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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马玉超的推荐最终没有什么成效,金世安还是固执地叫他跟着。后来李念大概看出点苗头,立刻就给警告:“我叫你们来是做事的,谁能干谁就上,别他妈给我玩让贤那一套。”
      李念把小谢调到了金世安身边,小谢天生害羞的人,做事比牛国荣更唯唯诺诺,但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细心。
      格局又变化了,马玉超没力气再为牛国荣争什么,还得努力在金总面前表现。
      毕竟金总才是真正的高枝。
      牛国荣疑惑过:“你说金总为什么不带自己的秘书,天天叫你和小谢跟着?”
      马玉超看看四边,小声说:“金总和海龙的郑总不对盘,那边的人他都不肯带——别往外说啊,大家心里知道就行了。”

      那段时间,马玉超忙于跟金总周旋,牛国荣则努力找机会陪着白杨。偶尔白杨会失落地问他:“小牛,我这个人是不是蛮差劲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骤然曝出的丑闻给了白杨巨大的打击,他在人前有说有笑,私底下不可能不失落。
      牛国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有的小白哥。”
      白杨疲惫地笑:“谢谢你安慰我。”
      牛国荣更觉得难过:“别听人家瞎说,金总对你那么好。”
      两个人相对无言。小马也经常提起,海龙的股票因为丑闻大受波动,金总和郑总斗得厉害,哪有心思去顾小白哥的情绪。
      大概很多人会觉得,金主倒台,小白脸当然焦虑,而牛国荣宁愿相信,白杨的惶恐是来自对爱情的不自信。他太能理解了,他也爱马玉超,可他永远不会说,因为那会给马玉超带来太多负面的东西。
      爱情带来的,不只是甜蜜,还有互相的负累。因为爱,所以欠。
      他很想开导白杨,但他口才不够,只能陪着他沉默。
      而李念把他这一点陪伴的机会也剥夺了。
      没有任何原因地,李念突然把牛国荣调回公司,待命做轮班司机。改由小谢陪着白杨。
      马玉超生气地问他为什么。
      “没为什么。”李念喷着烟:“就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公司就这么几个人,公平竞争。我给你机会是让你学着做事,不是让你现在就开始拉帮结伙。”
      他把腿放在桌子上,朝马玉超飘了个烟圈:“这是你第一次来质问我,也是最后一次。下次就是你滚蛋的时候。”
      李念真正专横,不会允许他们有一点点私人的想法。
      毛从鑫跟他们说过,说李总对钟越太过分。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李总对小钟哥过分,资源分配不公倒也没什么,大家看不惯他对钟越喜怒无常。好的时候甜到蛀牙,不好的时候张嘴就骂。
      安龙的气氛令他们感到沉闷。金钱依然源源不断地流向这个死而复生的地方,但那并不能为这里带来更多活力。
      唯一的点缀,大约只剩下金世安和白杨的童话,他们确实不般配,然而依然令人艳羡。
      这段薄而脆的爱情关系,以包养为名,背后是有口难辩的衷情。它站在流言蜚语之中,格外又添了一份执着的真意。牛国荣期望着,期望着它不要破灭。

      最终还是有一天,马玉超半夜回来,身上湿淋淋的。
      牛国荣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小白哥跟金总分手了。”他说:“金总一直在雨里走,我怕他出事,只能跟着他,身上又没伞。”
      “……谁提的?”
      “小白哥自己提的。我没在跟前,但看金总那个样子,应该是被甩了。”马玉超破天荒地问他要烟:“这种关系长不了,他们又没法结婚。金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要孩子。”
      他的话说得冷酷,可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难过。
      最终他扔了烟,抱住牛国荣:“兄弟,我真想不明白,这都算什么事?”
      他们见证了这段爱情闪电般的开始,又亲眼见证它在细雨里消亡。爱情不是永远的随心所欲,总有俗世纷扰来让它停下脚步。
      他们早就过了纯情的年纪,金世安是、白杨是、马玉超是、牛国荣亦如是。
      不再是勇敢说爱就无所畏惧的年代。
      那一刻,牛国荣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马玉超的体温,以及心跳。而他把所有告白的言语都咽下去了。
      是的,“这种关系长不了”。
      爱情的范例破碎了。他没有目标来说服马玉超,更没有勇气向他坦白一切。谁都在爱情里感知过自卑和懦弱。
      马玉超受赏识、受重用,他牛国荣算什么呢?
      他能理解白杨离开的原因,不是不想爱,只是配不上。
      白杨和金世安曾经是情人,所以他们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他还好,没告白,所以还可以假装做兄弟。
      那天他们躺在一张床上,马玉超的床上,彻夜地聊天。
      话题漫无边际,牛国荣早已忘了他们是从哪里扯到哪里,只记得马玉超在他身边,近到不能再近。
      他们都对未来感到迷惘,不知道白杨会不会就此萎靡下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怎样。对自我前途的忧惧,远比对他人爱情的同情来得更直接。
      马玉超握住他的手:“小白哥要是走了,咱们也走吧,去做个小生意。”顿一顿,他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安龙。”
      那一瞬,牛国荣好像得到了什么许诺,他们未来的生活紧紧联系在一起,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生活并没有如他们担忧的那样萎靡下去。白杨比牛国荣想象得勇敢,他没有自暴自弃,而是选择拼命刷戏。什么戏他都接。
      牛国荣跟李念争取了许多次,终于得到同行的机会,他和马玉超一起陪着白杨去北京。
      李念笑笑地看他:“平时看你闷声不响,今天倒会下保证书了。”
      牛国荣只会反复他的保证:“我会做得好,李总,我能照顾好小白哥。”
      这一年的秋天,他们在北方旷朗的天空下度过。无论人们是多抱怨这座城市的雾与霾,它终究还是有晴天。
      白杨在剧组十分沉默,他工作得努力,下了戏就只是发呆。金世安没有联络过他,一次也没来找过。
      真的很令人失望。
      牛国荣忍不住问他:“你怨金总吗?”
      这话问得唐突,也问得无理,要分手的是白杨自己,凭什么去怨恨金世安不来挽回?可牛国荣就是觉得,当初那样爱过,现在居然说散就散了,倒好像证明了之前一切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的玩弄。
      而白杨并不生气,柔和地回避了他的问题:“我得努力演戏,至少我得往上走吧?”
      他们都要成长,因为爱情不会等你。它是这样焦急,催着你快点为爱长大,它也是这样残忍,告诉你落后就要挨打。
      许多人站在原地等候,希望被爱情的眼睛垂青,可等来的一定是一轮又一轮的失望。
      不是那眼睛无情,只是因为自己够不上。
      爱情的果实悬在枝头,不踮起脚尖就永远无法得到它。虽然人人都明白这件事,可只有踮起脚的人才知道,这过程是有多辛酸。
      为爱吞针。
      他发现白杨真的很少笑了,笑都在戏里,是张用完就摘的面具。

      希望白杨重展笑颜的,显然不是只有他牛国荣一人。白杨的沉默,大家都看在眼里,这给了姜睿昀很大机会。牛国荣确信他真的是有点什么想法,马玉超没有乱说话。
      姜睿昀做得很巧妙,总是由两个女助理把大家支开,于是就只剩他和白杨在一起。他们说着什么,像在斗嘴,慧慧和宁宁像是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家昀哥,撒着娇跟小马和小牛说话。
      马玉超跟她们聊得热火朝天,尤其是慧慧,他们都是健谈又聪明的类型,聊得很开心。牛国荣插不上话,又和宁宁无话可说,只好寂寞地望野眼。
      他看着白杨走远了,走到枯黄的树荫下头,姜睿昀也跟着他走过去。不知为何,他二人的身影有种时光倒流的微妙感,好像忽然年幼了许多岁,像两个少年。
      太阳透过满是秋意的黄叶,明亮地在他们身上投下许多破碎的光晕。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白杨笑起来。
      姜睿昀也跟他一起笑起来。
      罕见的笑容,白杨是久别重逢,姜睿昀是真的难得一见。
      牛国荣微妙地盯着姜睿昀,姜睿昀的眼神真是露骨,那是爱上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牛国荣嘲讽地想,爱上一个人居然这样快!他们才合作过几次?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又觉得惭愧。自己的一见钟情就是真情,别人的一见钟情就是轻浮了。
      他不由自主回头去看马玉超,马玉超正在和慧慧吃东西,慧慧在看手机,马玉超端着保温桶,在看她。
      他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马玉超和姜睿昀脸上的神情,是如此相似。
      从眼神到表情。
      牛国荣呆坐在原地,冷汗流了一身。
      没人注意他的惶惑,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秋光这样明净,不同于春日的躁动,它安宁得水到渠成,好像被它照耀的人们,都应该结出温存的果实。
      有如小马一样能干,慧慧是宁宁的大姐头,她和小马不知不觉指挥着片场的所有助理,他们站在一起,商量着各自艺人的时间表。他们真的般配,马玉超说什么、做什么,一句话慧慧就能领会,同样地,廖菁慧有时甚至不必开口,小马就能抢着把事做好了。
      “哎呀,马总,你这是要抢我们工作室的活儿了。”
      廖菁慧打趣他。
      牛国荣自暴自弃,连插嘴都放弃了。他承包了所有体力活,小马和慧慧说事儿,他一声不响地埋头干活,四个人的工作他一个人全做了。
      宁宁乐得清闲,买了许多零嘴送他。
      他在回南京的车上问马玉超:“你觉得……慧慧怎么样?”
      马玉超被他问得一愣,嗫嚅了许久,到底只是傻笑。
      “挺好的呀。”他说。
      “你们俩搭档干活挺好。”牛国荣又去试探他。
      马玉超没说话,垂下眼去看手机。
      牛国荣不指望他能给他正面的回答,像姜睿昀从来对白杨迁就又忍耐。他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虽然不高兴,可是没立场。
      因为他太优秀,所以无力去责怪,也因为是挚爱,所以不忍心责怪。

      那段时间他们常常见到慧慧和宁宁,她们诡异地出现在南京,问她们是来做什么,慧慧含糊其辞:“昀哥有工作。”
      奇了,姜睿昀有工作,助理不跟着?
      宁宁只是埋头傻吃:“昀哥不让我们跟着,叫我们电话等着。”
      仅有一次,牛国荣在安龙楼下看到姜睿昀。那时他们刚和慧慧宁宁聚餐回来,他看到一辆凌志停在安龙楼下,没熄火,牌照是上海的。
      他和马玉超经过那辆车,忽然看见姜睿昀坐在驾驶位上,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一瞬间的尴尬。
      牛国荣没敢多看,追上前面的马玉超:“昀哥怎么跑来了。”
      马玉超这才回头:“哪儿?”
      “就那车里。”
      马玉超怪异地望了一眼:“你看错了吧,昀哥哪能开这么差的车。这三十万都不到。”
      秦浓宠着姜睿昀,业内都知道的事,浓姐什么待遇,昀哥就是什么待遇。助理都不带开着个平价车出来,说出去谁信?
      牛国荣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回望那辆白色的凌志,正在缓缓发动,渐渐汇入人与车的洪流,它显然需要洗了,显得不大干净,所以在芸芸众生里更显得不起眼。它走得这么平,这么稳,不声不响地淹没在人海里,像一腔欲盖弥彰的可笑的心事。
      姜睿昀在楼下停了多久?又为什么会在那里停下?
      许多年后,牛国荣也会开着他的平价宝马,一次又一次路过安龙的楼下,在华灯初上的时分仰望它。
      仰望它,马玉超在那里,他在做些什么?是不是许多人像麻烦郑美容一样在麻烦他?不停喊着“马总批示一下”?
      那时他明白,人生里有些相遇,可望而不可即。怕见面再也无话可说,又怕重逢的欢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份。
      只能仰望,隔着钢筋水泥和一道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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