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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4 祸起萧墙(3) ...

  •   罗轻寒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的,跨过竹音汀的门槛,在院里与顾敬之遇了个正着。

      她往常都是着中式衣物,今日却穿了一件并不曾见过的洋装,为了行动方便,手里还提起了那略长的裙摆,迎面遇上他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便停下急匆匆的步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顾敬之显然是愣住了神,见她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方才升腾起来的怒意,就像被水浇灭了的火苗,只是焦灼却不减分毫。

      他上前几步,有些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生怕自己一个用力,眼前的人就会飞走了一样。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呼吸略略有些颤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回来了……”

      后头的卫兵在严旋庭的带领下,分列两队,从他们的两侧绕行而过,走出了小院。轻寒的疑惑愈深,“方才我往府里去,才知道出了那样的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了大火?你有没有事?府上的人可都还好……”

      顾敬之好像并没有听她在说些什么,对于她一连串的问题都置若罔闻,没有回音。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深邃又有着失而复得的光彩,仿佛整个世界都仅是她一人而已。

      轻寒又道:“这几日待在莫宅,倒真是什么都不闻不问了……”

      “你说什么?”顾敬之的双手微微收紧,话语里带着不可思议,“你说这几日,你都在莫家?”

      她点了点头,“前天一早,莫家有人来了电话,说是晓棠与周先生闹了别扭,连着几天都水米不进,我一时心急就直接赶了过去。可后来,我分明是让人挂了电话回府的。”

      这样的巧合,倒真是令他一时之间毫无头绪。顾信之,莫家,这两者之间又会有什么联系?难道,这想当然的巧合,却并不是巧合。

      轻寒亦是一头雾水,那日,一听得莫晓棠的情况这样严重,她便直接往莫家赶去。莫晓棠的模样十分憔悴,看来是真的伤心极了,见她来了,原本空洞的眼神才起了点点波澜,委屈却又伤心。她见一时之间定是抽不开身,便让莫宅的下人替自己挂了电话回去,但现在看来,这个电话却是并没有打到的。

      只是这其中,又出了怎样的波折,顾家又为何突起大火,轻寒百思不得其解,正欲细究,却被冲出来的云姻打断了话。

      云姻亦是几天没有见着她了,直以为她是出了什么差池,也不管还有旁的人在场,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我还以为要见不着你了……”

      顾敬之皱了皱眉,“旁的事情之后再说,你先去歇一会儿。”

      云姻这才反应过来,忙止住了抽抽嗒嗒,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又上前搀住轻寒的手臂,就像是扶着个重伤的病人一样。

      不过这几日,她倒是真的不曾好好休息过,就连换洗的衣裳,都是暂时穿的莫晓棠的。她往二楼走去,又向跟在后头的云姻问话道:“那日,我让人从莫家挂来的电话,你接到了么?”

      云姻道:“电话?什么电话?这几日,我都不曾接到过。”

      轻寒拧眉回忆,心中更生蹊跷,那仆人分明是来回过话的,还特意说是自己身边的云姑娘亲自接的电话。云姻自然是不会骗自己的,便只能是那仆人在说谎,可她又为何要这样做?

      休息了两日,轻寒整个人便神清气爽起来,脑袋也愈发清醒,只是对于那些事,左思右想仍旧不得结果。

      她从前堂走到小花厅里,又从小花厅走到院里,并未找到顾敬之,看样子他应当是又到前头办事处去了。凭白无故出了这些事,他现在或许正是焦头烂额,偏偏自己还乱上加乱。

      严旋庭从廊下出到院里,正往外头走去,便被轻寒瞧见了,她忙喊住他,“严副官,请等一等。”

      “夫人。”严旋庭微微颔首。

      轻寒说道:“我有一些事,想问一问严副官,可否耽误您一些时间?”

      严旋庭道:“夫人请问。”

      轻寒略微一顿才开口,“顾家的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严旋庭心知她定会询问此事,但打从一开始顾敬之便嘱咐他,不可将这几日的事告知于她,尤其是顾信之的返城。只因当初的放虎归山,与眼下的被逼无奈,皆与这位少夫人有着多少的关系。顾敬之是怕她担忧与自责,关于这点,严旋庭亦是清楚,于是骗说道:“只是不小心走了水。”

      轻寒将信将疑,又道:“那这几日,城中可有什么变故?”

      严旋庭亦是谎称,“一切都好。”

      轻寒点了点头,“回来这几日,倒是还没遇见过林参谋,他是被委派了什么特别的任务吗?”

      本来她只是随口问问,却让严旋庭正真犯了难,他不知道是否该说出事情。一时的犹疑,还是被细心所捕捉,轻寒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追问道:“他去了哪里?我要见他。”

      见隐瞒不过,他只好说道:“夫人,随我来。”

      八月的天,实在热得厉害,不过甬平监狱里倒是一贯的阴冷。

      轻寒走在窄深的小道上,左右皆是被铁栅栏密密围住的牢舍,她看见里面或多或少都关着一些人,心中遂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被囚的人大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她还能闻到有一股强烈的、异样的气味,便不自禁地用手掩住了口鼻。这气味不知是从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监牢原本的味道,又或者两者已然合为一体,但到底是令人不适的。

      一路走到窄道的尽头,他们拐过一个弯,便又是看不清头的路。行至半路,严旋庭就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看守的狱舍长打开门上的锁后,轻寒才发现这里头竟还是一条路。不知又走了多久,开了多少门,大约已经是在监狱的深处,他们才最终停了下来。

      这是一扇十分严密的铁门,除了头上一盏浑浊的黄灯,并没有一丝的光亮透出来。看守的狱舍长拉开门上一方小小的窗口,就退身走到一旁,轻寒见严旋庭大约是默许的,便走上前,往那小窗口里瞧去。

      门后的房间很是昏暗,砖石筑起的高墙上,只有几处手掌般大小的洞孔,根本就看不清里面。严旋庭又拉开了一旁的电闸,里头瞬间一片明亮,轻寒一眼就看见了那坐在角落里的人,他用手遮着眼睛,显然是在这片黑暗里过了很久。

      那人缓缓放下手来,同时往门口这里看来,就在双方互相看清面目的一瞬,他一下就向轻寒的方向扑过来。她倒是并没有被这一举动吓到,但巨大的震惊还是使她脑中一片空白,因为那扑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林书伦。

      林书伦紧紧抓着窗口上铁栏,“轻寒……”

      轻寒赶紧去握他的手,“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书伦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紧紧反握住她的手,“轻寒……你快去,去救救书沁,我不知道他们将她怎么样了,你帮我救救她……”

      轻寒看着他,一身的狼藉,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此刻变得脏兮兮的,指甲缝里满是污垢,身上的米色衬衣已经成了灰黑的颜色,还带着斑驳的血迹,“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书伦低了低头,有些一语难尽,“书沁她……是革命党。”

      轻寒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原来林书沁,真的是革命党。她转头向严旋庭投去质询的目光,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后,才对林书伦低声说道:“现在不便细说,我会先找到书沁。”

      她放开交握着的手,走到严旋庭跟前,轻声却斩钉截铁地说道:“带我去见林书沁。”

      又是走了很久,不过这次是一扇铁栏的大门,所以无需有人为她开门,她便能将里面瞧的一清二楚。

      林书沁是坐着的,她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双脚亦是被铁链困住的,湿漉的短发杂乱地贴在垂下的头颅上。她的脸上有两道大大的口子,像是被深深划开的,血已经凝注了,隐约还能看见大片的淤青。白色的上衣完全变成了红色,就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般,更有着满身的伤口。

      轻寒紧紧捂住嘴巴,豆大的泪水不断往下落着,惧怕让她不敢叫她的名字——她怕她回应自己,更怕她永远无法回应。

      严旋庭却是一把揪过旁边的狱舍长,“谁让你动刑的!”

      那狱舍长一惊,赶忙掏出一张纸来,“是……是上头下的手令。”

      严旋庭扯过那张手令,上头倒是应着印鉴的,印鉴还是原来的印鉴,倒也不曾改过,只是一个简单却又不简单的“顾”字。这样式还是当初顾汝生命人制的,他在军中这么久,孰真孰假自然一眼可辨,但能像这般以假乱真的,只用略略一猜,他心中便是有数。

      严旋庭将手令往那狱舍长脸上一扔,“你看不出来这是……”

      话还未说完,他就见轻寒飞速地往外冲去,这牢房内设计烦绕,却没想到她却已然记得八.九不离十。严旋庭一个疏忽,就被甩开了一小段的距离。

      轻寒一路飞奔,直直往军政司令部的方向跑去。晌午的气温这样高,她又跑了这样久,等站定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来不及平息,她便一把推开了眼前的双开大门,“顾敬之!”

      顾敬之站在书桌旁,背对着门口,听闻她这样一声呼喊,却也没有转过身来。轻寒大步跨进门去,质问中带着哭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残酷,对一个女孩用刑,即便,即便她真的是革命党……”

      他的背影不易察觉的一顿,终于转过身来,可周身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不,不是从未有过,只是许久不曾见过。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尽是清冷。

      他幽幽开口,“当初我放她一马,不是为了今日让她给我找麻烦的。”

      轻寒自然是不清楚林书沁的身份,却没想到他倒是一早就知晓了,“原来……你那时候就知道了。”

      顾敬之哼了一声,冷笑着,“你真的以为,我会随随便便,连她的底细都不查清楚,便让人放她出来吗?”

      轻寒的心中莫名慌张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林书沁,更因为,今天的他是这样的陌生,陌生到让人害怕。

      顾敬之朝着轻寒走了几步,俯身靠近过去,可浑身的森冷之气,却让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她听见他的声音,又轻又缓,他的眼神带着蔑视与嘲讽,“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轻寒目色一滞,这才笃定了他的不对劲,“你为何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奇怪?”他呵呵地笑了,两根手指轻轻地从她的脸颊上划过,而后有些轻佻地捏起她的下巴,“这样好的演技,真是可惜了……”

      轻寒一把推开他的手,终于有些生怒,“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这样阴阳怪气。”

      顾敬之拿过桌上的一份报纸,竖在她的面前,正当她伸手要触到它时,他却指尖一松,薄纸悠悠落地,摊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踩过那一页的照片,似是绝然地走出门去。

      轻寒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报纸,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挽手站在柒号花园的门口,男子转过的脸恰好背过镜头,他伏在女子耳边说着什么,女子即便只是侧着身的,亦能看清她满面的笑意。

      而那女子的脸,分明就是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国庆来了呀~开心开心
    然后作为一个资深的牙科患者,小姜同学又踏上了漫漫看牙路~~~
    今天去一趟牙科诊所,居然破天荒有种很享受的感觉
    完了~我是不是脑子也病的不轻
    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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