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派修仙》烟青如黛

2、第 2 章

　　沈瑛一下子醒了。

　　脑海中的片段逐渐消散，和之前一样，沈瑛知道这次她又要忘记梦境的内容了。

　　这段时间的梦总是如此，她在睁眼的瞬间还能清楚记得做了个“奇怪的梦”，但随着整个人清醒起来，梦境中的一切她竟全都记不清了，只剩下“做了个奇怪的梦”这个感受仍旧徘徊在脑海中。

　　“叩叩。”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阿瑛，你可是又做了怪梦？”

　　温润如玉的嗓音来自兄长沈瑜。沈瑛闻声即刻披衣起床，“我没事。哥，你先过去，我即刻便来。”

　　对方淡淡“嗯”了一声。“你也别误了时辰。”

　　“好。”

　　沈瑛稍微平复了一下。兄长知她最近深陷奇怪的梦境难以自拔，但今天是个大日子，状态不好是不被允许的。她下床简单梳洗一番，勉强精神了些，随后也出发。

　　这段路不远不近，路上她没看到其他人，直到有人突然从身后叫住她——

　　“阿瑛？”

　　沈瑛回头，一张白皙的圆圆的俏脸映入眼帘。“素宁？”

　　“你也才走呢。”素宁从后方快走几步凑到沈瑛身边，“我以为你肯定早就到了。”

　　“……稍微起晚了些。”

　　“诶？原来阿瑛也会有这样接地气的时候。”

　　以素宁——或者说包括沈瑜在内的任何人——对沈瑛的了解，她确实很少有这样仓促的时刻。不，应该说，平时尚且如此，更何况今日——

　　“今天可是昆仑雪山百年一度的神侍大典！”

　　素宁紧跟沈瑛的步伐，关心着这个百年的“神侍”之选。雪山族人与世隔绝，世代受神明庇佑。每隔几代，雪山族人都会择优选取一位年轻人担任神侍，被选中的人侍奉神明百年，蒙受神明福泽，能直接位列仙班。虽然这种方式的成仙之路只能达到仙界体系中地位中等的仙人，可那也是普通凡人苦修一辈子都得不来的机缘。

　　今日的神侍大典，便正是为神仙选这一代的“神侍”而举行。

　　“不知道咱们这辈会是谁被选中成为神侍呢。”

　　说罢，素宁将头转向沈瑛。“阿瑛，我觉得会是你。你可是我们这辈里面数一数二的翘楚呀。”

　　“一切听从长老安排。”

　　沈瑛确实有听到过一些风声，来自族中长老以及兄长沈瑜——关于选她作为这一代的神侍，伴神明左右。这是昆仑雪山族人位列仙班的捷径，甚至唯一途径。

　　但沈瑛的直觉却告诉她，或许事情并不会如周围人——甚至包括她自己——所预想那般进展。可她也不知这莫名的想法究竟是从何而来。

　　或许和最近的梦有关罢。

　　素宁没多想，接着分析道：“如果不是你，那肯定就是隋玉了。他也很厉害，肯定会成为令神明满意的侍从。”

　　“或许是他。”沈瑛淡淡回应，“说不准。”

　　沈瑛其实没有太纠结在这件事上，毕竟很快就会有答案了。二人交谈间已经能够远远望见雪山神台，立于昆仑雪山之巅，是人间离九重天宫最近的存在。

　　在视野所及之处，是令所有雪山族人再熟悉不过的绵延白雪覆盖着群山，层层积雪在日光的阴影下深浅交错。正在筹备大会、身穿墨白相间服饰的雪山族人在苍茫天地之下显得如此渺小，犹如神明脚下随时会消亡的蝼蚁。

　　多数族人已经到位，沈瑛和素宁来得不算最晚，但也不早了。为了不显眼，二人从另一侧的小道上来，坐在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

　　但沈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沈瑛。

　　他微微颔首，眼神示意沈瑛往更靠近神台中央的这边来。沈瑛是他们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如此前素宁所言，这种场合长老们往往会更希望是沈瑛、隋玉之流坐在更显眼的位置。

　　不过沈瑛没有动。沈瑜见她身边还坐着素宁，当她是愿意与朋友待在一起，也不再勉强。倒是坐在沈瑜身边的则是另一位同样俊秀挺拔的年轻男子，目光在沈瑛的方向多停了几分。

　　沈瑛之外第二具有竞争力的神侍人选，便是隋玉。

　　“神侍之选向来优中择优，长老们恐怕已经定了沈瑛。”隋玉说罢，视线从沈瑛身上收回，对着身为沈瑛兄长的沈瑜微微一笑，继续道：“毕竟她的确资质出众。”

　　沈瑜也只是笑笑，知隋玉奉承是假，试探是真。侍奉神明的机会如此难得，更遑论此番“镀金”之后便能够直接飞升位列仙班，这般诱惑，任何人都会渴望争取，隋玉当然也不例外。

　　隋玉同为这一辈中的佼佼者，不但才貌双全，而且见多识广。他幼年时曾在一次机缘之下见识过雪山之外的世界，也因此养成了淳朴的雪山族人难以具备的玲珑心思。沈瑜深知隋玉绝不会轻易放弃，但出于私心，他还是希望这个机会能够落在妹妹沈瑛身上。

　　见沈瑜不语，隋玉便又笑了笑，继续道：“我见沈瑛是与素宁同来的。听说前几日素宁生了病，不过刚刚见她面色红润，似乎也休养得不错。”

　　三言两语间，话头转向素宁。隋玉是一向不会让场面窘迫难堪的人。

　　沈瑜回以笑意。“确实。”

　　不待再谈，就在这时全场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静、严肃的氛围。素宁连大气都不敢喘，沈瑛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几乎能够感受到素宁因为过于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声。

　　神侍大典，是雪山族人有幸见到神仙的时刻。

　　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在雪山神台周围毕恭毕敬地围成一圈，随后，一抹耀眼却又柔和的光晕出现在雪山神台上。

　　分明光芒万丈，本该灼烧得人睁不开眼。却又似明月清辉，仿佛要温柔地将人引入云雾缭绕的梦境。

　　待这簇光晕缓缓散去，几道修长的身影逐渐显现。他们自虚空而降临，衣袂轻盈翩然翻飞，明明也是世人之形，却更似幻化相融于虚无，通透得不染人间一丝尘埃。

　　——这是于凡人而言，只能在传说中听闻、梦境里遐想的，遥不可及的神明啊。

　　而在场的人，将有一人，有幸成为神明的侍从。

　　“恭迎玹音神君、啟炎仙官、兰舒仙君和平溪城主。”

　　“感谢神明对昆仑雪山一族的庇佑，雪山族人愿世代侍奉神明！愿神明继续保佑昆仑雪山！”

　　长老们纷纷低头行礼，其他雪山族人亦跪地恭迎几位神明。

　　就像凡人分三六九等，神仙自然也有品阶。地位自高到低分别是神君、仙官、仙君和仙人。神君掌管神宫，神宫中的神仙名曰“仙君”。仙君之中，又有个别辅佐神君处理神宫日常事务，谓之“仙官”。而其他普通的仙人，则在神宫的统辖之下归编十二仙城，每一仙城设有城主，城主每日向神宫汇报各城事务。

　　今日降临的四位神仙，便正好是一位神君、一位仙官、一位仙君，和来自昆仑雪山归属辖区——归云归仙城的城主。

　　四位神仙中神位最高的玹音神君微微抬袖，“各位请起。”

　　随着这道清脆温婉的女声响起，众人也再次抬起了头。

　　隋玉抬头的瞬间，正与一双潋滟的水眸对上，那双眼中似有积雪融化后一汪水，被春日清风拂过，温柔、平静又带着几许探寻。

　　那么巧，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玹音神君的目光正好扫向这里。

　　隋玉觉得喉咙发紧，明明只是一个对视，为何他竟觉得自己仿佛亵渎了神明？不知为何他又很想流泪，仿佛是玹音神君眼底的温柔平静，又是在赋予他亵渎神明后的宽恕和仁慈。

　　他的胸膛不自觉的起伏，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宽大的衣袖之下他暗自攥紧了拳——他一定要成为神侍，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他必须要赢，不管比什么他都一定要赢过沈瑛，他愿意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去证明自己——只要能够得到神明的垂青。

　　许是神明感受到了那份情绪，玹音的目光似乎真的在隋玉身上多停留了几个瞬息。

　　随后，视线缓缓移向远处，她对上了另一双清冷的眸子。

　　玹音微微勾起了唇角。

　　有些人即使站在不起眼的位置，也总是会被一眼看到。就像是一束光，照在其他人身上只是将那些人的影子照亮，却唯独会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教人一眼便望见。

　　相比于隋玉瞳孔中灼热的表达，沈瑛的眼神更像是静水流深下的暗涌。坚毅、沉静，又好似蓄力着惊涛骇浪。但这更像是她骨子里的一些特性，而落到了这一刻——神侍大典，或者说成为“神侍”的契机——她反而并不似隋玉那般迫切。

　　有点意思。

　　突然，玹音心底起了一个念头。

　　“神侍之选，我族举荐……”

　　“且慢。”

　　就在长老毕恭毕敬地宣读着昆仑雪山的神侍之选举荐时，玹音突然轻轻打断了这一切。

　　一时间，整个雪山祭台陷入一阵紧张的沉默。

　　玹音神君……这是何意？

　　“此番前来，本神君并非代表自己。”

　　玹音微微一笑，“而是代表，此刻正在九天之上的，瑾行神君。”

　　神君瑾行。

　　昆仑九天之巅，位列四神之首。众仙恭顺服从，世人望尘莫及。

　　这个名字，代表真正的北斗之尊，他不是一位神明，而是象征着整个九重天宫，代表神之于人至高无上的权威，代表神对万物宿命的原始掌控。

　　雪山祭台之上，紧张的沉默转为敬畏的寂静。别说是雪山族人，就连随玹音同来的其他几位神仙，听到她提及瑾行神君，脸上的表情都不自觉严肃了几分。

　　而此时此刻，原本正在天上旁观着玹音下凡选神侍的另一位神君尧川，见玹音竟未按照初始计划行事，而是莫名其妙搬了瑾行的名头出来，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随即心默传音道：“玹音啊玹音，你在玩什么花样？你这样做，可知被瑾行发现了是何后果？”

　　“我心中自有数。”玹音面对着雪山祭台的众人，神态面色不改，心中则默默传音回应了尧川——

　　“无聊了几千年，看场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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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年圣诞节，我又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