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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蟾宫折桂 ...


  •   为了批考生们的卷子,礼部官员不放年假,昼夜批阅。虽有官员抱怨,但一想着有双倍的俸禄,便只好默默咽下了苦水,在银子面前,辛苦又算个什么呢?

      因为今年是重考,时间又和春节赶在一起,遂取消殿试,皇帝批阅呈上去的前三十名的卷子,定出状元、榜眼、探花。

      各部门加班加点,终于在正月初一日放了榜。

      放榜日鞭炮声隆隆不断,就好像是为考生们祝贺。

      陈巽和陆春秋都是文人,真正的文人。

      这就意味着他们有着文人的清高与傲骨,意味着不与人争不与人抢,意味着远离人群恬淡自守。——兼有儒道二家思想。

      二人于客栈房间内端坐对弈,你来我往,好似专心致志。

      “吱——”,徐三娘带着一身风尘,一身霜雪回来,面无表情。

      陈、陆二人抬头看看她,没说话。

      徐三娘却是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了这样的疑问:发榜了吗?看到我的排名了吗?

      心下好笑,也不点破,边走边除去外衣,道:“今儿雪好大,福禄街挤得人满为患。”

      她明显感觉到二人的耳朵在仔细听着她的每个字,福禄街——正是张榜之地。

      收拾好自己,拿着《诗经》去一旁读,徐三娘天资极好,又肯下功夫,不到一个月,已经可以自己读《诗经》了,有不懂的地方就问陈巽、陆春秋,二人也愿意解答。徐三娘觉得自己这是“不耻下问”,非常值得推崇。

      二人看徐三娘一边看书,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陈巽微笑,陆春秋摸了摸鼻子。

      “你问!”

      “你问!她是你妻子,你问她天经地义!”

      “不行。若是问了,我丈夫的威严何在?还是你问,你是客人,她不好意思拂你之意!”

      “我……好吧!”

      眼神交互间,二人用眼睛完成了如上对话。

      陆春秋又摸了摸鼻子,在陈巽觉得他的鼻子都快要摸烂的时候,他终于问道:“那个,三娘……今天天气如何?”

      问完陈巽这么温和的人都有一巴掌上去的冲动。

      可徐三娘此时竟个好脾气的,有问必答从善如流:“嗯,很冷。”

      “呃,三娘,你刚刚去哪了啊?”陆春秋问完,自己都想拍死自己了。

      徐三娘继续好脾气好涵养:“我去了福禄街啊。”

      连何简都说徐三娘读书后脾气好了许多。

      此言不缪。

      陆春秋继续摸鼻子。

      陈巽无法,为了保全朋友的鼻子,他只好舍生取义大义凛然,道:“三娘,可看到榜了?”

      “棒?什么棒?”看陈巽和陆春秋一副急得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偏偏还强自保持文人的形象,徐三娘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哦,你说皇榜啊,看到了看到了。”

      陆春秋忙道:“可看到我们了?”

      徐三娘笑道:“看到了!你们可真是不好找,我足足看了两顿饭的时间才找到你们,真是不容易!”

      陈、陆二人的目光像四道火焰直直的射过来,徐三娘再不说的话很容易就被灼烧死了,只好委屈的道:“你们挨着,一个状元、一个榜眼。”

      陆春秋声音都有些发颤,道:“谁是状元?”

      徐三娘道:“陈巽。”

      陈巽刚刚从排名很靠后的阴影中走出来,心有余悸,问道:“那你怎么说看了两顿饭的时间!”

      徐三娘瞪大眼睛,满脸无辜:“我怎么知道你们考得那么好,我是从三甲开始看的。”

      陈、陆二人执手相看无语凝噎,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这本是二人心内哀怨,可大激动大欢喜小哀怨混在一起,眼神就变了味道。

      徐三娘只觉两人目光是敲骨剥皮般的阴鸷与危险,周身寒气纵横,不禁打了个冷战,道:“状元郎,榜眼郎,你们可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我不是有意的!对了,我是义夫人,皇上亲封的义夫人!”

      陈巽笑着走到徐三娘面前,露出一口白牙,道:“三娘,放心,你是义夫人,我们自然不敢动你。如此便请义夫人为我们兄弟二人做顿饭,我们欢庆一下可好?”

      徐三娘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这两人可能随时杀人抛尸,马上一溜烟儿似的奔向厨房,使出十八般武艺,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累得两只胳膊疼了足足三天。去喂乞丐吃东西时,被以为患了癫痫,拒绝接受投喂。

      徐三娘的心沉进了冰封的湖底。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得罪读书人了!他们平时不发疯,发起疯来不是人!

      其实徐三娘是不怎么惊讶陈巽和陆春秋中一甲一二名的,可令她惊讶的是,一甲第三名,也就是探花,竟然是何简。

      朝中的局势,似乎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俞伯岚在丞相府中闭目凝思。此番皇帝只是重考,并未追究受贿官员与实施贿赂考生,对待主考官赵昊也从轻处理,看似是只敲山震虎,给丞相及百官留足了面子。实则原先在榜者无参考资格,自己已是败得一败涂地。至于从轻发落,大概只是缺少证据——赵昊手上并无证据,即便是他反水,一人供词也说明不了什么。

      若是有证据,那么这次沈靖又当如何?

      往年间虽没做得如此明显,但买卖一事彼此心照不宣,此番动手,是终于忍不住了吗?

      十年,沈靖倒是好忍功!

      六部有四部皆在我手,天下十三州府听命者过半,沈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动我!

      桃夭端着一杯茶上来,见主子正双眼紧闭,眉毛拧成川字,便放下茶杯,盈盈然走到俞伯岚后面,手轻柔柔的抚上俞伯岚的太阳穴。

      俞伯岚在桃夭进来时便听到声音,知是桃夭,也不拦着,待那双柔荑抚上时,却一把捉过放在嘴边,惹得桃夭一声娇嗔。

      这桃夭虽名字灼灼艳丽,眉目间却是清冷冷的,一笑,便如同三月春风吹过河岸,万物都有生机了起来。她是俞伯岚春天买来的小妾,年纪虽小,一言一行,自有种风流之态。

      俞伯岚顺势把他拽到身前,抱坐于膝上。

      桃夭笑道:“爷别闹,我给你柔柔头。”话虽这么说,却没有一丝要起来的意思,胳膊挂在俞伯岚脖子上,很是得意。

      俞伯岚宠她。

      俞伯岚摸到桃夭胳膊,桃夭不自觉的“啊”了一声,身体往旁边躲,笑道:“爷别摸那里,痒得紧。”

      俞伯岚不怀好意的笑道:“是吗?”手上用力,偏偏重重的一捏。

      桃夭这回已经变成惨叫了。俞伯岚发现不对,马上撸起桃夭的衣袖一看,白藕似的胳膊上竟布满青紫,乍看上去很是狰狞。桃夭挣扎着放下袖子,再抬头,俞伯岚的脸色已变得乌云密布。

      “爷……”

      “是我对不住你,把你带进这府里来。你走吧,今日便走。——我不忍见你如此,又动不得她。”

      桃夭闻言,原本就雪白的双脸更是失去了血色,整个人好似失去魂魄一般,腿一软,跪了下去,双手捉住俞伯岚的裤腿,道:“我不走!爷既然让我离了那虎狼窝,我一辈子便是爷的人,这点打骂算什么!——只求也别赶我走。”

      双目有泪花闪动,却是倔强得不肯落下来。

      那个“她”指的是谁二人不必明言,俞伯岚的正妻,兵部尚书曹文亭的女儿曹氏。别说俞伯岚,就是当今天子沈靖,也动不得她。

      正没可开交之时,小厮常红回禀。桃夭梨花带雨的跪在俞伯岚脚下,俞伯岚看到常红进来,伸手扶起桃夭,道:“我不逼你,你若是想留下,便留下;什么时候若想走,我连卖身契一起给你。但是——”

      话锋一转,语调突然严厉:“收起你那些争宠的小心思。”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有这张脸,爷爱你还来不及呢。——去吧!”

      桃夭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了又下,下了又上,跳得跟打鼓似的,听到这声“去吧”,如闻天籁,忙道:“是。”向俞伯岚福了一福,转身离去,背影里有说不出的落寞萧索,向秋风吹过的树叶。

      俞伯岚问道:“怎么样?”

      常红如实答道:“回主子,状元郎他不肯来,说是天子门生,琼林宴还没吃就先拜见大人于理不合。他谢大人的赏识,来日必当登门造访。”

      俞伯岚笑道:“这就是不想和我们上一条船了。也罢,何必强人所难?”

      “还有一事。”

      “何事?”

      常红道:“这状元郎陈巽的妻子便是那日当街告御状,被封为‘义夫人’的。”

      俞伯岚笑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样,我便是定要会会这状元郎了!”

      “你再去一次,只说是和尊夫人有关的事,看他来不来;另外,再找个时间请一请榜眼,据说他家里甚是贫寒,咱们不能一棵树吊死不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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