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来梦一场》绘花猫

19、戊寅年·夏

　　重五时候皇后突然寻了贵妃几个错处，罚了她一年俸银，又叫她闭门思过三月。

　　宫里面眼看风向要变，皇帝虞溆出来赏了贵妃大小各种西洋玩意，还亲自接了她到清宁殿中一起赏玩。

　　一前一后两件事情，就好像是皇帝隔空给了皇后一记耳光。

　　下学后，虞嵘之特地去含春殿看了贵妃，见一切都如常才堪堪放下心来。

　　“知道你懂事，担心母亲了。”贵妃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脸，“母亲是大人，大人什么事都能解决，你呢就只用好好念书就行了。”

　　“我也想为母亲分忧。”虞嵘之说。

　　贵妃道：“等将来你长大了，就能为母亲分忧了。”

　　虞嵘之沉默下来，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道：“宫里的事情我看得懂。”

　　“看得懂又如何？你可能改变一二？”贵妃问。

　　虞嵘之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你不能改变，所以你所谓看得懂，不过就只是在为自己徒增烦恼而已。”贵妃摸了摸儿子细软的头发，“乖乖，别想那么多。”

　　虞嵘之抱着贵妃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默默不说话了。

　　贵妃无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他叫他坐直了：“坐起来了，这像什么样子，还要靠在母妃身上呢？”

　　虞嵘之于是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向贵妃：“没见着七弟，我去找他玩！”

　　“他和你八弟一起在玉容阁念书还没回来呢，他正是显摆能教别人的时候，怕是要到用过晚膳才回来。”贵妃笑着说，“你要是没事，就回宫去吧！”

　　“母亲为什么不让七弟和我一起念书呢？我还能教他。”虞嵘之看向了贵妃。

　　贵妃笑了笑，道：“你八弟才四岁，小小一个人，要是一个人在玉容阁念书，得多孤独？让你七弟陪着他一起，有个亲兄弟作伴，两个人也热闹。”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儿子的神色，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无论我与皇后之间关系多么不好，但你们这些孩子之间是没有仇的，你们都是亲兄弟。”

　　.

　　在和赵离一起跑马的时候，虞嵘之再次聊起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之间的事情。

　　赵离听着虞嵘之说了贵妃的话，只觉得在宫中呆得越久，便越觉得贵妃与皇后之间实在太不同。

　　叫他来看，贵妃便似他已经死去的生母，能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让所有人都觉得舒心，而皇后就像是如今赵巽的继室徐氏，只看着眼前那一点事情，其他的全然不顾。

　　皇后若是有贵妃那样的胸襟和手腕，也不至于现在在宫中处处被忽视，还让皇帝给了难堪。

　　只奈何除了眼光短浅之外，皇后不曾有别的出格之处，想来是皇帝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废后给自己一个解脱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听见虞嵘之又道：“我母妃还说，本来是叫我跟着各位钦差到外面去游学的，但父皇说外面太乱，不让我出去。”

　　赵离收回思绪看向了虞嵘之，笑了笑起来：“再等几年天下太平了，就能出京游学了。”

　　“到时候我还能带着你和陈逸春一起。”虞嵘之语气中带着憧憬和俏皮，“不过陈逸春不爱出门，说不定到时候就我和你一起去了。”

　　赵离听着这话，却想起来远在燕地的赵巽，以赵巽的野心，恐怕几年之后不会有太平了，虞嵘之想要出京游学大约只会是一场梦。

　　.

　　前一年大雨滂沱，到了今年又是滴雨不下。

　　蝗灾和旱灾一并袭来。

　　凉州的贺咏松看着凉州治下这哀鸿遍野的情形焦头烂额之际没有等到朝廷的赈灾粮食，而是等到了来自燕王赵巽的意外援手。

　　赵巽亲自送了万石粮食到凉州来。

　　“早知今年会有这么一场灾难，想着凉州向来不受朝廷重视，我便来帮你一把了。”赵巽为燕王，贺咏松不过是刺史，哪怕有主客之别，还是赵巽坐了上首，他看着贺咏松，目光柔和中带着精光，“你这边还差多少粮食，我们那儿只要还能帮，就没有二话的。”

　　贺咏松沉默片刻后，起身道了谢：“我原本还在等着朝廷的赈灾，却没想到是燕王殿下先施以援手了。下官替凉州的百姓们谢过殿下。”

　　“谈什么谢呢？”赵巽不以为意，“前次我书信与你，虽然只是你家贺蘭应下结盟之事，你不曾当真，但我却是当真了的。”顿了顿，他再看向了贺咏松，“我对待盟友向来大度。”

　　贺咏松长叹了一口气，收下了对方粮食，便不能再说其他，之前想要再讨价还价的同盟之事也无法再多讨要，他便只道：“若能为燕王效力，也是下官的运道了。”

　　赵巽笑了起来，道：“刺史大人这么多年把凉州经营得井井有条，我前次还与人说起，你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只是京中的皇帝不识货罢了！”

　　贺咏松心中涌起一些酸涩，他沉沉叹了一声。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半点不由人啊！

　　他认真对着燕王赵巽拜下去，可心底又升起了几分别样的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