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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 ...

  •   寒夜之中醉酒之人的呢喃声被风吹散,陆筱筱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她一步一顿,迟疑地走向冷月凌。

      “凌哥……”

      一声轻响,有人跃上屋顶,穿透她无形的身体而来。

      陆筱筱一时竟认不出,面前这半跪在冷月凌身侧,面容冷硬消瘦的男子,是楚康?
      曾经那个无理取闹动辄以死相逼的少年,是经历了怎样的风雨,才长成今天这副深沉稳重的模样?

      楚康的指尖,轻轻划过冷月凌的面具,然后稍一用力,将面具取下。

      月色下,冷月凌苍白的面容之上,一片水光。

      楚康抚去那些泪水,浅笑道,“又喝得这么醉……明天是我的册封礼呀,不准备参加了吗?”

      冷月凌似乎已然睡去,不曾应答。

      楚康也不介意,一个人低声地说着,“那件事催了你许多回,你总是不肯应,我知道你怕什么,怕回去那个家里,触景伤情。可是你如今这般,又何尝好过些呢?她都去了这么多年了,怕是早已回魂转世,有了别样人生,你却一直沉浸在伤痛里,总不肯让自己好过。事到如今,有件事我不想再瞒你了……”

      陆筱筱下意识地靠近两人,直觉楚康要说的这事也许跟花似玉有关。

      果然就听楚康道:“她其实不是死于心悸症的。就在她死的第二年,你那个生了女儿的小妾也以一模一样的方式去世了。你自然是不关心什么小妾,毕竟那是你一生最引以为耻的污点。我当时觉得奇怪,就叫人查了一下。原来有一种药,能让人的死状与心悸症患者相同。试想若是心悸症突发,她哪里会有时间去整理好账册、安排身边人的去向?当年花似玉,很有可能,也是因这药而死的。”

      陆筱筱立在一旁,心猛地揪痛成一团。那药发作时的痛楚仍叫她记忆犹新,又绝望又无可奈何。

      楚康指尖轻轻扫过冷月凌的下巴,喃声道,“这几年我封锁消息,不希望有关她的事被你所知。我知你也在刻意逃避着,不愿去探究那些真相。我知道你的心早就跟她一起死了,留在我身边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是我自私,以为能留你在身旁就是好的。可我到底是真心对你,看着你这样,我何尝不痛心呢?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活过来吧,凌哥。”

      冷月凌没有动。

      他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

      陆筱筱捂住嘴巴,此刻她的心情矛盾极了。她想揪起冷月凌问一问,他是不是没有心?花似玉就这样被人害死,他知道真相,竟如此无动于衷。那么这些年他的颓废痛苦,又是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

      她又觉得心疼。毕竟他只是不爱她罢了。他原本就不爱她,被世俗强迫着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为夫妻,他也是这段婚姻的受害者之一。他厌恶她,其实又有什么错呢?

      楚康叹息一声,手落下去。

      他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将他手里剩余的半壶酒饮尽,然后解下自己肩头披风,披在冷月凌身上。

      楚康纵身跃下屋顶,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中。

      陆筱筱不想再对着冷月凌了。她起身,望向四周景色,不知为何系统还不将她带往轮回之岸。

      上一个任务她没能赢,不知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隔壁院落隐在高耸的树丛后面,那里是她曾住了四年的地方。原来从这个屋顶上看去,可以望见那院落里隐约的烛光。

      陆筱筱幽幽地向隔壁飘去。

      透过雕花的门板,径直走入里面。

      曾经她住的屋子,陈设全然变了,没有一丝当年模样。

      她自嘲一笑,是啊,人走茶凉,花似玉活着时也不见得多受冷家待见,人都死了还能期待什么?

      帘帐重叠,她轻轻飘过去,望见里面睡熟的人。

      秦氏。冷月凌长子的生母。她从花楼里解救出来的可怜少女。将她毒死的罪魁祸首。

      她死了,秦氏成了最后的赢家。

      另一个小妾也是死于她手吧?

      以她的性情,怕是也不能容忍有人拿捏着她的短处。

      陆筱筱这般望着她躺在自己曾经睡过的床上,心里微微有些波澜起伏。

      她曾强迫自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般代替花似玉活着,即便这张雕花架子床曾经药倒了冷月凌,爬上了一个个地娇艳美妾,她依旧平静。可眼前这女子是曾害死自己的人,她被毒药发作时的痛苦折磨得冷汗连连,这人就在窗外抿着嘴偷笑,心里期盼这她一秒一秒地接近死亡。

      陆筱筱没想过自己竟是这样恨的。

      被程成辜负过的感情,与被眼前这女人辜负过的信任,有何区别?

      同是背叛,同是作恶,同是致命,同是不可饶恕。

      就在陆筱筱幽幽望着秦氏发呆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若非一丝冷风猛地拂开帘帐,那声响几乎轻的难以令人发觉。

      有人正在缓缓靠近。

      举步在外间的小厅里踯躅片刻,在已经冷去的瑞兽香炉旁驻足。

      这里一分一毫,都与从前不同。就连香火,也是陌生的。

      她的影子已被粗暴地擦除、毁去。雕梁画柱是重新刷过的,他熟悉的有些清冷的摆设都变成了热闹俗艳的模样。

      她身穿嫁衣,坐在帘幕之下的身影好像在昨天才刚刚见过。一转眼,真的步入这间房里,却不能不承认,她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刻在他心头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模糊。

      陆筱筱飘出帘帐,一眼望见走进来的那人时,心猛地揪痛了一下。

      直到她死,他都没再步入过这间屋子一步。

      他恼于她的决绝,痛恨她的不知好歹,厌恶她对他的奚落不留情面,所以他一转身,走了四年。在漫长孤寂的岁月中,她跟自己赌气,是怎样撑过了那四年?

      一切分明是合她心意的,他按照她的意愿,远离了她的生活。让她有尊严的做一个生活的强者。可是,此刻面对他时,为何她双眼模糊,那么想哭?

      这分明是别人的故事,从来不属于她陆筱筱。

      她却在这虚幻的境地之中,流着自己的眼泪。

      冷月凌在屋中站了一会儿,视线掠过每一处细节。沉沉的怒意撑满了胸膛,他抬步,缓缓走向最里面的架子床。

      他没想到过,这屋子里唯独没变过的,是这张床。

      承载他最屈辱的记忆。

      在这张床上,他曾那般丑陋,那么脏污。

      而她就坐在对面,扬眉笑着,残忍地评论着。

      她是有多恨,才能那么狠?

      是有多恨,才下得了那样的决心?

      冷月凌不想再靠近一步,停在窗畔,他抬手打开了窗。

      帐中的女人许是觉着发冷,含糊地唤着侍婢的名字。

      没人应答。

      帐帘被风吹透,半醒的女人挑开眼帘,被屋中的人影惊得尖叫出声。

      接着颤颤巍巍的充满惧意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冷月凌转过头来,取下脸上的半片面具。

      “三爷?”

      秦氏辨认许久,方依稀认出他的模样,惊喜交加,同时不敢相信。

      企盼多年的男人,回来找她了?

      从此夫妇相聚,一家团圆……真的吗?幸福来得太突然,甚至有些承受不住。

      跟他也就相处过那么一晚,更多时候是偷偷的躲在花似玉身后打量他冷峻的眉眼,短短的几次见面,早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

      女人忙不迭地滚下床,又是找鞋子,又是披衣行礼。

      冷月凌别转头去,闷声道,“站住别动。”

      趿着一只绣鞋的女人顿住身形,听他道,“我有话问你。”

      秦氏忙不迭地擦了下眼角,“宝哥儿养在夫人房里,六岁了,还没见过爹爹的模样,三爷要不……”

      “当年那药,让她受了很多苦头?听说,她死时,嘴唇跟指甲颜色发紫。”她那么精致可爱,怎么可以死状那么丑陋?每每想到,都觉得难受得喘不过气来。所以强忍着不肯见一见她的遗体,知道她绝不愿意自己这幅样子被他瞧见。

      秦氏怔了片刻,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张了张嘴,想问,面前背对着她的人突然转过头来,眸色深沉,面容狠戾。

      秦氏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想退后。

      冷月凌望见她退后的动作,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怕什么?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碰你。”他声音淡淡的,含着笑,“就是用我的剑劈了你,都嫌脏了它呢。”

      秦氏终于反应过来,双眼透出恐惧的情绪,强笑道,“三爷说什么,奴婢不懂的,奴婢……许久不见三爷,三爷不如先瞧瞧宝儿去?奴婢梳洗过后,再服侍三、三爷?”

      冷月凌摇了摇头。

      “别装傻。我不动你,不代表容得你逍遥。她活着时我没好生照料她,如今她人都不在了,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他望着窗外月色,声音似从天边传来,杳然而不真实。

      陆筱筱觉得自己该走了。抬手擦了擦眼泪,手指穿透无形的面容。她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眼泪却是真真实实一滴滴地砸落在地板上。

      这一刻冷月凌是来替她报仇,她已明了。心里也就再无怨言,从此跟这个虚幻世界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陆筱筱穿过门前,听见冷月凌在她身后说道,“你自行了断。我会叫人把你的骨灰祭在她坟前。你该向她忏悔。你应得的。三天后,我来,见你还活着,别怪我心狠手辣。如今我替平南王掌管营房,手下有的是精通刑罚的能人异士。”

      说完,他转身就走。

      秦氏的心犹如被人攥住,她陡然跪下去,哭道,“三爷可怜我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别……别吓奴婢!宝儿还小,奴婢不能丢下他不管啊!人都死了,如何验明死因?三爷从何处听说她被我下了药?再说……再说,她直到死,仍是童身,奴婢才是三爷真正的枕边人,是三爷长子的生母!”

      下一秒,哀求化作尖叫。

      冷月凌袖子一挥,桌上瑞兽香炉飞弹般向她面门袭去。

      咚地一声,避无可避,眼见秦氏额头高高肿起,接着鲜血一缕缕流了下来。

      冷月凌牙关咬紧,齿音冷得像冰,“给你三天,嫌多了。”

      秦氏抬眼,血糊一片,头晕目眩,看不清面前人影。

      她不敢置信地抹了一手的血,愣怔片刻,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开一抹凄绝的笑来。

      她仰头笑道:“你听不得这话……我知你听不得这话!你可怜她,谁可怜我?我为了过上好一些的生活,强忍羞耻得了宝儿,以为自此可以高枕无忧,平安喜乐。可我名不正言不顺,你以为我快活过吗?我杀了她,不过为了抢回我自己的儿子,可她死了,你母亲宁愿亲自教养,也不许我接近宝儿一步……那是我的孩子啊!我怀胎九月,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子,为何要被捏在别人手上?老天让我遇到那样金贵不凡的你,给了我那样机灵可爱的孩子,我怎能忍心错过这大好机会,将你和孩子拱手于人?”

      头晕得连眼都睁不开了。她使劲抹了抹眼睛,“既是死,死在你手,也比自尽好得多。这下,你总该记住我了吧?我叫秦……”

      话未说完,听见门外传来冷月凌残忍的令声,“叫医者,救活她!盯着她,三天后,叫她自尽。她不肯死,拖入猛兽林喂狼!”

      有什么人大声地喊了声“是”。

      冷月凌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尽头。

      陆筱筱立在廊下的脚步顿住,回转身,见两个高大的侍卫冲进内室救起了秦氏。

      陆筱筱来回游荡,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她,让她无法离去。

      她看到秦氏被匆匆赶来的医者救回来,看到秦氏抱臂躺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抬头,还能看见隔壁院落里屋顶上吹了一夜冷风大醉的那人影。

      次日楚康承袭亡父爵位,进册平南王。御赐正妃一人,侧妃一人,被楚康当朝严拒。

      “微臣生而爱慕男子,无法亲近女人,不愿拖累旁人终身,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执意赐婚,不若先赐微臣一死。”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龙颜震怒。

      陆筱筱却觉得,这一刻的楚康帅毙了。

      如果当初的冷月凌有这种勇气,花似玉就不会孤零零的早亡吧?

      说不定还能遇到另一段刻骨铭心的情缘,过一个完满幸福的人生。

      可这一切,跟她陆筱筱还有什么关系呢?

      三天后,心绪大乱的秦氏死于惊悸。

      同一天,平南王府的面具客失踪了。

      平南王楚康桌案上被放置一张字条:“楚康,原谅我在一切来不及的时候才明白心悦一人是何滋味。”

      楚康细细将手中字条抚平,扯开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这一天,还是来了……”

      身侧的幕僚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爷,不追么?”

      “不追了。”楚康抬了抬手,抿唇压住舌尖的苦涩,“一直是我强取豪夺一厢情愿,我早心知肚明,是他明白得太晚罢了。吩咐下去,着人沿途护他,别叫他知晓。明日替我上书一封,请求效仿父王,守戍边疆,永不回朝。”

      陆筱筱飘荡在一片银白的城墙边上,望见一个伶俜的影策马飞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她的身形一点点被银光笼罩住。

      下一秒,眼前出现刺眼的金色光晕。

      接着是一行行大字。

      原主:温宜,对象:童遇阳,任务难度:四星。
      技能:厨艺。

      “玩家请准备,下一任务,正式开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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