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道前传》斐成章

5、— 04 —

　　王员外府上的人此时此刻有点发抖，他们对于曦华身边的敖臻感到害怕。
　　敖臻的长相实在算的上狰狞。若不是跟在曦华左右，估计会被下人们扫地出门。
　　丫鬟还惊恐的小声对曦华抱怨：“大夫，你旁边这个人是谁啊？”
　　曦华尴尬的笑笑，说道：“是我的帮手，帮忙拿药的。”
　　敖臻也许习以为常，对此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随后，丫鬟将两人领到王家小姐的房门口时，王员外对敖臻也要进去颇有顾忌。
　　曦华安慰：“员外，敖臻也懂医术，而且比我都要厉害些。对于……”他抬抬下巴示意房里邪风入体的王小姐：“这些门道，他知晓一二。”
　　王员外听了就有些惊讶，看向敖臻的目光也不大一样了。
　　敖臻瞟了曦华一眼，明白这人在撒谎，自己哪里懂什么医术。
　　曦华自然明白敖臻的意思，但因为王员外就在他们身边，便只是冲对方狡黠的弯了弯唇。

　　房间里，王小姐早先服了药已经睡着了。
　　敖臻上前走到她床边，王员外踌躇了一下似乎想阻止。看到曦华的目光望过来，也就作罢。

　　曦华在敖臻身侧小声道：“就是我和你说的那样，我给她开了些安神调养的药，其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他知道敖臻不懂医，只会抓药。之所以愿意让对方一同前来，也是有个可以商量的对象。

　　敖臻点头，他查看了一会王家小姐的面容，的确有淡淡的黑气，接着用手覆上对方的前额，似在探试体温，却又不完全是。
　　可能发现了什么，敖臻的眉头顿时皱紧了。
　　曦华看他神情不对，问道：“不太好？”

　　敖臻没有立刻回答。王家这位小姐邪风入体是必定的，但他本以为这人是被某个妖物占据了身体，才会如此反常。真正看过后，才发现猜测的并不对。
　　王小姐没有被妖物附身，只不过精神气损耗较大，长此以往，也将丧命。

　　“王小姐这是被扰了魂神，所以服用的药会有一定用处。”敖臻告诉曦华。
　　曦华很诧异，想说你还真的懂这些玄奇之术？毕竟他之前的那些话全属胡说，只为骗过员外，让敖臻随自己进屋而已。
　　敖臻又对王员外说：“我另外有个土方子，不知您是否答应试一试。”
　　王员外有点犹豫，他不了解敖臻，可是自己女儿如今也没更好的医治方法，而且敖臻是曦华那边的人，不管怎样，曦华的名声在镇上还是信得过的。于是便慢慢说道：“就……有劳二位了。”

　　曦华也挺好奇的，就全神贯注的看着敖臻，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敖臻笑道：“不用，你在那儿就好。”说罢，他坐在床边，嘴唇微动，像在默默念着什么，食指指尖对着王家小姐的额头虚点了点，然后往下，在鼻梁处停顿，手指小幅度的在空气中绕了半圈，最后落在下颚处，轻轻一按。转头对王员外说道：“我需要一碗清水。”
　　王员外忙不迭的让丫鬟送了过来。
　　敖臻用手指在水中轻微搅动，再将这水涂抹在了床边，同时门外也不忘抹了些。剩下的小半碗则让丫鬟喂王小姐喝了下去。
　　曦华和王员外都看不懂，直到敖臻把空碗砸碎，复又折回房间，叮嘱着：“员外，您要切记，七天之内别让小姐离开这个屋子。”
　　王员外不太明白：“为什么？”
　　“小姐现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比脉象上的要更严重。”敖臻说：“如若再让她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导致魂元受损，只怕是无力回天。为此这些天，请一定让她好好留在房里休息。”
　　“好……好，”王员外不住答应着：“我会的，我让人好好守着。”
　　敖臻神色轻松了一些，对他颔首。

　　等到走出员外府，只剩下曦华和敖臻时，曦华才开口：“我从没想到，你居然懂这些东西。”他有些惊喜也有些敬佩。
　　敖臻说道：“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我爹也寻过很多大夫，其中不乏术师。长大以后，我对这些事物有些兴趣，就自己学了点儿。”
　　曦华恍然：“原来如此。很厉害，真的。”
　　“这对王家小姐还没见效呢，”敖臻笑问：“你就觉得厉害了？”
　　“会有效的。”曦华宽慰他，也宽慰自己：“肯定会好的。”
　　敖臻知道他盼王员外家里相安无事，便顺着话头说道：“会的。只要她这几天别离开房间。”
　　曦华提议：“我们这段日子常去看看王小姐吧。”
　　敖臻同意了。

　　说来也是奇了，那天开始，王家小姐逐渐清醒过来，不再终日昏睡，虽然精神还是不济，却总是有了个人样。
　　一时间，曦华简直被吹捧的和神仙似的。大家都知道他治好了王员外的女儿，不仅去医馆求诊的人多了，上门专程围观的也多了。
　　曦华对此很无语，他和敖臻诉苦：“其实我什么也没做，他们要知道真相得说我是骗子了。”
　　“你不是骗子。”敖臻不以为意：“你什么都没说过，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
　　话虽如此……曦华略有沉默：可是，当和同样的族群生活在一起，或多或少都会想要认同感，怎么能完全不在意呢？就像自己刚来元家村懵懂无知时会试图融入，明明吃饭拉肚子也会装装样子去生火。
　　“有时候啊，你真的很……”他想说敖臻奇怪，却也不是奇怪，感觉和身边很多人都不一样。懂些寻常人不会的东西，做的饭又那么好吃，想法和喜好也很特别。
　　“什么？”敖臻问。
　　曦华摇摇头，“没什么，就这样挺好的。”

　　******

　　连着几天，曦华和敖臻都去了员外府。
　　王员外很感激，府中的下人也都将他们看做救命恩人一般。
　　这一日，照例为王小姐诊脉后，丫鬟送两人到府外。分别前，丫鬟开心道：“大夫、敖公子，明天一过，我们小姐是不是就能去院中走走了？”
　　曦华看向敖臻，敖臻则点点头：“你们小姐很快就会痊愈。”
　　“太好了！”丫鬟轻拍了一下掌心。
　　在敖臻和丫鬟说话时，曦华的视线无意落到几米外的长街一角，他发现那里站了个人正直直的看着这边。最初还以为是巧合，但很快，他和那人的目光撞上了，对方的眼神有点吓人，一瞬不瞬的盯着，也不挪开。
　　曦华想去拉敖臻，没想到丫鬟先有了反应，她也看见了街角的人，惊讶道：“陈公子！”又往前跑了两步。她一靠近，那人转身便走，丝毫不停留。
　　丫鬟顿了脚步。
　　敖臻就问：“那是谁？”
　　丫鬟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曦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初次为王小姐诊脉时丫鬟硬生生截断的半句话，他小声对敖臻说：“算了吧，可能他们有自己的顾忌。”
　　敖臻最后又扫视了丫鬟一眼，听从了曦华的话，不再追问。

　　入夜，
　　等到曦华睡着，敖臻独自去了村外。
　　在落星湾边，他站了片刻，然后开口道：“你在不在？”
　　没多会儿，桃花精就现了形，她不满：“什么叫‘你’？我没名字吗？”
　　“萱铃，”敖臻如她所愿：“有些事我想要问你。”
　　“问吧问吧。”桃花精很容易哄。
　　“今天我和曦华去了员外府，但我们出来时遇到了一个人，”敖臻说：“王家小姐的丫鬟认识对方，却不肯告诉我们。”
　　桃花精苦恼：“这个太宽泛了，因为员外府会认识很多人。为什么想知道那个人的事情啊三殿下？”
　　“王员外的女儿没有被妖物附体，她是被吸了魂元。我没有找到妖物，或者说，我没有找到被妖物附体的人。”
　　“什么？！”桃花精被吓到了，她秀眉一蹙：“会不会在员外府？”
　　敖臻摇头，“我很确定府里没有，所以才要尽可能多知道一些和员外府有关的人。”他思索了一番，继续道：“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她的贴身丫鬟却能叫出那个盛年男子的姓氏，而且非常相熟的样子，她追了他几步。”
　　桃花精一双杏眼滴溜溜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道：“那人是不是姓陈？”
　　敖臻目光就暗了几分，他说道：“是。”
　　“他啊……”桃花精嘀咕，又告诉敖臻：“他叫陈靖羽，和王家小姐算是青梅竹马。陈家以前在镇子里也是大户，主经商。但从陈靖羽父亲那辈开始，家道便中落了。据说……我也是听说，陈靖羽和王小姐是订了婚的。只是王员外悔约，把婚书给烧了。”
　　敖臻没想到还有这一段故事。
　　桃花精边回忆边惋惜：“哎，他们俩可配了，就像你和天尊一样配。”
　　“……”敖臻咳嗽了一声，“别扯远，继续说。”
　　“哦，”桃花精做了个鬼脸：“婚书被烧之后，他们就打算私奔，也真的这么做了。当然，最后被抓住了。这件事结束，陈靖羽像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没了踪影。有人说他离开了镇子，不愿留在这里伤心了。”
　　敖臻不解：“可是他现在又出现了。”
　　“是的。”桃花精说：“两个月前，他突然出现，而且他变得很有钱，再去员外府提亲时，前厅都摆不下他的聘礼。”
　　“两个月前？”敖臻敏锐的发觉到了不对劲，他问：“员外同意了吗？”
　　桃花精气的跺脚：“没有呀！这真是最想不通的地方。都传王员外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怎么对自己女儿这么狠心呢？本来悔婚就很不好，人家有钱了，他还是不乐意，而且更反对了。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敖臻疑惑：“他既然悔婚，难道没人指责过他吗？”
　　“王员外平时好事做多了，大家都站在他这边。”桃花精捧脸哀叹：“人人都认为陈靖羽配不上王家小姐。真惨。”
　　敖臻心下有了猜测。
　　桃花精也很聪明，问道：“你觉得陈靖羽是妖物？”
　　“我不确定。”
　　“我也不愿去这样想他。”桃花精低落：“他人很好的，非常温柔的一个人。”
　　敖臻就摸摸她脑袋：“有很多东西，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