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血无瑕》修竹何觅

4、真相

　　回去的路，二人走得沉默。最后，还是荆良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父母于三年前一夏日逝去。”

　　苏无瑕愕然抬头，注视着他。他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是在说父母丧事，倒像是平静地在讲述一个故事。

　　“那几日，雨下得极大。我其时已不再与他们同居一处。他们居于方才山坡那处，我已迁入山林之中。

　　“那日，我忽感心悸。待我赶回，那间小木屋已为泥土掩盖。

　　“我一度伤心欲绝。直至瞥见父亲前些日子来见我时忘了拿去的那册诗集，我方才释然。

　　“父母极爱陶潜之诗。他们归隐，正是因渊明那句‘托体同山阿’。

　　“我顿悟，如此结局，以这般方式归于天地，或许正是父母所盼。于是，我为他们植上父亲专为母亲所培植的，长开不败的白菊花。”

　　他想到了什么，向苏无瑕歉然笑道：“姑娘所着衣物首饰，正是亡母生前所用之物。荆某身边没有其它女子之物，还望苏姑娘莫要怪罪。”

　　“怎敢，无瑕素来崇拜叶前辈，得以使用叶前辈遗物，无瑕实在荣幸！”苏无瑕真诚地回答。

　　荆良回以一笑。

　　当日，荆良邀请苏无瑕多住几日。这次，苏无瑕没有客套，而是干脆地同意了。她知道，她或许确实是对这个人……有情了。

　　当晚，她睡得很好。失去家人后，她第一次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吃过早餐，荆良出去办事。苏无瑕则搬了把椅子放到院子里，拿了一本书，边晒太阳边看。看着看着，她习惯性地摸出啼血石，在手中转了一下。忽然，她猛地睁大了双眸，眼中的惊恐几乎要喷涌而出。她慌乱无比地站起了身，椅子轰然倒下，啼血石与书册一同滑倒在地。在阳光的映衬下，血红色的玛瑙发出了诡异的光。

　　不，不可能的……

　　一，一定是看错了……

　　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出两个手指，将啼血石慢慢提高高度。而后，她清楚地看到，啼血石落在书页的影子里，出现了清晰的字迹。

　　童、龄、真、经。

　　手指猛地松开。啼血石再次坠落到书页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某种猜想冲入脑中。她猛地闭上眼，拼命地摇头。

　　不！不可能的！

　　冷静！冷静！！

　　沉默片刻，她用颤抖的手指再次拿起了啼血石。这次，她紧紧咬着嘴唇，死死地注视着阴影中微微泛光的字迹。她缓缓转动着啼血石，字迹随石头角度的变化而不断转变。她的心，也随之彻底坠入冰窟。

　　啼血石中，有一部完整的《童龄真经》，一部只有年龄低于十五的幼童才可以修炼的功法。非幼童的修炼者者，修练有误的修炼者，乃至已满十五岁的自幼修炼者，都会走火入魔——全无理智，见人便杀。更可怕的是，它威力极大。如荆良所说，五十多年前，有一位十五岁的苏姓少年入魔，数十武林高手联合围剿才将他诛杀。

　　苏无瑕记得，这块石头是苏家祖传之物，父亲在弟弟三岁时就将啼血石传给了他。如果这块石头是这样的邪物，它为什么会成为苏家的传家之宝？

　　等等！

　　苏无瑕周身一震！

　　有什么不对！

　　弟弟满手的血……染血面庞上狰狞的笑……他身边不远处父母和众多仆人的尸体……

　　五十年前那个走火入魔的少年姓苏！

　　父亲……在弟弟拿到啼血石的一年后……成为了武林盟主！在这之前，父亲的武功只是二流水平！莫非……是传说中魔教的机密方式血饲？！以至亲之血吸纳至亲之力！

　　所以弟弟会在那时发狂……为了卷土重来，父亲莫非……想吸走弟弟全部的力量？！确实，在下个月，弟弟就满十五岁了……

　　恰在这时，荆良从远处走来。见苏无瑕跪在地上，他瞳孔紧缩，立刻奔上了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

　　“怎么了，苏姑娘？”

　　苏无瑕合了合双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与苦痛席卷心脏。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弟弟幼时可爱的模样还在眼前。于大他一岁半的苏无瑕而言，这个弟弟几乎占据了她生命的一半。近十五年朝夕相伴，她习惯了每日早早起床亲手备下早膳，带给晨练结束汗流浃背的弟弟；她习惯了为他拭去汗水，注视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浅笑；她习惯了与他一同诵读诗文，挑剔他狂放无章的字迹……弟弟渐渐长大，幼时精致可爱的面容已为丑陋狰狞所取代。她并不在意，只是多少有些疑惑与担忧……然而，这竟是血饲的后遗症吗？！

　　啼血石为何会在苏家手中？！父亲又从何得知血饲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