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复记流年》维昴

16、一切都来不及了（5）

　　楚洵调查了俞静母亲的情况，王苹，43岁，本地人，第25中学的清洁工人，果然是出现在沈幼琳病房里的那名中年女人，她看起来比四年前消瘦苍老了很多。如果是为俞静报仇，王苹的嫌疑最大。
　　楚洵带人请王苹回警局接受询问，王苹有些紧张，但是对于警察的到来并未感到太大意外。
　　楚洵：“你为什么会去看沈幼琳？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王苹：“她是我女儿的初中同学，小静走后幼琳时常来看我陪我聊天。”
　　楚洵：“你去看沈幼琳的时候，你们聊了什么？”
　　王苹：“我问她身体怎么样，高考考的怎么样，就是闲聊，生活上的话题。”
　　楚洵：“饮料是你带给她的？”
　　王苹：“是，我去探病给她买的零食水果，她喜欢喝那种饮料。”
　　楚洵：“说谎！沈幼琳平时只喝矿泉水，她根本不喝饮料，你故意带补充电解质的饮料给她喝是想加重她的心脏病吧？”
　　王苹大声辩解：“我没有！我怎么会知道那种饮料能加重她的心脏病？我只是看他们年轻人都喜欢喝才买给她的。幼琳对我很好，我为什么要害她？”
　　楚洵：“因为她间接害死了你的女儿。”
　　王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即垂下眼帘平静地说：“小静是自杀，和她有什么关系。”
　　楚洵：“俞静为什么会自杀？”
　　王苹哀伤地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一向开朗乐观的小静为什么会去跳楼，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选择结束生命，她才那么小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她很怕黑的，那个时候该有多害怕。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代替她去死。” 王苹越说越难过，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洵让旁边的陈刚去给王苹倒了杯水来。
　　楚洵：“8月3日晚上7点－10点，你在哪里，做什么？”
　　王苹：“学校放暑假，我在商场里找了份临时工做保洁，那个时候在新天商场打扫卫生。”
　　楚洵：“8月2日晚上9点－次日凌晨2点呢？”
　　王苹：“那天我休息，在家里，10点过就睡觉了。”
　　楚洵：“有人证明吗？”
　　王苹：“没有。”
　　楚洵：“7月31日下午1点－3点在做什么？”
　　王苹：“在商场干活。”
　　楚洵让鉴证人员提取了王苹的指纹和DNA，潘杰突然跑进审讯室向楚洵报告：“老大，郑恒今天上午11点左右回国了，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他现在跑到25中教学楼的顶层要跳楼，王超他们正在劝他，他说今天是俞静的生日，他要下去陪她。”
　　王苹听到这个信息激动起来，她的脸因愤怒而变得狰狞：“郑恒有什么资格去陪小静，小静是因为他才死的，他不配！”
　　楚洵：“你把欺负过俞静的同学都害死，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去陪她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和那些害俞静自杀的学生有什么区别，俞静如果知道她会原谅你吗？”
　　王苹又开始咳嗽：“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害他们，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楚洵：“从李小梦开始，当年和俞静在一个学习小组的同学接二连三地以貌似自杀的方式死亡，现在郑恒是最后一个，其实这些自杀事件是你和郑恒联手策划的吧？郑恒对俞静心怀愧疚想一死了之下去陪她，而你罹患胃癌时日不多，临死前你们想把害过俞静的人全部杀死为她偿命。孙眉并不是上吊自杀，而是你给她下了安眠药把她吊死的。”
　　王苹大惊：“你，你有什么证据？”
　　楚洵：“孙眉吊上绳子的时候已经昏迷了，上吊自杀的人在脖子被勒紧造成窒息的刹那会进行挣扎，孙眉却没有，她的死亡过程相当平静。我们在她的衣领里找到一根头发，不是孙眉的，不知是不是凶手留下。吊死孙眉的电扇，在其中一片扇面上发现一枚指纹，也不是孙眉的，现在正在和你的指纹进行对比。”
　　王苹的身体坐直右手握拳捶在桌上：“不可能！我当时戴着手套，不可能留下指纹！”
　　楚洵唇角一弯：“只要是犯罪，无论多么小心谨慎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孙眉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苹放弃了抵抗，颓然靠在椅背上：“郑恒给孙眉打电话，约她下午5点在他们当时的班里见面。我是学校的清洁工，事先配好钥匙把门打开，在她原来的座位上放好一瓶下了安眠药的橙汁，然后藏在窗帘后面等她。
　　孙眉大概5:20到教室，看见橙汁拿起来就喝，她见郑恒没来给郑恒打电话，郑恒让她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她就睡着了，我出来把她吊在顶扇上，我当时带着手套和脚套不可能留下痕迹的。”
　　楚洵：“你没摘下过手套吗？”
　　王苹顿时想了起来：“电扇上的灰尘进了眼睛里，我摘下过手套揉眼睛。我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想不到还是留下了证据。”
　　楚洵：“不仅如此，杨少杰案发的酒店里，监控录像拍下在他死亡后30分钟左右时，一位戴着口罩的保洁人员曾经进入过他的房间。凌晨1点，不可能是去打扫卫生。我们查过酒店的保洁人员，那时没人去过。进入杨少杰房间的人是你，你去确认他是否死亡并留下遗言。”
　　王苹：“我是去看他死没死的，如果没死我就再把劲。”
　　楚洵：“你怎么知道他的行踪，还有，你是怎么混进酒店的？”
　　王苹：“那天，郑恒给杨少杰打过电话，知道他会一个人在房间里玩性窒息。杨少杰好色，他有钱长得好看又会说话，身边很多女孩子，各种方法都玩腻了，是郑恒教他玩性窒息的。
　　混进酒店很容易，我假装是新来的清洁工，在清洁室穿了制服，然后骗客房部的人说客人要求打扫卫生拿到了房间钥匙。”
　　楚洵：“钱伟的死是怎么回事，是郑恒杀的？”
　　王苹：“钱伟喜欢在家打游戏，郑恒带了一套最新的游戏去他家玩，给他下了安眠药，等他昏迷后握着他的手拿刀割腕，装成是自杀。”
　　楚洵：“李小梦为什么会自杀？”
　　王苹：“李小梦一直喜欢郑恒，高考结束后，郑恒假装和李小梦谈恋爱，对她特别好，山盟海誓。然后又故意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和她分手，说如果想让他回心转意就去死，结果李小梦真的自杀了。”
　　楚洵：“俞静已经死了四年，你们为什么现在才进行复仇？”
　　王苹：“小静走的时候我根本接受不了，她那么好的孩子，是我生活的全部希望和活力，说没就没了，她根本不可能自杀，当时她身上全是伤，可是警察说她是自己跳楼摔死的不肯再继续调查。
　　郑恒那时候生病住院，他回到学校知道小静死了，也很难过。我清明节去给小静扫墓的时候经常会碰上他，他几乎每年都去，一来二去就熟了。
　　上个月初，郑恒来找我，说他终于知道小静自杀的真相。他在街上偶遇李小梦，李小梦老缠着他，后来聊到小静，李小梦告诉他小静也喜欢过他，在郑恒的逼问下李小梦说出小静跳楼那天他们几个人欺负过她。小静死得不明不白，她不该孤零零地死得那么惨，所以我们俩制定计划要杀了他们为小静报仇。
　　小静一定在天下看到了保佑我们，我们的计划进行很顺利，小静说他们是魔鬼，现在那些魔鬼全部都下地狱，我也终于可以安心地死了。”
　　王苹凄凉地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神色却恢复了平静。
　　楚洵：“俞静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她不会希望你们以这种方式为她复仇的。”
　　王苹：“是啊，小静是个好女孩，可是她死了，那些害死她的坏蛋却活得逍遥自在，他们才应该去死！如果我们没有做这些事情，他们永远不会为自己的罪孽得到惩罚。”
　　楚洵：“沈幼琳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她也要死？”
　　王苹冷冷地说：“见死不救纵容犯罪，她和他们一样可恶。”
　　楚洵：“他们会受到惩罚，但是惩罚不应该由你们来执行。最后一个问题，信和遗言是谁准备的？”
　　王苹：“郑恒。”

　　郑恒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楚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英俊清瘦的男孩此时一蹶不振怏怏不语。
　　楚洵：“为什么自杀？”
　　郑恒平静地说：“我对不起小静，我应该早点去陪她，欺负过她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也可以死了。”
　　楚洵：“你为什么要为俞静报仇？”
　　郑恒哀伤地说：“小静是我的初恋，是我唯一喜欢的女孩。我不知道她也喜欢我，如果知道我一定会早点向她表白，我们早点在一起，我会保护她，绝对不会让她受到欺负。她那么漂亮，却死得那么惨，还是因为我！
　　我很喜欢她，曾经幻想过和她在一起后我们的未来。我以为我们还小，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多到我可以陪她一天天长大，一起走过漫长的人生。我总想着等我们上了大学再对她表白，再去好好爱她。
　　可是她死了，就在一夜之间，一切都来不及了！我还没有对她说我喜欢她，她就死了！因为那帮禽兽，我们之间没有如果没有未来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才该死！我恨他们！我要让他们为小静的死付出代价！”
　　楚洵：“你之前给他们寄的信是为了给他们制造心理压力？”
　　郑恒又恢复了平静：“对，主要是针对沈幼琳，她胆子特别小，又有心脏病。”
　　楚洵：“那个六角星形是什么意思？”
　　郑恒：“代表所罗门的封印，打开地狱之门，消除恶魔，他们都是魔鬼！”
　　楚洵：“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不也是魔鬼的行为吗？”
　　郑恒：“对，我是魔鬼，我该下地狱，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死？”
　　楚洵：“你很聪明，懂得充分利用每个人的心理来布局，精心策划了这些案件。可惜你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
　　郑恒疲倦地说：“小静不在，还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王苹处于胃癌末期，她没有接受过治疗，审判前已病发身亡。郑恒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他早已心如死灰，固守在自己心里的监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