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无才》齐雨诺

2、求收留

　　一个穿着古装的丫头匆匆走进来，端着一个瓷碗。
　　“姑娘醒了，可有什么不适？这是大夫开的药，姑娘便趁热喝了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二爷在锦州的别庄，前日二爷从春江县过来，在路上碰到了落水昏迷的姑娘，便带了回来，要奴婢好生伺候。若姑娘有何需要，尽避开口吩咐便是。”
　　柳轻言低头一看自己也是一身古装，再看这古色古香的房间，纵使心里有些惊慌，但还是表现镇定。
　　“可否让我照照镜子？”
　　那婢女有些惊异，却还是依言将桌上的铜镜取来。
　　柳轻言吐纳一口气，接过铜镜，看着镜子里样貌清丽的小丫头，一张还没长开的稚嫩脸蛋，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多谢。”
　　“姑娘还是先喝药吧，怕是凉了会更难入口。”
　　“有劳了。”
　　入嘴的苦涩那么鲜明，让她想要欺骗自己这是梦境也不能。以前曾经迷恋过穿越的小说，却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让自己碰上了。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会以女主角自诩，毕竟她并没有任何傲人的长处，而对于自己的生命与未来，也是一贯轻忽，难道自己厌世的悲观会因为换了一个环境就改变吗？她不敢想。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变量不由她控制，她也只能调适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在这片天地中，找到一个安宁落脚的地方。
　　站在门外的男子透过薄薄的窗纸，看向屋内，手中一把黑檀折扇合拢着，握在手上，轻轻敲打着空着的左手，眼底透着一抹光亮。
　　“爷，可要再监视那姑娘？”
　　“不必了。”那女子没有武功，而且据调查那是春江县一户姓柳的人家中的三女儿，自幼便在春江县长大。虽是外来迁入的，可柳家在此扎根十余年了，家中环境也十分清贫，两位兄长也是寻常的农夫，并无可疑之处。而他对她的处境也已有所了解，想来是不甘愿被两位嫂子发卖，故趁夜出逃，只是没想到走在河岸边却十足落了水，才正巧会在途径的时候碰上。
　　“可要将人打发了？”
　　二爷一向不爱收留陌生之人，此前会出手相救也并非仁善，而是担心有人故意安排，才将人带回。
　　“明日便将人打发了吧，也不必送回春江县，只消将人赶出府去即可。”
　　他不是善人，也非君子，没有英雄救美的喜好，也无惜花怜花之心。
　　唯一的疑点是那姑娘清醒时的镇静，还有那怪异的举动，但那并不算什么。这柳家兄妹不似一般农夫粗俗豪放，反而有股公子小姐的文静之气，又识文断字，恐怕也不是真的农家子弟，大概是家中落魄了才会变成如今这般。看那柳家两兄弟都娶了临近的两名粗俗村姑，许是认命了吧。
　　只是，照理来说，他们既识文断字，启蒙定然是不错的，即使落魄了，考个举人也能令家中光耀，若是再努力些，兴许还能博得进士头衔，能当个官老爷。可他们却甘心做农夫，若不是资质平庸无心向上，便是有什么隐秘的原因。
　　可这柳家有何秘闻，皆与他无关，无需放在心上。即使这丫头身上还有些谜题，若将人赶出去了，想来也妨碍不了他什么，早早打发了便是。
　　“姑娘既已无碍，二爷吩咐了，明日一早还请姑娘出庄去吧。毕竟姑娘是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又非府内侍婢，自然不适宜留在府中，只怕会有损姑娘闺誉。”
　　柳轻言早已决定抛弃过往，认命的当这大兴皇朝的柳青。她性子凉薄，不是男人会喜欢的女人，而她自己也无心情爱。如今就算变成了柳青，她也不愿意让自己难过，为难自己，不爱计较不代表没有想法，要她去嫁给一个老头子，成为内宅里挣扎的卑贱侍妾，她绝不愿意。
　　可她也不傻，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艰难，不说别的，她身无分文，想要自己独立起来也没有资本。而世道混乱，古代的衙役又怎么能和现代的警局相比，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容易招致灾难，一不小心便要被人拐卖到塞外或者卖到妓院去。
　　她没有太大的上进心，只求一处安宁的容身之处，有的吃有的穿就够了。即使一生都是婢女也没关系，这样可能还要比孤身在外谋生要好一些。小说里总将女主角变成古代的一枚奇葩，将现代技术和见识带到古代，然后顺风顺水的理所当然的成为幸福的妇人。可实情却是，这个时代的男人对女人并不尊重，三妻四妾是很正常也很应当的事情，一个女人突然拿出一些见所未见的奇异东西来，只会被世人当成妖怪焚烧，除非她能有个实力雄厚的背景。况且，她什么才能都没有，不懂诗书不懂做菜不懂医术也不懂器械，真要她学习小说中的女主角，她也做不到。至于性格，人家小说女主角要么精明要么温柔要么可爱，而她，连自己都觉得个性不佳，怎么可能会吸引到男主角？
　　她只想安稳一世，没有什么做女主角的梦想，说她不争气也好丢脸也好，她也不想将别人的意愿加诸在自己身上来为难自己。只是，如果她想要安稳，最好能够让自己留下来，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容身之处。
　　“请姐姐代为道谢，二爷的救命之恩，小女子铭感在心。不知道姐姐是否可将我引荐给此处的总管。实不相瞒，小女子当日本是要逃家，只是如今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如今再想，实在是冲动了。府中的主子是个仁善的，小女子想要厚颜恳请总管给小女子一个差事，洒扫或者在厨房打下手，小女子都愿意做，只求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珠儿看她言谈不俗，且不卑不亢，神色有些冷淡，但既不谄媚也不装出恭顺，对她倒是有了几分好感。只是她也不过是府内的一个小丫鬟，做不得主，万事还要请教总管，只能听命行事。
　　“珠儿只是府内一名婢女，做不得主，倒是可以将姑娘的意思传达一下，至于成不成，这还要看总管怎么吩咐。既然二爷吩咐让你明早出庄，便不会在此刻赶你出去，你只管安心休养。府中规矩多，地方大，姑娘无事便不要随意乱走了，否则若是二爷怪罪下来，谁也担不住。”
　　“多谢姐姐提点。”
　　总管听了珠儿的转述，也拿不准该如何。若是寻常的婢女，他自行做主便是。可这姑娘并非府中婢女，也是二爷亲自带来的，虽然二爷吩咐了让她明日一早出庄，但那姑娘既向他请求差事，他也说不准此事要不要报上去。细想一番，还是决定向二爷提上一句，端看二爷如何决定了。
　　男子居于首位，放下手中杯盏，长睫垂下，掩去眸中思绪。
　　“哦？她向你寻求差事？”
　　“是，二爷。这姑娘是二爷带回府内的，故老奴想着还是向二爷说一声。”
　　“那丫头怎不求见二爷，若要差事，二爷的一句话不是很便利吗？”站在男子身侧的侍卫疑惑道。
　　“府中的事务归总管处置，她求总管也并无不妥。若她求见于爷，不说我见不见她，她难道就不怕令我心烦，当下便将她赶走么。这么看来，倒是个狡猾的丫头。总管，你去带她上来。”
　　“是，老奴这就去办。”
　　“二爷要见她？可是有蹊跷？”
　　“看看不就知道了。”
　　听说这府中的主子要见她，柳青倒并不觉得惊喜或高兴，反而有些忐忑。能不能留下，全看这位主子如何想了。
　　步入大厅，便看见那坐于上首的男子，十分年轻的男子，可身材颀长，气质非凡，硬是将一个少年端出了一个成熟男子的沉静稳重。匆匆的一眼，已然明白这是一位贵气的美少年。
　　站于大厅之上，柳青低眉敛目，不去看那传闻中的二爷。
　　“多谢二爷救命之恩，不知二爷传唤小女子有何吩咐？”
　　“你想在府中寻求差事？”
　　“是。小女子柳青从家中出走，身无分文，也无脸面回去。如今不知该往何处去，二爷是心善的主子，小女子愿意做奴做婢，只求一处容身之地。”
　　厅中沉默了一阵，被称为二爷的男子定定的看着垂首的女子。
　　“府中不缺侍婢。”
　　“既然如此，小女子明日一早便出庄，在此拜别。”
　　“慢着。府中不缺侍婢，爷身边倒还缺个伺候的大丫头，你若愿意，便跟在爷左右吧。”
　　“多谢二爷收留。”
　　“下去吧，明日开始伺候，总管会教导你该做何事。既然你决定做爷的大丫头，往后便再无柳青此人，只有一名小三儿。”
　　“奴婢明白。”
　　“去吧。”
　　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柳青离去，不可否认，此女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即便是教养严厉的闺阁千金，恐怕也无此般宠辱不惊的气度。若她是真心实意的那倒好办，不过是多养一个丫头，费不了多少银钱。可若是有意为之，那就莫怪他不懂怜香惜玉了。