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乌云 ...
-
探春去看望赵姨娘，结果哭着跑出来了的事情，很快就被有心人传播的人尽皆知了。
贾母知道了，微微皱了皱眉，道：“赵姨娘性子糊涂，你就不要多与她亲近了。”
揽着元春，贾母又道：“多跟你大姐姐学些本领，才是正道。”
探春红着眼，说了是。
王夫人手指滚动着佛珠，目光悲悯：“可怜了探丫头。”
探春垂着眼睑，端着杯子吃茶，抬起胳膊的那瞬间，露着的皓白的手腕上一点首饰也无。
而坐在她身边的迎春，金镯子扭成柳枝的模样，一圈又一圈地圈在腕上。
王夫人见此，便道：“怎么没带我前日给你的那个珊瑚镯子？”
探春一怔，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那珊瑚镯子红艳艳的，与我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不是很称，因此就没戴。”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倒是我疏忽了。”
站在她身边的金钏笑着道：“太太想着姑娘年龄小，带珊瑚手串也显得喜气。”
王夫人瞥了一眼金钏，道：“戴没戴有什么要紧的。”
“我记得前年打了两对镶宝石蝶戏双花的鎏金镯子，一个给了你大姐姐，另一个还在我箱子里面放着，怕你人小戴不住，原是等你再大些给你的。”
说着颇为欣慰地看了看探春，王夫人道：“如今你也大了，戴那个镯子倒也相称。”
探春连忙站起来笑着道谢。
王夫人对金钏说道：“你去找来给三姑娘。”
金钏笑着道：“太太的箱子这么多，我一时去翻也是不好翻的，倒不如改日太太得了闲，将那些箱子都翻一翻。”
“我记得还有一对白玉嵌珠翠玉簪，也是太太当时吩咐给三姑娘的，到时候一起给三姑娘，岂不更妥当？”
王夫人点了点头。
贾母一脸满意，笑道：“这才是大家的规矩。”
元春以后是要送入宫中的，元春一走，贾母便少了一个臂膀，看看下面的三个庶女，迎春性子太软，惜春太小，也瞧不出个什么，唯有三丫头，识理知进退，又是个乖的，既是如此，贾母便也愿意给她三分体面。
只盼着这三分体面，以后能有大用处。
临近春闱，贾珠的精神却越发不济了，把贾母王夫人并贾政慌得跟什么似的，又是请太医又是用药，折腾了好一阵子。
直到了二月初九那一日，贾珠身子还未痊愈，只是他唯恐误了春闱，又要耽搁时间，吃完药，便强撑着精神去了。
三天之后，却是被人抬了回来。
王夫人哭成了泪人，贾政也歇在了书房，好几日没来赵姨娘处休息。
贾母含着泪，叫人往甄家递了信。
当夜一顶小轿，元春便离了荣国府。
荣国府里来了多少太医，贾珠总也不见好，王夫人日日陪伴，迅速消瘦了下去，丫鬟们也收了平日里的嬉闹。
荣国府里，乌云满布。
这日彩霞从赵姨娘院前经过，听见贾环与丫鬟们的说笑声，彩霞略停了停，便瞧见了那个甚少在王夫人屋里出现的贾环。
多日不见，他又长高了些，与珠圆玉润的宝玉不同，他的身形偏瘦，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叫人永远也瞧不出他的心思。
贾环也瞧见了她，停止了与丫鬟们的说笑，只是拿着眼睛瞧她，见只有彩霞一人，迟疑一会儿，方道：“姐姐有事？”
彩霞忙摇头，如意笑着就迎了过来，道：“姐姐既然无事，不妨进来坐会儿。”
贾环尚未反应过来，如意已拉着彩霞进来了。
赵姨娘趁王夫人照顾贾珠顾及不到她的功夫儿，领着小丫鬟们回了赵家，院子里只有贾环与吉祥如意，倒也不怕有人在外面说嘴。
贾环心绪渐安，听着彩霞与吉祥如意说着话。
彩霞彼时还是个小女孩，容貌尚未张开，一张圆圆的脸，两叶弯弯的眉。
贾环握着茶杯，忍不住想起上一世她惨死的事情。
他欠她实在太多。
贾环揉着眉心，缓缓道：“我告诉姐姐一个巧宗儿。”
“治好大太太的先生名唤张怀瑾，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姐姐不妨在太太面前略提一提，若是治好的珠大哥，太太必会重赏姐姐的。只是有一点，万不能说是从我这得知的。”
崔夫人病的蹊跷，也好的蹊跷，王夫人只道那张怀瑾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对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彩霞无意中提了一句张怀瑾，王夫人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去请他。
张怀瑾便道：“治你家大爷也容易，只是要把我的铺子还给我。”
来请张怀瑾的小厮是原跟着周瑞家做活的，听此脸上满是嘲讽，道：“我们府上出的诊金，多少人挤破脑袋去瞧珠大爷！你若去，便去，若不去，我再寻好的也就是了！”
张怀瑾听此叹了一声，果然与贾环所说并无二致。
“我去。”
如何不去？那眼中没有王法天理的一干众人，原来也有珍爱之人，将她们所珍爱的贾珠的性命捏在手里，叫他生，他便生，叫他死，他便死。
张怀瑾的目光慢慢冷了下去。
张怀瑾果真是有真才实学的，两碗汤药下肚，贾珠便悠悠转转地醒来了。
王夫人贾政大喜，忙把张怀瑾奉为上宾。
只是这时，却再拉不得张怀瑾的心了，锦上添花，怎能比雪中送炭？
贾珠病的这些时日，王夫人事事亲力亲为，再分不出旁的心思去管王熙凤与贾琏的事情。
王熙凤起先还在王夫人处献了几日的殷勤，但见贾珠重病难治，王夫人对其他事物又无心思，便不再她身上下功夫。
有心想去找贾琏，大房里又似铁桶一样，花了多少钱财，也不给个准信。
那贾琏又被画屏勾住了脚，总也不往外面走一走，王熙凤纵然再想见他，却也不好硬闯。
王熙凤又想去哄贾母，贾母看着糊涂，说话却不糊涂，终日与她说笑，亲事却连提也不提。
崔夫人身子尚未痊愈，便强撑着精神让丫鬟们扶她过来，与贾母说，她早已给贾琏看好了人家，只待贾琏再大一些，便张罗说亲，叫贾母万万放心。
崔夫人这般说，贾母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更何况，前几日，因着贾琏与王熙凤的婚事，把崔夫人气得差点不好，有着这一层顾虑，贾母更是不去沾手贾琏的婚事了。
王熙凤心中气恼，却也没有办法，只得与谢夫人一起仍回了王家。
由于上一次赵姨娘与探春的争吵，贾环没敢再叫探春来看赵姨娘。
只是寻了个四下无人的时机，偷偷找了探春，向她好好分说赵姨娘的不易与委屈。
探春道：“我若是个糊涂的，只怕早就丢开了手，再不理会你了！”
贾环笑道：“姐姐是再聪明不过的。”
贾环一番劝慰之下，探春慢慢消了火，况她也知道赵姨娘的性子，若为这些事情生气，只怕一生有生不完的气。
倒是这个弟弟，叫她有些刮目相看，这么小的年纪，便应对得到，又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可惜，与她一样，是个庶生的。
庶子比庶女还要艰难三分，庶女尚能为家族联姻，而庶子，除了能分些家族的产业，再做不了其他了。
若嫡子出色，庶子则永无出头之日，若嫡子不出色，则更不会让庶子有出头之日，来反衬嫡子的庸碌无用。
探春看着贾环，稚嫩的脸上满是心酸。
贾环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道：“告诉姐姐一个好消息，大太太叫我跟着琏儿哥的先生念书呢！”
探春声音颤抖：“那...那你以后也能跟珠大哥一样？去科举考试？”
探春虽然是个女孩，却看得比谁都透彻，庶子想要脱颖而出，唯一的方法就是科举。
荣国府的义学她虽然没去过，但也听下人提过，最是荒诞不过的地方，不过是瞧着贾代儒生活艰难，身上有着童生，才叫他看顾着。
荣国府虽然请了两位教书先生，一个教大房，一个教二房，二房自然是以贾珠为主，如今贾珠科举在即，便停了宝玉与贾环的课程。
贾琏虽不喜读书，但到底是大房嫡子，他一人占了一个先生，旁人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谁知贾环竟能哄得崔夫人让他跟着贾琏读书进学，贾琏又不喜读书，这李先生，可不就只教贾环一人了么？
探春心中欢喜，忙道：“那你有没有跟先生送过东西？”
说到这，探春眼神暗了下去，贾环素来不招贾母待见，手里又有什么好东西？
探春道：“我这倒有些老太太赏下来的东西，我找找，你拿去送给先生。”
说着就叫侍书连忙去翻柜子。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乌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