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瓶邪｜横剑》白刃里

11、尸傀

　　黑暗之中，我甚至能在眼前想象出他屈身如同豹子一般跃向我身后的姿势。
　　胖子很快也抄家伙冲向混乱的源头——墓室入口。
　　有什么东西在蛰伏之后终于现身。

　　我反手从背包侧抄下来一条钢棍，分量轻强度高，这种情况下作战最合适不过。
　　冲到吼叫声、刀棍皮肉互砍声的附近时，一股浓重的腐朽味道直冲面门而来，这一招是很无敌的，我扬起手中钢棍按照直觉就迅速出击。

　　那一瞬间我怀疑我手臂震得骨质疏松了。
　　那东西骨骼坚硬，被我一棍抵得踉跄，这一瞬间，终于有人打开了光源，是情急之下甩出去的火折子。

　　我看见面前那足有两米高的怪物踉跄一下，随后因为惯性继续冲向我，挥舞着双手要把我撕裂，身上那股浓烈的腐朽味道半是动物腐尸半是木料蛀蠹，说不出的怪异，我简直被呛得要流眼泪，太他妈刺激了。
　　这东西身高两米，形态依旧是人的形态，皮肤肌肉干枯萎缩得紧贴在骨头上，泛着青蓝的颜色，褴褛衣衫贴在它身上。

　　它动作比起一般情况下起尸的算是灵敏，攻击性很强。
　　这不是粽子，这像是中了蛊和咒的结果。

　　古时北疆塞外的民族中，有少数掌握这种邪术的，那时他们叫这些制成的东西为“尸傀”，短时间内，尸傀行动不迅速，攻击力也不强，我和三叔以前在戈壁上的时候听说过这东西，古时候有个镇子，坐落在达尔罕草原以南，叫格白音，那格白音镇子经营一些稀奇生意，称为鬼市，镇子一进一出都放着尸傀，起不到守护的作用，而是纯粹作为吉祥物的。
　　那时我一改对北方民族手艺的老观点，原来玩这些技术的水平上，南北差异只是错觉，不只湘西赶尸泰国佛牌，这种东西并不限于热带地区。

　　这种尸傀初一制成不厉害，但放在养尸地，放个千百年几十年，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中年男子盘核桃，养尸地能把这尸傀盘出别样的风采。
　　具体的风采是什么样的呢，就是现在我们面前的样子了：白毛绿水，红爪轻拨，力大无穷，凶狠无敌。

　　这间墓室原本高大宽敞，足以作为中型会议室，但此刻加入了这几位与会人员，各个身高两米，钢筋铁骨，墓室一下子显得有些狭窄。

　　不知何时跑进来的尸傀，数量足有七八个，我们一共五个人，对付起来手忙脚乱。
　　尤远和塔吾被尸傀围着与我们仨隔开，我们三个倒是没有被分散，这是因为战斗经验丰富，本能驱使之下，我们不会轻易被打散，否则会处于不利境地。

　　小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捞来一把长剑，剑身寒利厚重，样式色泽一看就是古剑了，却毫不脆弱，他劈斩挑刺之间，尸傀的脑袋落地两个，我和胖子也会意，脖子是这些东西的弱电，我冲着尤远那边大喊：“砍脖子！”

　　也不知道他俩能不能听见，这危急关头，很多瞬间要靠命，靠自己。

　　胖子手里兵工铲挥舞得生风，另一手里抄着之前棺材里捞出来的黑金匕首，很快就跟两只尸傀杠上，至少不是弱势了。
　　我把那只朝我扑来的尸傀一脚蹬开，趁着它还没来得及再次扑上来，闪身一跃跟上小哥——他趁隙往尤远和塔吾那边过去了，看样子是对那边不乐观，去搭把手的。
　　真是热心青年啊。

　　尤远和塔吾周围围了四五只尸傀，两个人几乎被围城一圈淹没了，那个塔吾身手不弱，尤远跟他背靠背，尤远看着体力和战斗力不怎么样，此刻被逼到绝境也爆发了，一时间没有拖累队友。
　　小哥借着墓室中央莲台边缘蓄力猛地一跃，如同半空一支黑羽神箭，身形漂亮得不行，直冲那一圈尸傀而去，左腿勾住最近的尸傀肩膀，右肘抵在那东西额前，身形再一聚，短短一瞬间蓄足力量，致命一击取了尸傀的脑袋。

　　我冲上去挥着钢棍打翻一只尸傀，尤远总算能歇口气，但这爆发力一旦歇下来就提不起来了，我一瞬间有点后悔。
　　尤远明显比不上刚才猛，我和小哥里应外合，跟塔吾把剩下的尸傀处理了。

　　一地的脑袋和去了脑袋依旧身高一米八五的尸傀身子，胖子那边也战斗完毕，他刚才一边打一边朝我们靠，最后一只尸傀很惨，几乎被我们合力同时卸得七零八落。

　　尤远直接趴在墓室中间的莲台上不动了，这一屋子滴溜溜绿脑袋的场景让他很不适。
　　战斗结束的几分钟里，我们一起沉默地喝水、整理衣领袖口，墓室里再次点燃的火光照着我们，场面似乎在动作里静止。

　　这种沉默一方面是因为刚经历过一场很突然很激烈的战斗，我们都有点累，另一方面是不熟悉的两拨人在一起，尤其是在斗里，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需要思量一番。
　　最后是尤远打破了沉默。

　　蓄着大叔范儿胡子却战斗力最弱的尤远同志缓过劲儿来，从莲台上爬起来，回头看了一圈，最后看着小哥，眼睛不动了，说：“你受伤了。”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去，小哥刚才不知道是被怎么伤的，胳膊上很长一条伤口，顺着手臂划过去，血顺着那伤口缓缓洇出来，淌得整条小臂都是。

　　尤远很迅速地从包里拿出药品绷带，帮他处理伤口，小哥挡了一下，但是看了看尤远，随即也没有拒绝。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如同两个局外人看着尤远弯腰在小哥身边忙活。
　　我心里有点愧疚，又挺心疼小哥的，他一般来说不会受这种伤，很可能是火光熄灭一瞬间冲出去到我身后，帮我挡尸傀的时候弄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呆呆看着尤远给他消毒包扎。

　　我们就又沉默了几分钟，围观战斗力一般但后勤保障工作十分出色的尤远伺候小哥。

　　他处理得仔细极了，我们往常下斗的时候基本就是保证不感染不死就行，他是连绷带每一圈缠绕时错开的宽度都掌握得很齐整。
　　胖子在一边很是佩服地嘟囔道：“这人下什么斗呢，出去在你家古董店旁边开个刺绣店吧，绣花手艺必须顶尖了，瞅瞅小哥那胳膊，包得精致，比起燕莎商场里头平均包装水准都高一截。”
　　我眼看着尤远最后把绷带绞断，末了还把尾巴收得看不出来，我也服了。

　　小哥在这几分钟里应该是在思考事情，但时不时看一眼尤远，不知道想什么呢，难道这温柔一包把小哥芳心就掳获了？下斗多年，出生入死，糙汉生活里闯入一个细腻青年，让小哥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小哥似乎感应到我灼灼的目光，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平静和一点点询问。
　　我把目光移开了，无语地搓了搓脸，悄悄叹了口气自己问自己，吴邪，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从杭州空运过来的途中给谁下了降头？

　　尤远帮他包扎完毕，收好瓶罐绷带，他旁边很有耐心地同伴塔吾这才开口：“这下咱们也是并肩战斗过了，没什么可猜疑的，至少刚才我们没有对你们落井下石。”
　　胖子就笑了：“还落井下石？你们眼看着给粽子当人肉刺身了，不谢谢爷几个，你就算了，尤其那位尤远同志啊，是不是你从路边诊所里随手揪出来的牙医充数来了？止血钳和钻牙器可打不赢粽子啊。”

　　塔吾有些不悦，立即冷笑一声反驳道：“待会求着尤远办事的时候可别忘了你的话。”
　　胖子挑了挑眉，表情贱极了，这种贱贱的活力让他看起来年轻而欠揍，我拦住他没让他继续乱说话。

　　我也没想多跟这两位在斗里初次见面的人多说，转头问小哥：“小哥，今天什么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问太仔细，没直接问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这俩人到底干嘛的，毕竟让外人看出自己人之间沟通不顺畅，是不太理智的做法。

　　小哥应该是知道这两个人来历的，也对这斗有不浅的了解，他是我们之间唯一的桥梁。
　　虽然这座桥梁不太爱说话，过于酷，有点窄，还经常限号堵车。
　　但这场面下得有个人说话。

　　我非常真诚地看着小哥，他也很配合地看了看我，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的怜悯，或是悲悯。
　　就像大殿内高至落堂穹顶，盘坐莲花，头顶苍穹的佛祖，佛祖看向众生的那种怜悯。
　　我心里有些冷。

　　他确确实实一直在思索，我问完，他开口道：“后面要一起走，我要的是那把剑。”
　　胖子笑得一脸荡漾说：“我要的是钱。”
　　塔吾点点头，对小哥的接纳表示同意。

　　尤远有些犹豫：“你真要那个？”
　　小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我拉过尤远问他：“什么意思？什么真要假要的？别搁我跟前打哑谜。”
　　尤远很奇怪地看着我：“你不知道？他来还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