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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日常 ...


  •   瘟疫的事态严重,还牵扯到了皇上。

      皇宫近日里风波暗涌,陈公公死后,距离皇帝身边最近的位置一时空了下来,在每个人都提着半口气办事的过程中,盯着这块肥肉的也大有人在。

      趁着皇帝心中暂无合适的人选,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

      因此,邵秉在处理接踵而来的各种烂摊子时,更是要分出一半心神去“打点”这些人。

      偶尔闲下来,邵秉仅剩的心神又都被子佩的话拢了去,每当他想起前些日子,子佩面对他时说的一些意味不明的话,邵秉的内心便不得安宁。

      邵秉听子佩的话,不去问,不去猜。

      邵秉知道子佩有她的打算,他不该贸然去干涉,但反应过后,整个人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海中流动。

      一日比一日不安。

      攥紧手下日增不减的公文,邵秉想,自己该去看看她了。

      *

      昏暗潮湿的房屋角落,一墙之隔的是络绎不绝的宫人们。

      若是普通的宫人们可还好,偏生里面还穿插着不少属于嘉兰轩的宫女太监,面色各异。

      子佩一手端着糕点,以额抵墙,拼命压制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悲叹。眼下她只祈求外面的宫人们能早些散尽,她也好躲回淑景殿。

      没错,躲。

      子佩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方法就是那么原始。

      这些时日下来,她反复重现上一世的画面,结合前因后果,子佩发觉当初的她似乎并不是一时迷糊站错了队,而是一早就有人蓄意将她拉入姜宝林的范畴内,再顺便下手。

      子佩多少也明白了,她只不过是这盘棋局中垫在最底层的一块方格,连颗棋子都算不上。

      因为被人惦记着,硬是把她给塞了进去。

      虽未及性命,却也让子佩吃了不少苦头。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永乐宫的那位对她应当持有相当大的意见罢。

      一边是皇帝,一边是宠妃,两者相加一齐压在子佩小脑袋瓜子上,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字……躲!

      惹不起那她就躲!

      子佩自个儿做好打算,坚决不再与任何嘉兰轩有关的人接触,即便是远远打了照面,也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出他们的视线外。

      “就算你们主子想要扯我进去,也要先找得到我再说。”

      自那天子佩留下巧樱,竹筒倒豆子般表明了自己的计划后,巧樱便时刻提防着,但凡嘉兰轩那边有点动静,她首先慌到不行,反倒是子佩更镇定些。

      闹得太大,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上辈子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子佩记得那天发生过的每一件事,身陷其中时还没有感觉,这次她以旁观者来看,每个场景好似由无形的细丝纵横交错,可谓是环环相扣,着实可恶。

      月末,皇宫一片宁静之象。

      上辈子受伤的日子逐渐临近,然后与子佩插肩而过。整整一天,她没有踏出淑景殿一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子佩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因为没有传来关于姜宝林的消息。

      “子佩呀,我和你说……”

      一日,巧樱朝子佩招了招手,她的手掌微弯,捂住嘴巴,靠近子佩的耳朵道出了她近日里得来的小道消息。

      “……因此皇上震怒,据说陈公公也是因为此事才……在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们一个个提心吊胆的,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变成自己,他们都说,皇宫这天,要变……”

      “皇上?”

      子佩从大段话中抓住这个词,不由得点点头。

      小道消息不可小觑,许多时候它才是最出作用的一个途径,子佩早在“有人故意将天花病患碰过的东西送进御书房”这句小道消息出现时,很快就明白了皇帝在这盘棋局中扮演了何其关键的角色。

      御书房里里外外全是皇帝的人,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提谁能完好无损地送东西进去。

      不言而喻,他是故意的。

      所谓小道消息,多半是经过允许甚至命令后才散播下来的。

      “嗯。子佩,我还是很担心……”巧樱望望四周,再次压低嗓音,“嘉兰轩那边,那么久都没动静,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子佩闻言失笑,“会没事的,我们多加小心,躲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所幸这场戏不会演太久,不假时日待一切尘埃落定,便什么都不必怕了。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

      子佩做完手头上的活儿,去净了个手,回来的路上不禁抬头望天。

      数不清的尘土在半透明的阳光中游动,看得人心痒痒却抓不住,不过没等她感慨一句,子佩的另一只脚堪堪点到地面,宫门那头竟远远地跑来了一位神色匆忙的通传太监。

      “你你你——”他脚下不停,随手乱点了几个手头没活的宫女,包括子佩。

      “快跟咱家过来,嘉兰轩那里出了事,缺人手。”

      子佩:???

      永乐宫的嘉兰轩出了事,来我们重华宫做什么?

      子佩差点没忍住上前理论。

      自从去年泠雅兰从泠婕妤升为泠修媛,正式成为了重华宫的主人后,她们便不怎么会在重华宫中见到其他宫的生人了。

      这位通传太监莫名其妙地出现,甚至不给子佩找外援的机会。

      被他点中的几个小宫女面露惊慌,完全忘记了该作何反应,尽管事出蹊跷,子佩还是猝不及防就被人群拉扯着一同赶向嘉兰轩。

      眼见她渡过危险期触手可及,却还是左藏右躲挡不住这一遭。

      嘉兰轩。

      子佩一咬牙,去就去罢,只希望邵秉能早些得到消息,她一个人恐怕很难闯得过去。

      另一边,巧樱和卉琴路过,恰好将全过程揽入眼底。

      卉琴拦住了焦急地欲冲上去的巧樱,等待所有人走远,卉琴才放开巧樱,转身快步走向淑景殿的方向。

      这件事说小不小,必须第一时间告知主子。

      念头一起,卉琴的步伐更快了些。

      而巧樱的手被松开后,她先是对卉琴走的方向犹疑了一下,紧接着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跑快些,跑快些!

      一时间,巧樱的心底只余三个字。

      *

      屋中的光线不算好,邵秉坐于暗处一言不发,此刻的气氛安静到呼吸一下都算杂音,守在邵秉身边的小太监大气不敢出,额间止不住地冒出大片汗珠。

      他刚刚上报了永乐宫那边的动静。

      邵秉脸色阴沉地听完小太监打探来的消息,嘴角生硬地向上扯了扯。

      一直没能得到预料中的指令,小太监只觉面前一阵狠风刮过,他的眼中只来得及抓住邵秉身上的一片布料。

      小太监愣了一霎,连忙跟上。

      邵秉越走越快,小太监好几次提速,以至于到了最后,他一路小跑方能跟上邵秉。

      途至一座紧挨鲤鱼池的轩榭,一个脸色遑急的宫女突然从转角出现,朝邵秉直撞横冲而来,宫女大抵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形,她硬生生停了下来,慌张地向邵秉告罪。

      跟随邵秉的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呵斥一句,邵秉就认出这是与子佩同屋的宫女。

      “等等。”

      那个方向只有他的院落。

      “我记得你。可是有关子佩的情况?发生了何事。”

      “邵、邵公公!”巧樱忙点头。

      “邵公公,不好了!子佩,子佩她被强行带去了嘉兰轩。她……”不等她说完,邵秉脚底的力度一转,便往嘉兰轩疾步而去。

      该死。

      邵秉充耳不闻身后小太监的呼喊,恨不得现在就能插个翅膀飞到子佩身边,邵秉的眼底骤然燃起一抹寒厉,整颗心都因为未知的前方而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子佩被推攘进了嘉兰轩。

      大门“哐”地闭合,一切的光线都阻绝在外,人群的聒噪声也一瞬间消失殆尽,余下困惑的子佩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宫室中。

      没有一个宫人守着,甚至连灯都没有点上一盏。

      眼前仿佛早已铺好了一路陷阱,只等她自发踩下去。

      子佩缩缩脖子,往四周大概打量了几眼,这寝房看着眼熟,姜宝林应该就在这里卧养着。可说好听些是休养,为了下完这盘棋,谁知姜宝林已经硬撑到了什么程度。

      这里萧条且荒凉,怎么看都轮不到将她们一群宫女急召来。

      那个通传太监的身份可想而知,背后的人为达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子佩的小心脏砰砰直乱跳,她捺下心思不做其他动作,敌不动我不动。良久,内室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女子虚弱的呼救声,一字比一字轻,几乎纤弱得随时会中断。

      子佩心头一紧,眼前不自觉浮现了一大片血红。

      是姜宝林……吗?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姜宝林几次,因此无法分辨。

      来都来了,怕甚!

      再三徘徊,子佩握拳给自己壮胆,她轻手轻脚绕过雕绘着花叶的插屏,探出半个身子,入眼了一张覆上数层罗帐、掩得严严实实的床。

      以及一名默不出声的宫女。

      宫女紧紧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似乎没有意识到子佩的靠近。

      “原,原来有人在啊。”

      子佩动作一顿,她颇尴尬地搓搓手臂,这宫殿的氛围实在是渗人的凉,或许不是她的错觉,从她一走进来就感到有无数只眼睛齐齐落在了她背上。

      这是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场面。

      在子佩扭转自己的命运的同时,无可避免地使她熟知的一切脱离了原本轨迹而发展。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宫女有问题,于是子佩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同时观察她的表现。

      可惜无论她说什么,面前的宫女都不给予她任何反应。

      太诡异了。

      子佩纳闷地准备远离,刚后退两步,脚踝却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中了一般,她的两脚一软,钻心的疼痛袭上子佩的双腿。

      她勉强直起身子,踉跄的时候又被某个东西绊倒,连跌几步的子佩忍不住一把抓住床榻,这才真正稳了下来。

      “你——”

      突然间,守在一旁的小宫女抬脸惊呼,唬了子佩一大跳。

      她的手掌不自觉一握,冰凉与滑腻并存的触觉使子佩一愣神,她下意识往里面望去,姜宝林的头歪向一边,微瞪双眼,死不瞑目。

      “呼呼……”

      子佩颤抖着喘气,抽开手,背脊一阵发凉。

      一旁的宫女则大变脸地痛哭出声,看得出她伤心欲绝,上来夺过那把匕首便要砍子佩。

      见状,子佩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脑壳中绷紧的一根弦开始不停地铮铮作响。

      顷刻之间的变幻让子佩做不出迅速的反应,可毕竟有过预料和防备,除了在宫女第一次挥来时没能控制好而被划了一道外,子佩始终与宫女维持着安全距离。

      一边找寻逃出去的路线,子佩的余光一扫,看见了她左脸颊上的黑痣,忆起巧樱的话。

      是同一个人。

      僵持片刻,子佩注意到宫女皱了下眉。

      “子佩!”

      “我,我没事!”

      有些异于他来得比想象中的早,子佩看见了现身门口的邵秉,第一反应就是坦明自己没事,否则总有种会出大事的预感。

      他将所有的光亮引进来,隐在暗处的眼神是止不住的阴鸷。

      见到完好的子佩,邵秉丝毫不掩他的担忧,他大步冲上来三两下解决掉手握利器的宫女,下一刻深叹一口气,紧紧抱住了还停留在状态外的子佩。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子佩的后背绷得直又挺,直到属于邵秉的气息再度出现,她才忍不住放轻松,继而打了个后怕的哆嗦。

      确保手没有在颤栗,子佩的眼前蒙上一层雾气,她咬牙环住邵秉的腰,再没有更多行动。

      没有哭诉没有恐惧,只是安安静静以完全信任的姿态拥抱着他。

      即使这样,邵秉仍旧心如刀绞,恨自己对她保护的不周全。

      邵秉冷冷瞥向地上、那名过于容易被他打晕的宫女。这一次,别忘想他会将这件事轻巧翻过。

      一炷香后,嘉兰轩涌进了大量的侍卫,渐渐嘈杂起来。

      在这期间匆匆包扎了一下的子佩摸着临近喉咙的伤口,很浅,却深觉这一次危险了许多,这个宫女想直接要她的命。

      命运改变了。

      子佩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接下来的事宜全数交给了前来查办的禁卫军,子佩不知道他们是皇帝派来的,或是邵秉带来的,她不想多问,更不愿深参与进去。

      又过了几日,子佩养着伤,前面突然传来消息。

      茹顺仪被贬入冷宫,禁足三年。

      姜宝林因病而薨,追封美人,厚葬。

      这两道消息私下无论是不是有着联系,一旦被皇帝同时召下,那么就变得耐人寻味得多。

      子佩知道这两件事,因为上辈子也曾发生过,但要迟很多。

      茹顺仪这颗棋子,最终还是被弃了。

      咔。

      邵秉放下一直捏在手中的茶盏,轻笑。

      他是最早拿到这些消息的人,皇帝为了拉他上位,成为代替陈公公的人,甚至不惜拿他在乎的人做要挟。

      “有在意的人,才好掌控。”

      彼时的皇帝神情满意地掷下一枚棋子,笑着对他说。

      既然如此,他便随了他的意。

      作为条件,伤害她的人他决不可能姑息,邵秉眼中闪过阴霾。皇帝必需给出他一个表率。

      在子佩不知道的时候,邵秉的想法已经偏离了上辈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茹顺仪拈起一颗葡萄把玩:“谁能想到,这就是我最后的便当。”
    ——
    嗷,前几天下雨了忽冷忽热的,感冒了浑身软趴趴的,各位小天使们遇到这种天气一定要注意保暖啊~【大夏天感冒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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