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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2 人生自是有情痴(1) ...

  •   暮春初夏,夜里还是凉凉的,天空中是无数的繁星,在寂静的时光里忽闪。

      热闹,却也是不热闹。

      皓月居中,众星捧之,可看起来仍旧是这样孤独。即便如此明亮,却始终只能在黑夜里出现,与白日的旭阳,终究隔着无法跨越的光年。

      这月亮,可不就是自己么,白萍舟这样想着,脸上挂着一抹苦笑。

      她已经换下华丽的戏服,卸去了精美的妆容,一张毫无粉黛的素色面庞,倒是更加的清丽端庄。只是一对丹凤美眸,蓄满了苍凉与悲怆。她扯了扯滑落肩头的披肩,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往旁边的窗棱上靠去,凝视着外头的阑珊夜色。

      方才行踪诡秘的女子已经离去多时,只是她好像并未有一丝的担心,自己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只是简单又不失诚意地道了谢。白萍舟越发觉得她的奇妙,那张看似平淡又软弱无害的脸下,倒是藏着无比的胆色与坚韧的。

      他所钟情的女子,果真是不同于一般人。

      忽的,身后传来一阵窸窣之声,白萍舟警觉地竖起耳朵,不易令人察觉地微移双足,只是还未迈开步子,肩上便搭上一只手来。她立时反手抓住肩头的手掌,灵巧的身子一个回旋,曲起左手手肘,迅速向身后之人袭去。

      那人亦是极好的身手,顺势截住她的胳膊,于头顶绕至身前,反将她牢牢掌控在了自己的双臂间,只是那手肘挥来的力道,还是令他颇感讶异。

      这一下,白萍舟反倒被钳制住了,半分都动弹不得。但又只是在那一瞬间,她周身都变得僵硬,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结了,只因这是她朝思暮想又望而不得的气息。

      是他。

      白萍舟顿时喜上眉梢,扭捏着挣脱开去,那人亦松了手中的力道。她丹唇微启,目光希冀地迎上他冷冽的眸子,“原来是四公子呀……”

      顾敬之撒开手,抚了抚衣襟,往一边的沙发里走去,坐定道:“白小姐的身手,倒是敏捷得很。”

      白萍舟闻言一鄂,旋即又恢复了神色,走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吃的就是这口饭,总是会点花拳绣腿的。”

      顾敬之不置可否地看着她,面里似笑非笑,令她心中有些许的发虚,只好想着法子扯开话题去,“四公子倒是有几个月不曾来过了的,今儿个这是吹了什么风,竟想起瞧我来了?”

      他心知肚明的任她打着幌子,只道:“我来这里做什么,白小姐不清楚?”

      白萍舟隐约感觉到了几分,只怕他就是为了方才之事而来,想不到他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看来他对于自己的这位夫人,真是一刻都放不下心的。

      心如针扎,是密密麻麻的酸楚,她却只能微笑,“你与我断了这么久的联系,我又哪里会知道……”

      顾敬之像是暴怒而起,他俯身将她逼迫在自己与沙发中间,一手撑在扶手之上,一手狠厉地掐住她精致的下颌,“她到底来做了什么?”

      白萍舟被迫向后倒去,仰面看着他噬人的目光,那里充斥着浓浓的火焰与嫉恨。她忽然轻笑起来,自己这么久以来的付出,甚至一度濒临信仰的边缘,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到底,得到了什么?

      他蹙了蹙眉,“你笑什么?”

      白萍舟的眼里满是傲气,甚至还有了些讽刺,“我在笑你,还是这样的患得患失,画地为牢。你不愿意十分的去信任一个人,总是在猜测,怀疑,因为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是无法去相信任何人,也包括你自己。”

      顾敬之十指微僵,撑着的手缓缓握紧成拳,他不理会她的话,或者是不想去理会,再一次追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她到底来做了什么?”

      她的内心其实是痛的,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既已知道她来过这里,又怎会不知,她是来见了一个人。”

      他终是一颤,心中最后的侥幸也荡然无存。最终,对于自己,他依旧是毫无把握的——不是对她,而是自己。

      他缓缓直起身,一言不发地往门口走去。白萍舟看着他的背影,终是不忍,道:“不如趁早放手,也好过让她恨你。”

      顾敬之的步子顿了一顿,复又往前走去,拉开虚掩着的门,眼里又恢复了以往的肃清。

      “去查一查她的来历。”一出了这楼,他就对立于门外的林书伦吩咐道。

      “白小姐?”林书伦不解,这顾敬之与白萍舟相交甚密,怎么这会儿子却突然想起来调查她的底细了,他亦不敢妄自揣测,又应声道,“是。”

      白萍舟方才的举动已然令他生疑,一个以唱戏为生的女子,即便再是灵活,又怎会有这样的反应与力量。他忽然想起,与她相识甚久,只知道这是个心思剔透又善于逢迎的好角色,至于她的来历倒真是不曾细究过。今日之事,单凭她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与迅捷的身手,便是猜测她的来历,或许并不简单。

      天黑的厉害,林书伦抬起腕上的表瞧了瞧,已是近凌晨的光景,正欲询问是否回府去,便听得顾敬之一声,“去办事处。”

      林书伦答了一声,随即发动车子,一路稳当地开到了军政办事处。车子方一停稳,顾敬之就一步跨了出来,疾步往里走去。

      林书伦紧随其后,生怕他再有什么交代,果不其然,“今晚我便歇在竹音汀了,你再替我挂个电话回府上,。”

      顾敬之说完这话,扭头看了看那落地的大钟,已经是零点一刻。他暗自想着,她应当早就歇下了罢,夜深人静,自己又何必再去扰她清梦,便又挥了挥手,“不必了,你回去罢。”

      他的步伐有些颓然,踏在木质的楼梯上,偶有“吱呀”的声响传来。这楼上说来也就一个要紧的卧室,自从易了主人后,里头的各式各物亦全部替换了新的。他也不开灯,只是走到窗前将窗门大开,舒爽的凉风一涌而入,吹得人也越发的清醒。

      他往后退了两步,身子靠着床沿缓缓往下,最终坐到了地上。几缕乌黑的发丝,落在他的额前,随风轻轻拂着,时不时地遮住了那乌黑的瞳仁。

      “叮——”

      一声清脆的铃声,划破了寂静的暗夜。顾敬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电话响到第三下时,他才反应过来似的,起身拿起听筒。

      电话是从前头办事处的值班室转接过来的,“司令,是府上挂来的电话。”

      府上来的电话,莫不是……

      他稍一怔愣,就听见筒那头传来的声音,柔软而又亲和,“是我。”

      悸动不安的心神顷刻间就平静了下来,这声音像是带着魔力一般,抚平了他一切的杂念,“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他能感觉到电话那端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当是想了一想才回答他,话语嗫嗫嚅嚅的,仿若是个讨要礼物的孩子,“等不见你,才挂了电话过去,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他不想否认满心的欣悦,如果说白萍舟的话令他有了些许动摇的话,那么她的声音便是足以让他破釜沉舟,“我这就回去。”

      就在听见她声音的一刻,他已然是归心似箭,浓烈的思念终于冲破理智的牢笼,喷涌而出。他再也等不及,挂断电话后,又立刻让值班室的人开了一辆车出来,一路奔驰,直到那明晃晃的光亮,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屋内,又直直往楼上奔去,房门是开着的。他随即放轻了步子,悄然进到屋内,才发现她伏在沙发的一头,已经睡了过去。

      她睡觉向来安静,呼吸轻轻浅浅的,不过亦是十分的轻眠。他才将她动了一动,打横抱起,她便立刻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顾敬之将她放到卧床上,“以后便不要再这样等我了。”

      “我记得,成婚那天,你也同我说了这样的话,”轻寒有些含羞地笑了笑,揪住他的一只手,“不过现在,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

      顾敬之心中似被猛然一击,纠葛种种连带着心中的结,统统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既然选择了开始,总是要到尘埃落定才算是结束。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儿,她微微低着头,只能瞧见额间的发际,与眼上细密的羽睫。他便释然一笑,向来清冷的眼神,染上了一丝暖意,“你不喜欢,我便再也不说了。”

      他现在才真切地明白,她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她的现在,将来,他全部都要。

      落絮无声,明月含羞,外头下起了小雨,在这无声的夜里,淅淅沥沥。这是第一场雨,亦是最后一场,它送走暮春,迎来了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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