和我一起走要做笔录的，我怕遇到跟踪杀人狂。”
　　“……”邱池忍了忍没忍住，他笑得简直停不下来，抖着声音骂道：“柏略你个混蛋。”
　　柏略没再看他，只是唇边仍留着零星笑意。
　　在看不到头的愧疚和枷锁下换回些许残喘的空间。在这种夹缝中，努力伸一伸手，还是能触碰到一点点正常生活的。这样其实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