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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十九章 ...

  •   申时(约下午三点)。
      石英已经烧了整整一天了,喜儿一直在他身边守着他,胡蝶安静的睡在石英边上,没有吵闹。
      喜儿握起石英在被窝中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石英哥哥....”
      她喃喃道。
      再用手去探他的额头,烧退了不少,这让喜儿有些惊喜。
      她立刻叫了门外的御医,几个御医就入了卧房。
      “烧退了,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等他醒来后,一定要喝了药才能给他吃东西。”
      喜儿连连点头。
      御医们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喜儿和石英了。
      发生这样的事,喜儿一开始是有些责怪顾纪年的,但转念又想,这和他有什么干系呢?不是他做的,却要他承担。
      石英哥哥遭遇了那么多,当时一定不会去想别的什么,于是就把关系闹僵了。
      等石英哥哥醒来,一定要好好和他说说。
      但是,怎么说呢?
      就在喜儿对‘如何为顾纪年辩解’的方法上一筹莫展的时候,床上传来了动静。
      男孩坐起了身,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石英哥哥!你终于醒了!”
      喜儿开心的跑到他的床边,一直躺在一旁的胡蝶也随着娘亲一同兴奋的叫了起来。
      男孩茫然的看着声音的来源,看似没有焦距的眼神让喜儿顿在了原地。
      随后,他又环顾了四周,轻轻呼喊喜儿的名字。
      那声音很干净很清脆,却又带着疑惑。
      她只听见男孩这样问她。
      “喜儿?”
      “现在是晚上吗?”
      “为什么....不点蜡烛?”
      喜儿的笑颜凝固在那张好看的脸上,她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照进了寝殿,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处,却唯独没有照进男孩的眼眸中。
      石英的眼神定定的望向一处,呆滞,没有光彩。
      喜儿觉得她的身体有些发抖,她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五指在那一瞬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它们开始不听话的打颤,就如同她的身体一样。
      不要....老天爷....不要这么对他....
      石英又开口呼唤了她一声,只得到了女孩轻微着强行忍耐的抽泣。
      之后,他便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没有一个正常人突然一夜之间失明后的恐惧,没有歇斯底里的暴怒,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就如同一个失明多年的人每天早上起床一样平常。
      平常又安静。
      再也折射不出光芒的墨黑眼瞳变得更加漆黑,喜儿再也忍不住的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

      顾纪年和胡适又去民间游.行了一番,受到了都城老百姓的簇拥和欢呼,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顾纪年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浑身上下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若不是胡适搀扶,他发麻的腿就要支撑不住他那一身的龙袍了。
      脱下那威严的黄袍,他跌跌撞撞的冲入寝宫,宫内围着一些太医,其中就有一直跟随着顾纪年的老御医,他对着他摇摇头,这加剧了他的绝望。
      千代和唐羿也在宫殿内,顾纪年进去的时候,他的男孩正乖巧的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安静的像一幅画,让人连触摸都不舍得。
      是一直没有退下的高温让他体内的余毒繁殖了起来,千代阻止了蛊虫的分裂,可还是没来得及。毒素入侵了他的视神经,他失明了。
      石英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喜儿说的,问她有没有点蜡烛,之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御医们来了他也不理,就只是睁着眼、卷曲着膝盖缩在床的最里面。
      “石英.....”顾纪年三步并一步的跨上龙床,他伸手抱住了男孩,忏悔懊恼的吻刚贴上男孩的额头,耳边就响起冰冷冷的一个字。
      “滚。”
      这是石英今天开口说的第二句话。
      顾纪年呆愣在原地,其实他的蛊毒也留有毒素在体内,他的百毒蛊正在努力的吞噬着余毒,但无奈受到主人的情绪波动,再加上自己还被切了一小块,这个工作明显不太好做。
      还好顾纪年身体比较强壮,从发现被下了蛊后到蛊毒解除,他都没有一丝的不适,而如今,他的眼前有些发黑。
      “陛下,先走吧。”唐轩抓住了他,石英不想看见他,还是不要再去刺激他了。
      顾纪年被带走后,胡蝶看了看高大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母亲,晃着她的手臂问。
      “石英叔叔怎么了....为什么不陪小蝶玩.....”
      喜儿抹去眼角的泪珠,俯身抱起了女儿。
      “石英叔叔生病了,等他病好了就陪你玩,我们先回家吧。”
      胡适带着妻女离开了,千代也让御医们离开,自己则坐在了石英身边。
      男孩除了刚才的举动,依旧还是那样抱着自己,烧已经退了,可他却不肯喝药。
      千代不知该可怜谁,只能陪伴在他身旁。
      前线敌国突然退兵,想来和她的兄长有关,不动声色的逃去了倭国,消息到现在才传来。敌国入侵警报解除,也让他们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她之前还幻想顾纪年会是怎样善良的人,可她忘记了一点。
      顾纪年就是顾纪年,不管前世今生,他们共有一个灵魂。
      就算心境有所改变,可还是同一个人。
      只是爱得多爱的少罢了。
      “千代姐姐....”
      石英开口的瞬间,千代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啊!你怎么了!需要什么吗?”她赶紧用手掌抚摸上男孩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反而变得冰凉。
      他出了很多冷汗,身上特别是那一处,还有着伤。
      “我想出宫走走。”
      他的眸子里仿佛是一潭死水,浑浊,黑暗,不会再有任何事能够在那水中激起一波涟漪。
      千代没了表情,她怔怔地看向男孩。
      “石英,你现在的身体....”
      “那就让喜儿也陪着我吧,这里好闷。”
      我要离开。
      瞎与不瞎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他早就一无所有了。

      季运乾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帝王被关押在他的寝宫,凌王上位接管国事,却在短短数日掌握了帝国要权,收走了他手中七成的兵力,现在的季运乾,不过就是一个挂名元帅罢了。
      他将石兰接入了皇宫,以及他的拥护者,即使不用逼宫,这王位也是他凌王的了。
      “不怪你,是朕一时糊涂,才让他有机可乘。”
      寝宫中,帝王这样安慰一脸焦躁的季运乾。
      “陛下,是臣糊涂。”
      “都说了,不怪你,是朕做出的决定让大家心寒了。”帝王为他斟上一杯好酒,“你为岭邱国操了不少心,若是没有你,我们早就被顾纪年拿下了。”
      “岭邱国是臣的家,臣一定会誓死守护她!”
      “朕....不喜战争.....”
      帝王突然的梗咽让季运乾手足无措。
      “我弟弟疯了,在这样下去,岭邱国会完的。”
      “陛下.....”
      “从小到大他就比我更努力,他想让父皇看见他,我也觉得他是王位的最佳人选,他比我机智果敢又有谋略才能,可最后父皇还是选择了我。”
      帝王盘腿而坐,对上他的元帅担忧的眼神。
      “你可知,父皇为何依旧传位于我?”
      “臣,不敢妄加揣测。”
      “弟弟太过极端了,小时候,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是不择手段,父皇说,他或许会是个好谋士,但绝对不会是个好皇帝。”
      季运乾低下了头。
      他想要这个王位,即使是杀死他的亲哥哥,他也要得到。
      “如果朕的手下,有你和顾纪年两个人就好了。”
      帝王叹息一声,季运乾便知道他话中有话。
      “陛下的意思是.....”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就向燕洙国求救吧,顾纪年,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需要顾纪年的帮助!”
      “爱卿,你知道,你和顾纪年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
      季运乾有些赌气的转过头。
      “或许单打独斗,顾纪年不是你的对手,可他比你冷静,比你更加临危不惧。”
      一个人若是能够直视死亡,那他便是死亡本身。
      能够一同直视泷泽圭吾的死亡蛊虫,也就只有在他们携手的那一天了。
      季运乾皱着眉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夜晚。
      唐轩在宫中兜兜转转了好久,才在池畔找到了顾纪年。
      帝王蹲在一丛花草中,将脸没入手掌。
      他或许在哭。
      没有人规定男人不能哭。
      “陛下,夜凉了,石英已经回你为他安排的寝宫,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男人蓦地抬起头,脸上果真是湿润一片。
      唐轩看见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径走向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顾纪年是幸运的,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还有能够畅谈的朋友。
      “我该怎么办。”
      唐轩知道他会问这个,可不幸,他也不知道,只能用模棱两可,或对或错的话回答他。
      “时间会冲淡一切。”
      男人缓缓摇头,半磕上眼睛。
      “我没有时间了。”
      “怎么会?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
      “如果有眼.角.膜.移植就好了....我愿意把我的眼睛给他。”
      唐轩说话的瞬间顾纪年又自言自语起来,所以唐轩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顾纪年看向他,正打算重新再讲一遍。
      “如果是关于未来的事,请不要再说了。”
      唐轩阻止了他。
      顾纪年轻笑,你还真是谨慎。
      “这是我的使命。”
      “那若是我告诉你,历史已经被改变了呢?”
      唐轩瞪大了眼。
      “我来到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改变未来?如果不能,我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
      “陛下,为了防止更可怕的事发生.....”
      “所以,‘更可怕的事是什么’?!”顾纪年好似没了耐心,若不能告诉石英他的身份,他的男孩将会恨他一辈子,永生永世都不会再与他说话。
      “更可怕的事是什么?‘蝴蝶效应’,是什么?”顾纪年又问。
      唐轩直视着帝王很久,虽说战场的洗礼让他不比初见时的单纯,可他眼眸里溢出的、对石英的喜欢却未减分毫,反而更加强烈了。
      “‘蝴蝶效应’,或许是一个事件,也或许是一个实体,它们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个答案可真是有无限的遐想空间。
      “真正历史的今天,燕洙国已经亡了,巫蛊族也毁灭了,新王是岭邱国的太子,你们唐家也遭了殃。”
      顾纪年一直看着唐轩,对方的脸上出现了他意料之中的惊恐。
      “所以你以为,‘蝴蝶效应’,开始了吗?”顾纪年反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想让你确认,你所做的坚持,是不是对的?”
      良久后,年轻的唐家道术师做出了他的决定,他依旧不愿意将顾纪年的真实身份告诉别人,特别是石英,石英知道真相后所作出的反常举动会让他周身的人对他有所怀疑,若真如同顾纪年所说,那么‘蝴蝶效应’可能已经转变为另一个东西,至少现在不能够让那未知的事物知道它自己。千代说过,有很多人想要石英死,多一个人知道,对顾纪年和未来都有危险,唐轩说,这一切还是能够挽回的,他还不知道‘蝴蝶效应’到底是什么,但。
      总有能够打破的方法。

      石英的行为很反常。
      不能说是反常,他一点都不反常,所以这才是最反常的。
      他这些天看起来心情都不错,有人向他打招呼,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东西循着声音的来源向他回礼,失明后没有一丝的忧郁和哀伤,他积极面对每一个明天,努力适应着盲人的生活。
      胡适给他带来了一把上好的红木拐杖,石英爱不释手,整天把玩,学着用盲杖敲打附近来探知周围是否有障碍物。
      喜儿总是在他背后默默流眼泪,可她却无法怪罪顾纪年。
      石英不愿意顾纪年在他身边,所以帝王每次上完早朝都会到他的寝宫附近,就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他一有什么危险,他总会第一个冲上去,可还没等到他触碰他,男孩就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被泥土弄脏的裤子,在侍女的搀扶下拄着盲杖继续向前走着。
      顾纪年看的心疼,他的男孩为了学习走路,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手都磨破了皮,可他不能够去看他,他怕石英情绪失控,对他好不容易康复些的身体造成伤害。
      有了冯家小小姐的前车之鉴,后宫的女人们看见石英都毕恭毕敬的行礼,尊呼他一声‘哥哥’,然后就像躲瘟神一样逃开了。
      每次遇见那些女人,石英都会皱着眉,不去理睬她们。
      顾纪年看见后,便知道石英不愿意,所以下令秀女们看见石英后不许说话。
      或许唐轩是正确的,时间能够冲淡一切,等石英气消了,顾纪年再想办法接近他。
      即使是被辱骂被殴打,他也不会再放开他的手了。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石英,已经憎恨他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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