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相遇》白玖泽

40、第二章

　　“末将，叩见陛下。”
　　“爱卿平身，朕说过，你可不必行跪拜之礼。”
　　“臣不敢。”
　　这几日，将军府上的下人都在传，将军自从支援战回府后，性格大变，且变了不止一回。
　　从未有人见过如此温柔似水的将军，也从未有人见过他能在一夜之间变得毫无笑脸，对待下人也是爱搭不搭，只有在看见石英小公子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笑颜。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将军不再苛刻的对待下人，也不会一脸虚伪的欢迎来府上参拜的其他将领。
　　让他的性情发生如此大的转变，是从石英小公子来府上的那一刻起开始的。大家都在相传，石英小公子会不会是将军的儿子，但石英小公子今年已经10岁了，只是从小营养不良，体型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很多，所以，10岁的孩子不可能是24岁的将军的孩子。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小公子来到府上的第七天，陛下下旨召将军入宫，将军吩咐了好几次下人要好好照顾石英后，骑马离开了。
　　此时，顾纪年正跪拜在帝王跟前，王座上的男人有些发胖，但即使是和将军商量国事，周围也有两个美妃陪伴。
　　好.色的帝王。
　　前世，顾将军的父亲是与先帝一同开辟燕洙国的元帅，拥有等同于帝王的地位，顾纪年的姑姑是先帝的皇后，但是她的儿子都战死了，眼前的帝王，是先帝贵妃所出。而之所以顾纪年是燕洙国的核心，却只有将军的职位，是眼前的帝王不敢将所有兵权都交付于他，怕他起兵造反。
　　短短一个晚上，顾纪年接受了他前世所有的记忆，此刻他也有些头脑发胀，但比起前几夜是好太多了。
　　关于这个皇帝，顾纪年只能记起那么多，他还需要点时间慢慢回忆。
　　“爱卿，南洛的城邦可多亏了你。”
　　帝王其实是不太愿意看见顾纪年的，他的臣子每逢上朝时，都有意无意的暗暗请示，要求他将国事与兵权托付给将军，虽然表面上不敢直接说出帝王的无能，但实际皇帝心里也都明白。
　　先皇和顾纪年的父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当时攻打天下的时候，小先皇三岁的顾元帅觉得先皇更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和才识，自己乃一介武夫，只想辅佐与帝王左右，所以这王位的领导人便这样定下来的。
　　先皇和顾元帅情同手足，所以建立王朝后，这个国家便有两个领导者，自先帝过世后，他的三儿子即位，统治愈发昏庸，这让先帝的臣子失望，让顾元帅的拥护者起了谋反之心，想借顾将军的名义推翻他的统治。
　　帝王忌惮顾纪年，却又不敢除掉他。
　　若是顾纪年死了，不出几个月，敌军必将会兵临帝城之下。
　　“这是末将该做的。”顾纪年说。
　　“南洛的少女们可有下落？”
　　“回陛下，臣还在努力寻找。”
　　帝王总是将一些小事和小战役交给顾纪年，目的是为了不让他掌握更多的军事权力，可要是真遇到什么难打的战役，前线的元帅和将军们都是废物，只能派顾纪年前去。
　　“爱卿啊，你总是为朕排忧解难，朕很是欣慰。”
　　“此乃家父遗训，臣必定会护陛下一世周全，护燕洙万年昌盛。”
　　帝王一听，感觉顾纪年对他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和不满，顿时大胆了起来。
　　“朕也没什么赏你的，这么多年来，朕将自己喜欢的也都给了你一份，可想想又还是不够，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美人自云中来，突然惊醒，一想将军还未有妻儿，便自责的彻夜失眠。”他坐在王座上换了个姿势，一旁的妃子便开始给他捶腿捏肩。
　　“国还未平定，臣不想因儿女情长乱了心。”
　　顾纪年才明白，那个一直在他身边对他指手画脚的士兵是帝王派来监视他的，而如今，他怕是察觉到自己起了疑心，便又想弄个女人到他床边接着监视他。
　　“那怎么行？父皇让朕一定要好生顾着将军府，若是连个女人都不能为你找到，你可让朕心里过意得去啊？”
　　真是不知好歹。
　　“臣说了！臣不需要！”
　　顾纪年的嗓音响了好几倍，但是细听却没有一丝对帝王不敬的语调，帝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赏了他一些金银珠宝和几个侍女后，便让他离开了。

　　将军府坐落在都城，和华丽炫目的帝王宫殿仅有大约半小时的马程，顾纪年赶回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将军回来啦！”一个小丫头握着纸风车跑出来迎接他。
　　她叫喜儿，是御医在路上捡回来的流浪儿。
　　“石英哥哥，将军回来啦！”小丫头又转头对着花园里喊道，石英就小跑着出来，正好撞到顾纪年怀里。
　　顾纪年将他抱起来，石英很自然的勾着他的脖子。
　　“想我了没？”顾纪年问。
　　“没有。”石英推着顾纪年凑上来的脸。
　　“臭小子，这么要面子。”顾纪年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将军，我在和石英哥哥玩，你放他下来好不好？”脚边的丫头又晃了晃他的衣摆。
　　顾纪年低头看着小丫头，突然有一段记忆冲到他的脑海里。
　　是他自己的记忆，就在不久前，石英说过，有那么一个姑娘和他是青梅竹马，她也是让石英下定决心成为鬼王的理由。
　　呵，是吗，就是这个小情敌？
　　“不放，我要带他出去玩。”顾纪年不理睬丫头失望的叹息，抱着石英进了卧房。
　　他换了一身便于出行的墨绿色素衣，带了些银子拉着不太愿意出门的石英去市集了。临走前，他吩咐下人不要烧太多好菜，他不回府吃饭了。
　　都城的街上还是很热闹的，因为是大中午，酒楼上都坐满了人。
　　“想吃什么？”顾纪年问他。
　　“我想要姐姐。”
　　本来呢在皇宫里受了些小气的顾纪年想回家带着媳妇高高兴兴的出来兜风的，可没想到怀里的人儿心情还是那么忧郁。
　　顾纪年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还没有他一半高的石英放在地上。
　　然后，他蹲了下来。
　　“我会帮你找到姐姐的，你不相信我吗？”
　　看着顾纪年真诚的眼神，石英猛地点头直说相信。
　　“那好，你要吃什么。”
　　石英低下头，墨迹了很久，才说。
　　“想吃糖。”
　　顾纪年思索了一下，终于想起一路上好像是有那么一家专卖果糖的店铺，他又抱起石英循着记忆里的路走着。
　　事实证明，顾纪年从前语文课上从来不听，但是考试总能卡到及格线，用的是临时抱佛脚的与生俱来的天赋是真的，他真的有过目不忘一天的本事。但也只是一天，考完就忘记了。
　　这家果糖店生意很好，里面的软糖硬糖种类不同，口味也不同，除了糖还有其他甜品，比如糕点和糯米甜饼。
　　石英看见这些彩色各异的糖果，好像被吸去了魂，大大的墨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糖果，不知道该选什么好。
　　“喜欢的话，都买一些回家吧。”顾纪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真富，我还从来没有那么富过。
　　石英咽了咽口水看看糖果，再看看顾纪年。
　　“选呀，还怕我付不起吗？”
　　“谢谢将军....”石英一笑，甜过这铺子上所有的糖果。
　　石英选了几块，没有多拿，姐姐总是教他，不要凭白拿别人好处。
　　顾纪年也没有让他再多买几块了，毕竟才刚刚开始，不能总是缠着小孩嘛。
　　老板将草绳裹纸包起了石英选好的几块水果糖，接过顾纪年的银子，笑着欢迎他们下次光临。
　　顾纪年拎着石英挑的其它糖果，石英手里拿着一个正在吃。
　　古代可没有添加剂，这些糖果都是纯天然的，多放几日就要坏，果糖不是很大，一天能吃好几十块。
　　“好吃吗？”
　　“甜！”
　　“那我也要吃。”
　　看着石英吃了红色糖果后变得红润诱人的嘴唇，顾纪年心里默念着他还只有十岁只有十岁只有十岁——便拎起一块糖让石英剥给他吃。
　　石英拆开绳子和纸，将里头紫色的糖果剥了出来。
　　但是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没事没事，我们再回去买点。”石英很心疼那块被他浪费的糖，一直想去捡它，顾纪年不让他碰掉在地上的糖，再一次将他诱.拐去果糖店。
　　“客官，吃完啦？我们家的果糖入口即化，您刚才买的那些一会就没啦！”
　　不得不说，店家很会做生意，每块糖不是很小但也绝对说不上大，而且每一块也不贵。
　　“石英，选吧。”
　　他墨色的大眼睛又开始咕溜咕溜转起来，最后还是买了刚才选的那几块。
　　告别老板后，他牵着石英的手走在大街上。
　　吃糖可不管饱，石英很快就饿了，正好走到一家酒楼下，楼上飘着阵阵菜香，一楼的小二忙的不可开交。
　　“吃吗？”
　　石英摇摇头，但是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走吧我的小少爷！”顾纪年一把捞起还在舔手指的石英走进了酒楼。

　　傍晚，顾将军按例要去军营里点兵，顺便听一下找回被掳走的少女的消息。
　　石英一听和姐姐有关，闹着一定要去。
　　照理军营是小孩和女人不能去的地方，但顾纪年架不住小孩的闹腾，还是带着他一起去了。
　　下属来报，有一些少女已经被找到，现在正在军营中，军医正为她们疗伤，但还是有些姑娘没有被追回，她们是被分散了好几个批次，卖去敌营做了军.妓。
　　这件事没有和石英说，顾纪年先是让他去少女们休息的地方看，有没有他的姐姐，结果他出来的时候就大哭，说姐姐还没有回来。
　　顾纪年抱着他，拍拍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背，在他耳畔轻轻说。
　　“石英，你是男子汉，怎么可以哭呢？你看，我的士兵，不管怎样流血，或者是家中人遭遇什么不幸，都不会哭，他们还有需要保护的人，你也是。”
　　石英停止吵闹，但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他放眼望去，夕阳下那些还在操练的士兵们，他们威武雄壮，富有男子气概。
　　“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吗？”石英问。
　　“当然，等你找到姐姐后，难道还让你姐姐保护你不成？”
　　石英想想有道理，就粗暴地擦干眼泪，很认真的对顾纪年说。
　　“我要学武，将军！”
　　顾纪年摸了摸他的头，说等他长大些，就教他。
　　石英身体不是很好，至少要等他恢复后才能习武吧。

　　回到府上后，顾纪年抱着哭累了的石英回了他的卧房，今日就让石英睡在他的床上吧。
　　“将军，这是什么？”石英哭完后一直软趴趴的勾着顾纪年的脖子，发现将军的脖子上好像挂着什么。
　　顾纪年把他放到床上，拿出脖子上挂的东西。
　　是他的琥珀，金黄色的内里是三个红色的漩涡相交在一起，很是特别。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宝贝，顾将军的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家族信物。
　　“喜欢吗？”顾纪年把琥珀取下递给石英。
　　一直戴在将军脖子里的东西一定很宝贵。石英这样想，所以他躺在床上握着玩了很久，最终还是还给了将军。
　　夜色降临，此时唯有台上烛火随着窗口的微风轻轻摇曳着，照亮了石英稚嫩的五官。
　　顾纪年坐在他的边上，手指划过他平静的睡颜。
　　前世的他。
　　那完全的记忆，一次又一次扎着顾纪年的心。
　　就如同现在一般，他在南洛边城的支援战中救下了石英。
　　他养育他照顾他，对他无微不至，还承诺找回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石兰，在他十五岁那年被自己接回了都城。
　　也是那一年，他打算联动自己的兵和前朝势力推翻昏君的统治，建立新的政.府。
　　也是那一年，他发现自己喜欢石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那是那一年，这件事被前朝元老知道，他们绝对不容许新王有这样令人鄙夷的癖好。顾将军是短袖这件事闹得都城沸沸扬扬，连那个马上就要人头落地的帝王也嘲笑他。
　　为了王位，前世的他放弃了石英，娶了与石英容貌极其相似的姐姐石兰为妻，并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短袖，他折磨石英，一次，两次，三次......为了王位，他听了文臣的建议，将那情蛊种在了他的身体里，将他卖去青楼。
　　心中受不了石英的身体被别的男人夺去，他在石英初.夜被拍卖的那晚买下了他，在石英昏昏沉沉完全被情蛊控制的情况下强要了他，以至于石英到死，都还以为自己被陌生男人强了。
　　但是这件事还是被朝堂中人知道了，他们觉得这样一个男人不可以做他们的帝王，而且他是为了王位才妥协，心中还是喜欢着男人的事实被发现，他眼看王位不保，自己从今以后可能会被打入万丈深渊。
　　然后，他做了一件畜.生事。
　　为了表决和石英断绝关系的决心，他把石英从青楼买出来，扔到了敌军的军营中，石英不输于女人的美.色成功诱惑到了敌方将领，他又怕石英不愿意，一纸情书告诉他只要成功，便将他接回皇宫从此只爱他一人。
　　之后，石英死了，没有人能够承受日日的欢.爱和情蛊带来的可怕后遗症。
　　这便是结局，他没有登上王位，便死于石英的报复。

　　而这一切，都不会被改变，历史不会被改变，他只能改变石英的记忆，让他无怨无悔的死去。
　　这不公平，但是若不这样做，百鬼夜行，便永远不会停止。
　　这段美好的回忆制造权在顾纪年手里，在今世的顾纪年手里。
　　他会对他好，加倍。
　　再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