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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镇墓兽 ...

  •   他摸索着,试探着将手指伸进茨木小腹那道撕裂的伤口里,温热而猩红的液体瞬间将指尖包围,这感觉让他恶心;可另一方面,血液又唤醒了他的本能,他感到一阵战栗。现在茨木的生命就掌握在他手中,他不敢用力,却要硬着头皮继续探索下去。所幸孩子个头很大,手指一旦适应了身体内部的感觉,恢复了灵活程度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困难无比的差事。孩子并不难找,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酒吞有些恍惚,仿佛忽然失去意识,睁开眼睛却又身处一片海洋之中。海水是暖的,如同母亲的子宫,温暖而广袤,能够给予他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转瞬即逝的错觉,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两个生命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情不自禁产生共鸣。
      酒吞的血液从手上的伤口流出,同茨木的血液融为一体,散发着刺鼻的甜腥味,渗入身体内部更深处。忽然,酒吞感到手指被什么东西攫住了,那东西小小的,却力大无穷。握着手指的力量忽隐忽现,小家伙似乎在出去和不出去之间艰难抉择着。茨木童子疼得快要昏死过去,流失的血液远比桃花妖等妖怪为他补充的血液多。此情此景,令酒吞感到进退两难。再这么僵持下去,不仅酒吞的力量快要耗尽,怕是茨木也要坚持不住了。
      鬼使白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在旁说道:“这孩子不愿出来,怕是还没有吃饱,茨木大人的妖力对他来说诱惑太大。酒吞大人的血液的确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却不足以将孩子引出来,只怕还要想其他办法。”
      话音刚落,只见夺魂镰一挥,酒吞手臂又多一道伤口。酒吞血液的力量让茨木腹中之子无法抵抗,更加不安起来。只见茨木腹部似乎又大了一圈,圆如气球,而撅住酒吞手指的那股力量更加强大了。
      “挚友……不要再……再为吾浪费力气……只要吾耗尽妖力,这孩子……这孩子自然能出来。”连一句话都没法说完整,茨木童子何尝如此狼狈过?只怕此刻生产时的疼痛比当初断臂之痛还要强上千倍、万倍。
      “你别担心,再忍忍,我有办法。”酒吞跪在床边——真想用嘴唇去碰一碰茨木惨白的脸,可手上连接着另一个生命,他一动也不能动。
      茨木没有回应酒吞,即便能够感受到在酒吞的注视快要在他脸上烧出洞来,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头忽然歪向一旁,茨木陷入昏迷。
      再多一秒钟也不能等了!
      “茨木,你要相信我有办法的——我爱你啊。”酒吞童子冲着茨木的方向吼道,明知不会有回应,可那热切的眼神,明显是期待对方回答的。
      “办法的确有,可只能用一次。茨木,求你,不要怪我。” 声音忽然降了温度,好像被雪女冻住一般。酒吞手中的夺魂镰忽然调转方向,直朝着胸口扎去。众妖还来不及对此作出反应,只见他的胸口突然多出一个血淋淋的洞,而那把黑黢黢的镰刀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在场的妖怪清晰地目睹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却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什么都做不了。酒吞将另一只手伸入胸腔,一把将心脏拽了出来。那颗心被酒吞捧在手上,冒着热气,还在砰砰地跳动着。
      殷红血液从酒吞的口中流出,从眼角中流出,从耳朵里流出来。手指动了动,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撅住手指的那股怪力忽然松懈!酒吞向后倒了一步,赶忙扶住墙壁站起来。他咳了一下,吐出更多的血液。手上的心脏仍在兀自跳动,仿佛没有离开酒吞的身体。
      粘稠血液糊了满眼,酒吞看不清茨木的样子。他有些急躁,用手蹭掉一些液体,才得以重见光明。
      他捧着那颗心,对茨木滚圆肚子里的东西说道:“吾儿,我的心就在这里,你来拿!”
      话音刚落,只见到茨木的肚皮下面有什么在涌动,似要破茧而出。就在众妖屏气凝神盯着茨木肚皮的紧要关头,随着最后一缕空气的呼出,伟大如神祇般的酒吞童子却再也动不了了。他轻颤的睫毛,代替他向茨木做了最后的告别。躯体化为蠡粉,风一吹,就散了。
      没了躯体的束缚,仅剩的最后一点妖力幻化成鬼王大人本来的模样,如同一缕烟雾,环绕在茨木童子身边。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来,眷恋的目光黏在茨木脸上,对方却闭着眼睛。
      打破死一般寂静的是一声婴儿的啼哭,在酒吞童子消失的地方,一个婴儿呱呱坠地。酒吞的幻影也被啼哭声吸引,将目光投射在新生儿身上。只消一眼,他便看出一切,这孩子继承了酒吞的面貌,却生着一头白发。他将祝福给予他——你将拥有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共同的力量,从出生的一刻起,就注定是一个传奇。
      清晨第一抹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孩子的身上。哭声止住了,孩子朝着白光伸出了小小的拳头,漫无目的地挥舞着,好像在测试自己的力量有多大。而那道伟岸的身影早已如同四散的青烟,归为无形了……

      ——我这是在哪里?
      他感到自己轻的像一根羽毛,漂浮在空气中。忽然生出的这个念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仿佛他原本是个不会产生意识的物体。可意识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渐渐地他感觉到了四肢的重量。现在,他是横躺着悬浮在空中的——明确了这一点,他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漆黑——是眼睛坏了吗?
      他用力眨眨眼,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听见了声音。由远及近,由浅入深,声音渐渐大起来,他听的越来越清楚。
      笑声、说话声、喧闹声。蜻蜓从荷叶上起飞的声音,风穿过柳枝的声音,樱花落地的声音……
      世界亮了起来,现在,他的眼睛看得见了。
      他看到孩子把脚伸进湖里,他看到湖水里惊起的一尾鲤鱼,他看到鱼鹰一闪而过,将鲤鱼吞进嘴里。
      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是漂浮在云端了。他继续向下望去。
      云朵被风吹着向前移动,他的视线移动到一个庭院上方,院子里杂七杂八地长着鸭跖草、丝柏、鱼腥草;还有一棵高大的樟树,稀稀落落的紫藤花蔓延而上。外廊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白色狩衣,肤白如雪、唇若朱砂,一个穿红色水干,剑眉星目,身旁放着一把弓箭。这二人面前的食案上摆着细口瓶和杯子,还有两碟烤鱼。没有侍女,他俩在自斟自饮。
      他认得这两人——穿白衣的是安倍晴明,另一人是源博雅。
      视线移到不远处,庭院外传来脚步声。一位身着华丽唐衣,披着长发的绝世美女正欲抬手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他怔住了。这个人他也认得,她就是与他并肩号称“日本三大鬼王”的玉藻前。
      九尾狐妖怎么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陌生的女声从身边传来,酒吞童子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女子的声音十分温柔,像雨丝一般无形却细密。
      ——死了之后要去向什么世界?地府吗?不对,这里不是阎魔的阎罗殿,那是有灵魂的生命死后的去向。而妖怪没有灵魂。
      “这里是传说中的黄泉国吗?”低沉的嗓音回应着那个温柔的嗓音。
      “你倒是很聪明。”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黄泉国的主人,第一个死去的神明,伊邪那美。”
      “我是大江山的酒吞童子。”
      “你没有问题要问吗?”温柔的声音继续说。
      “我见到了熟识的面孔,可他们已经去世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们。可这里的风光和很多年前的平安时期一模一样,和他们生前的世界一模一样,原来黄泉国的景象一直如此吗?”
      女声轻笑了一下,酒吞感到脸上拂过一阵春风,“这要看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了。目之所见,心之所向。”
      “我明白了……”
      酒吞闭上眼睛,拼命回忆他和茨木初识的场景。那时,什么都没有发生,茨木没有失去他的右臂,酒吞也没有爱上鬼女红叶,更别提以后的事情了。
      “我……还能见到他吗?”除了茨木童子,他的心里再装不下别的什么。
      “他死了以后,便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说……他转世之前也曾在这里生活过?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越来越糊涂,这究竟是哪里?我和他的前世今生,又是怎么一回事?”
      “茨木童子不曾来过这里。只要吃了黄泉国的食物,就不可能离开。”女人稍做停顿,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无论人也好,神也罢,鬼也好,妖怪也罢,总是有选择的。是选择来到这里还是选择在地府等待审判和轮回,全在一念之间。即便如此,能够来到黄泉国的,多半还是妖怪和神明。如果是人类的话,也只有生前和鬼神产生过强烈羁绊的人类才能来到这个地方啊。想得明白,抑或想不明白,要看你心里究竟是想要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女神的声音无形,却能够在脑海中刻画出生动的画面,那些画面有他见过的,也有不知道的,这回,他不是故事的主角,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以一个看客的身份,观看着他和茨木童子的故事——
      在平安京的不远处有个地方叫丹波国,丹波国有崇山峻岭,名为大江山。大江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却是人迹罕至、鬼怪横行,其中便有万鬼之王,名为酒吞童子。酒吞童子座下有一员大将,便是被称作“罗生门之鬼”的茨木童子。酒吞童子嚼人肉、喝人血,丹波国附近的百姓十分害怕,这样的事传到了都城中。正赶上池田中纳言的女儿失踪了。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占卜的结果是被大江山的鬼捉去了。对事态发展十分忧虑的一条天皇命令当时十分有名的豪杰“源赖光”去征讨酒吞童子。在出发与恶魔作战之前,他们去了清水八幡、住吉和熊野三处神社请求神的保护,得到妙计,以美酒蛊惑妖物。在神酒的药力下,酒吞童子动弹不得,只得任凭源赖光用太刀斩去首级,众鬼溃散,平安京重归平安——史称“大江山退治”。
      这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然而真实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
      时任统治者一条天皇对丹波国地区觊觎已久,却师出无名,便以“魔物下山作祟、杀人无数”为由,与妖怪开战。彼时,与酒吞童子等妖怪熟识的安倍晴明已步入晚年,无力调停妖怪与人类之间的矛盾。酒吞童子计谋过人,占尽天时地利,又有茨木童子为先锋,率领鬼众将来犯的人类大将成功截杀,平安京险些变成人间地狱。在此紧要关头,有谋士献计,假意投降,献上由人的眼泪制成的绝世美酒。人的眼泪对妖怪来说如同毒药,妖怪一旦喝下,便会产生烧心裂肺之感。计谋阴毒,妖物必将伏法。毒酒已献,天皇的人马早已安排好埋伏,只等鬼王一死,便冲上山去。岂料鬼王未饮毒酒,反而是其手下茨木童子饮酒而死。鬼王大怒,率全部鬼众进攻山下人类。天皇派兵镇压,未果。酒吞童子发狂屠戮,又引得天火降世,火烧大江山。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直至寸草不生。本应砍在酒吞童子脖子上那一刀,竟化作绕指柔,错让鬼王亲手毒死爱人。
      就连神明也算不准命运,在那场退治中注定会发生流血的悲剧,酒吞童子本应成为悲剧的牺牲品,可他没有死,代替他的,是茨木童子。只因茨木童子生而为人,故而死后一缕孤魂仍在,不入轮回,仍蛰伏于天地间,只静待一个合适机遇,托生在人身上。他潜伏千年,终于等到这样一个机遇,恰逢天地秩序发生变化,阴阳失调,才能借由一具人类的驱壳得以转世为人。
      真相的揭露往往比想象中要快上很多。
      “原来我和他的故事,说起来也只有这么简单。”酒吞闭着眼睛,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蒸发在半空中。
      女声沉默了半晌,最后发出一声叹息,彻底消失不见了。得知真相,弄清楚一切,就没办法漂浮在云端了。酒吞童子感到身体越来越重,托着他的那片云朵已经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他坠落云端,像一只飞鸟俯冲而下。
      他感到脚下的平坦与踏实,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完好无损的降落地面了。
      这是大江山的土地,只消一眼便已认出。他吸吸鼻子,空气中有樱花和甜酒的味道。
      他笑了,笑容同几百年前如出一辙。
      山脚那棵樱花树是他的地盘,以前,他时常在那里闲坐喝酒。
      走过去,地上放着一只细口瓶,两只酒杯,比人类惯常使用的杯子要大上许多。
      他坐下,拈起其中一只酒杯,将杯中斟满透明的液体,一饮而尽。一杯接一杯,细口瓶好像永不见底。酒是甜的,勾起无限回忆。嘴角总挂着一抹笑意,他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保持这样的状态,他会一直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睡着了。
      “挚友……”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挚友,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睁开眼睛,眨了眨,睫毛忽闪了一下,一张热情洋溢的脸映入眼帘。那是暌违多时的茨木童子。
      见酒吞醒来,茨木一圈捶上酒吞胸口。酒吞闷哼一声将疼痛咽在肚子里,嘴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将发脾气的爱人揉进怀里,不顾茨木的挣扎,紧紧地抱着,不愿松手。
      “挚友……你这个骗子!”抱在怀里的人依然不安生,伸着拳头企图对挚友继续施行暴力。
      “挚友是个大骗子!”
      酒吞不予理会,只牢牢抱着茨木,笑成了一个傻子。
      搂着他的腰,他俩之间的空气变得浑浊而暧昧。
      “茨木,本大爷这才死了几天,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还不是因为挚友是个骗子,总说什么让吾相信你,说什么一切都会变好的。可你不在了,就算一切都变好了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来找本大爷?”
      “对啊!吾想和挚友一起死。人类不是还有个词专门形容一起死的爱人嘛,叫……殉情。没错,吾想和挚友一起殉情!”
      “真是的……让本大爷说你什么好。这地方岂是你想来就可以随便来?我且问你,本大爷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啊——他走了。”
      “什么?”
      “挚友先别急,听吾慢慢讲。”
      酒吞童子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他认为黄泉国不是茨木应该在的地方。
      “那小鬼不愧是挚友的孩子,出世的第二天就会满地乱跑。可惜吾一看到他就想到挚友,就生气挚友抛下吾。”
      “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本大爷看。本大爷也没有办法,那种情况如果不把他弄出来,死的可就是你了。”
      “这么说虽然没错,可失去了挚友,吾也不想活了!”
      酒吞的嘴角保持着上翘的优美弧度,“这才过了几天……你要知道本大爷可是等了你好几百年!”
      “一刻也等不了嘛!”
      此刻,酒吞感到十分骄傲,他真想把茨木揉扁了捏圆了吃进肚子里,这样就算死亡也不能让他俩分离。
      “你走了,本大爷的儿子怎么办?”
      “嘿,小家伙走了,被御馔津接走了。”
      “御馔津?”
      “小鬼头刚出生第二天就满地乱跑,那时吾还没有从生产的虚弱中缓过来。那小子夺走吾那么多妖力,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吾躺在床上,身体沉得要死,从来没有如此难受过,真恨不得和挚友一起死掉才好。就在吾万念俱灰的时候,御馔津出现了。”
      “她来干什么?来帮助你吗?”
      “才不是……她告诉吾,挚友的孩子是神明转世,要带到高天原去生活。”
      “怎么可能?本大爷的孩子当然是威震八方的大妖,怎么会是高天原的神明?”
      “吾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御馔津又说高天原有一位非常重要的神明去世了,人类的身体无法承担孕育神明的辛苦,便转世成了吾和挚友的孩子。”
      手中的酒杯被酒吞捏的死紧,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他却无力改变这种莫名之感。
      “她还说我们的孩子是挚友和神明做交易的筹码,她之所以那时候出现,是为了将筹码取走。挚友什么时候和神明做了交易?吾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将你救活本就如同让石头开花一般困难,逆天必承其果,这孩子就是后果。
      酒吞笑了笑,不置可否,“所以她将孩子带走了?那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吾也像挚友一样,同神明做了交易……”茨木卖了个关子,故意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吾告诉御馔津,把孩子带走可以,但是要完成吾的愿望。吾知道,她是祈愿之神,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办。”
      “你许了什么愿?”
      “吾让她将吾带到挚友身边。她答应了,吾便来了!”他将头靠在酒吞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从脚尖到心口都是暖的。茨木的喜悦与满足仿佛安倍晴明庭院里那枝伸出院墙的迎春花,急不可耐地炫耀着自己的美丽。
      酒吞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啊,吾刚来这个世界就看到挚友在树下睡觉。”
      “这里是黄泉国。你只要没吃这里的东西,还有机会离开!”酒吞清醒过来,将环在身上的手拉下去。
      他终于明白看到茨木那刻产生的违和感是怎么一回事,即使他思念茨木,他可以等着他寿终正寝,他有无限的时间来等他,但是茨木好不容易复活,他不想让他浪费宝贵的生命。
      一瞬间,他全都想明白了,他没有资格占有茨木童子,他得让他自己做选择,他只能一把将茨木从怀里推出去。茨木本来还在兀自生着气,却也被这番动作搞糊涂了,话才说了一半,另一半就吞进了肚子,傻站在那里,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酒吞望着茨木,一阵风吹过,樱花漫天落下,如带着异香的飞雪。茨木就完好无缺的站在那里,红润的脸颊,柔顺的白发,闪着金色光泽的双眼——酒吞童子被他风华正茂的姿态灼痛了眼睛,眼泪扑簌落下。
      “别耽误时间,你得赶紧走了!现在还来得及让御馔津收回这个愿望……不行的话,我去找伊邪那美!”酒吞用手捂着眼睛,不忍心去看茨木,他知道,只要自己多看一眼,便会让他离开的决心少上一分。
      沉默,酒吞盖住眼睛,什么也听不到。茨木半天没说一句话,因为酒吞的这种行为似乎让他不知所措了。
      咚咚咚,是茨木的脚步声,只有生气的时候他走路的声音才这么大。
      咕咚咕咚,这是吞咽东西的声音,他在干什么?
      酒吞这才意识到不对,猛然睁大双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茨木将瓶中酒水喝了个干净。
      “啧,真是好酒!”茨木伸出舌头将嘴边舔了个遍,“挚友,吾喝了黄泉国的酒,可就回不去啦!如果挚友不要吾,吾就没有地方可去了。”茨木因为激动而红润的脸上,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那笑容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布,酒吞童子是他的。
      重新将茨木搂入怀中,酒吞稍稍低头,亲吻着那双令他怀念的双唇。直到此刻,酒吞才敢确认,怀中的家伙不是梦境;他们,是得到了神明祝福的伴侣。
      分开时,茨木的嘴唇上多了一道血迹。因为接吻的时候,酒吞的尖牙刺进茨木的唇,他要以鲜血,以痛苦来向茨木表达他热切的思念。
      茨木童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开心极了。他的瞳孔中,映着另一张同样快乐的脸庞。
      时间在此刻定格,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在繁花盛开的季节,终于走向了永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镇墓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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