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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有乔木(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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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一向起得早,这是她早年养成的习惯,不论下雨还是天晴,她都在寅时三刻起身。
乔木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萧郁离。
他闭着眼,敛去一身的锋芒,与寻常少年无异。
若是有人告诉乔木眼前闭着眼熟睡的少年是杀人不眨眼的萧郁离,她是不信的。
但是,眼前的人,是不是萧郁离,她再清楚不过。
匆匆洗漱后,乔木在明珠院里打起了五禽戏。
待到打完几遍后,身上已微微有些汗意。
“你醒的这么早?”
乔木转过头,看了一眼。
萧郁离站在阶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乔木几乎要以为同她说话的那人是公子南,而不是萧郁离。
萧郁离的声音和公子南的声音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公子南的声音如世外仙葩,难以亲近,而萧郁离的声音里则带着几分人间烟火。
“我吩咐膳房做了乌米粥,你可要用一些?”
萧郁离又接着说道。
“好。”
乔木应了一声,和萧郁离一同坐在了桌子边上。
两人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一盅乌米粥,和一碟笋衣粉盒。
“我着人随意做了一些,不知合不合你口味?”萧郁离一边说一边替乔木盛了一碗乌米粥。
“多谢世子。”
乔木接过碗,抿了一口。
乔木并不惊奇萧郁离会知道她的口味,想来是公子南转手便把这她的口味当作喜好送给了萧郁离。
萧郁离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说道:
“往日里我只想有一日能和你坐在桌旁一同用饭,真有这么一刻时,我却盼你能如寻常女子待夫君一般待我。”
“世子若是想寻一个会如寻常女子待夫君一般待您的人,再简单不过,世子您振臂一挥,多的是女子送上门来。”乔木垂下眼,淡淡地说道。
“你何必这样字字都要戳我的心?”萧郁离脸上是说不出的失落。
“那就要看世子想要曲意逢迎的乔木还是宁折不弯的乔木了?”
“是我的错,你叫乔木,自然是宁折不弯的。”萧郁离忽然凄凄地说道。
乔木依然自得地用着粥。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萧郁离忽然放下碗,悲戚地转身而去。
乔木也搁了碗,很快便有丫鬟上来收拾了桌子。
乔木出了明珠院在芙蓉园里闲逛了起来。
芙蓉园里的景致很好,乔木也乐得清闲,自在地在大明湖边逛着,大明湖边的长葶鸢尾开得极好,青色的茎,配着紫色的花,一片一片地绣在湖边。
她往日里都是四处奔波为天机阁探听消息,倒是难得地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芙蓉园是开国皇后梁夷媗命人所建,后来被赐给了长安郡主,自从长安郡主在宜诸山失踪后,楚国便隐隐有传闻说这芙蓉园是被开国皇后梁夷媗所诅咒过的,每一个接手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哪怕被普宁大师断过一生平顺的长安郡主。
乔木在大明湖边逛了一圈便回了明珠院。
乔木自那一日后再没见过萧郁离,山不就我,乔木也懒得去就山,不过,她这个名义上的小妾倒也还有几分用处,她在芙蓉园中畅行无阻,不会有丫鬟阻拦,至于萧管家的冷眼,自然是被乔木无视了。
乔木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安生下去,但很快,她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萧管家来找她了。
“世子在膳房等你。”
萧管家扔下这句话便走了,留下仍有些迷惘的乔木站在原地。
萧管家的举动让乔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乔木还是很快就赶到了膳房去。
到膳房时,乔木见到的景象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膳房的下人们都退到了膳房外,乔木一眼望去,只看见膳房里一个晃动的白色身影。
而那身影,是萧郁离无疑。
乔木从来不知道令人闻风丧胆的萧郁离还有这样平易的时刻,眼前的萧郁离正挽着袖子在切菜。
察觉到乔木的身影,萧郁离手中的动作稍稍一滞。
显然他并没想到她会来,乔木心下了然:定是萧管家想撮合萧郁离和她。但这招数委实太烂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原还想给你一个惊喜。”萧郁离放下刀,脸上有一丝笑意,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乔木叹了口气,萧郁离果然是萧郁离,示敌以弱,在无形之中卸人防备。
“你先在外面站一会儿,很快便好了。”萧郁离又催促道。
乔木垂下眼,转身出去了。
“乔木,你尝尝这一道麻婆豆腐。”萧郁离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到乔木碗中。
“好吃吗?”萧郁离目露期冀地看着她。
乔木轻轻皱了皱眉,哪怕这菜瞧着并不是很可口,但却是她第一次尝到别人亲手为她做的菜。
彼时她的好爹爹花名在外,终日不着家,她的好娘亲,则是日日掩着门,拿着帕子擦眼泪,全然忘了她还有一个女儿。
偌大的府里,没有人在意她。
“咸淡适宜。”乔木夹起豆腐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你再尝尝这一道拔丝地瓜。”萧郁离夹菜的手有些颤抖。
“咸淡适宜。”
萧郁离闻言手一松,筷子掉在了桌上。
见萧郁离神色奇怪,又不确定地夹了一筷子拔丝地瓜送进口中。
难道这拔丝地瓜不是咸的吗?
“乔木不必尝了。”
萧郁离拍下她的手,神色悲悯地看着她。
乔木心头一慌,难道她的隐疾被看出来了?
“对不住。”
萧郁离忽然伏在她肩上,声声悲切地说道。
乔木的手缓缓抬起,拍了拍萧郁离的背。
对不住她的,不是萧郁离,也不是公子南,而是她自己,活生生地捧着真心送到别人面前,任他践踏。
当年她陪着公子南去苗疆的时候,公子南中了蛊毒,为了求金花婆婆救他,她在他默许之下,去了万蛇窟替金花婆婆试了一个月的药。
从万蛇窟出来后,她便再没有味觉了。
无论是咸是甜,她尝起来都是一样的寡淡。
第二日萧郁离便借着她身子不好替她请来了一个大夫,她心知他是想治好她的味觉,但也不曾点破,他是第一个发现她失了味觉的人,对她而言,总算有几分不同。
大夫给她把了脉,摇着头摸着胡子写下一大篇药方。
很快便有丫鬟煎了药送上来,乔木接过碗,碗里是浓浓的黑色的药汁。
“可有蜜饯?”她放下碗,问了站在一旁的小丫鬟一声。
“姑娘可是想吃素宁斋的蜜饯?府里是常常备着这些的,世子早前便吩咐下来,若是您想吃便呈上来。”小丫鬟眨着眼睛问道。
乔木看了她一眼,小丫鬟眉目青涩,约莫是十三四的年纪,比她还小上几岁。
“你叫什么名?”乔木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地有了几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和。
“奴婢叫杏花糕。”小丫鬟怯生生地说道。
“杏花糕,那我问你,世子他爱吃蜜饯?”乔木微微一笑,倒是十分好奇其他的丫鬟名字是否也这般有趣。
“世子倒是不爱吃蜜饯,只是常常吩咐萧管家去买。糟了,萧管家说不能妄议主子的。”杏花糕的样子瞧着十分懊恼。
“无妨,我不告诉萧管家,他便不会知晓了。”乔木轻声安慰道。
“姑娘您真好,不似她们说的那般可怖,您不知道,她们都说您是什么狐狸精,勾住了世子的魂。”杏花糕小声嘟囔道。
乔木不禁苦笑,她若真是狐狸精,此刻便换个模样遁走了,如何肯留在这里与萧郁离周旋。
“奴婢忘了喝药这一茬了,姑娘您等着,奴婢很快就回来。”杏花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自责地端上药便出去了。
乔木半眯着眼看着杏花糕一步一步走远,照她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这杏花糕是性子天真,而不是心怀不轨,倒不知这水深火热的宅门里是怎么养出这天真无邪的性子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起床就写另一篇文,快写吐了,也没写出多少字。
今天的是“雾柳暗时云度月,露荷翻处水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